第56節
“馮大人見外了,若有我能幫得上忙的,盡管說便是?!?/br> “在臨西期間,末將想在夫人城郊的莊子上借住,方便出行?!?/br> 白素錦眉梢微挑,快速掃了林大總管一眼,見他點頭,便當即爽快地應了?!?/br> “憑他們的本事,即便住在別處,也能神不知鬼不覺進到莊子上摸個透徹,倒不如索性管住管吃,旁的概不過問?!彼妥唏T驍一行人,林大總管和白素錦解釋道。 白素錦點頭認同,“小荷莊也沒什么東西值得在那位面前遮遮掩掩的,咱們一如往常便好?!?/br> “夫人說的是?!绷指4蟠笏闪丝跉?,不是第一次見千機營的人,可每次見到,仍覺得有些胸悶氣短,“料到皇上會派欽差大人過來,沒想到啊,竟然連千機營也派來了!” 千機營是御林軍中直接隸屬于皇帝的暗部,不僅是皇帝的最后一層保護甲,更是皇帝的眼睛、耳朵、利刃。平日里,他們分散在御林軍各營中供職,接到皇令召喚才會分離出來行事,故而,千機營的存在對外人來說,只聞其名,不知其具體規模。 林福有幸認得馮驍,實則是跟著周慕寒沾光。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周慕寒是千機營中的一員。 第66章 風雨欲來 軍隊,國之根本。而糧草被服等基礎物資是軍隊生存之本。大歷自建國時起,尤其是推行募兵制后,對軍糧這一塊極其重視,除了省倉、府倉、縣倉等各級行政倉每年有軍糧任務,戶部轄下各省清吏司的倉科衙門設立的初衷,一為賑災,另一大目的就是軍糧。郭焱能借助西軍都指揮使司的協助清理清吏司倉科,也正因為兩者關系從密。 此次西軍軍糧被服事故一經發現,周慕寒就在第一時間飛鴿傳書稟明了圣上,并及時將后續糧草被服的補救措施如實上奏,故而,當不算薄的一摞參奏撫西大將軍夫人白氏囤積居奇、以不正當手段大量囤購稻谷并勾結錢塘許家將稻谷販往滇省災區大發國難財的奏折被擺到御書房的桌案上時,文宣帝忍不住頭疼,一半是被氣的,另一半,是想到年底周慕寒回京述職必定要發瘋鬧騰一番。 雖然只要一想到周慕寒回京后不會善了,文宣帝還是在飛鴿傳書中提了奏折之事,先把他的火氣引出來一些,拖到年底時總會消耗掉兩分。 誠如文宣帝所料,周慕寒得知此消息后著實大怒。大將軍的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滴下水來,士兵們或許會覺得是因為駐軍以來戰況一直不如人意的關系,但深諳周慕寒脾性的心腹們卻明了,他這是真動怒了。 自夏收以來,北突厥在邊境的突襲就一直沒停止過,西軍大軍壓境后,震懾力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可隨著疾行先鋒軍的敗北,這種震懾力就逐漸弱化,加之幾次堵截突襲軍不力,軍中又隱隱出現了糧草等軍備出現紕漏的傳言,軍心出現動蕩的苗頭。 周慕寒將朝臣彈劾一事飛鴿轉告給白素錦后,開始著手整頓軍中傳言。手法很是簡單粗暴,從已知傳播者開始,層層盤問,最后竟順藤摸到了川省府軍西三營協辦守備吳達的營帳內。 此次調兵,除了西邊軍,作為地方軍的川省西北境府軍也被征集到這次的戰事中,臨時編制為西三營,營內擔任協辦守備的吳達乃當下川省總兵尚伯弘的嫡親外甥。 傳言最后牽扯出來的,便是吳達帳下的一名長隨護衛。 證據確鑿之下,那名護衛無從推卸,對謠言之事供認不諱,但卻矢口咬定并非故意為之,并且將罪責一肩擔下。吳達由始至終置身事外,可惜,周慕寒行事可不是尚總兵的風格,甭管有心無心,動搖軍心者軍法無赦,親自將散播傳言的那名護衛兵監斬于轅門外不說,還毫不客氣地讓人實實在在打了吳達十五軍棍,以償約束下屬不力之過。 相比于周慕寒在軍中的動作,白素錦的反應就淡定了許多。乍看到周慕寒送來的消息,林大總管著實有些擔心自家夫人會惶然、寒心,沒成想一肚子的寬慰之詞最終并沒派上用場,白素錦看過后絲毫不為所擾,如往常般轉手就將紙條給燒了。 “夫人勿需憂慮,凡事有將軍呢?!绷执罂偣苓€是忍不住寬慰了句。 白素錦淡淡一笑,“大總管放心,上面越是關注、鬧得越大才好,若是悶而不發,咱們反倒要著急了?!?/br> 聯想到千機營的馮驍,林大總管心下一驚,恍然暗想,莫非這一切早在自家夫人的算計之內? 一段時間接觸下來,林大總管認為白素錦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主兒,眼下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 心驚的同時,又忍不住暗喜,這樣的女子,是自家府上的女主子。 林大總管素來是個擅于內斂情緒的人,即便內心再顛簸起伏,于臉面上仍能做到波瀾不驚。 總之,周慕寒身邊就沒一個善茬。 白素錦不露痕跡地打量了垂首的林大總管一眼,在心底嘆了口氣。她的確是一早就做好了驚動圣聽的打算,周慕寒遠在西北邊境,戰事一觸即發,容不得分神,而川省的上層領導班子里,巡撫和總兵都不是省心角色,這種情況下,即便大軍糧草和被服的窟窿在第一時間堵上了,可誰能料到接下來還會有什么麻煩。常言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與其戰戰兢兢等著補窟窿,倒不如弄出點大的動靜來,讓上面派個鎮得住場子的大人來替周慕寒守著場子,自己也能睡上幾個安穩覺。 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古人誠不欺我??! 雖然應下周慕寒的提親時早有心理準備,但實際經歷起來,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還真不是人過的! 不過,白素錦萬沒想到,當今皇上除了委任左都御史周大人為欽差外,還調用了千機營的統領。 是想給周慕寒做雙重保險?還是對周慕寒起了疑心? 白素錦苦笑著搖了搖頭。常道君心難測,與其煞費心思揣度那位的心思,倒不如從自己身上做文章。 夏收過后,市場上的夏麻依然被織造商們瓜分完畢,麻農們真真正正享受了一把豐收年。此時對家的花綀已在市場上混了個臉熟,秦汪兩家以挖人為幌子正式在五福、榮生開機織造花綀,因為原材料供應充足,花綀的產量明顯增大。 秦汪兩家的紡車織機通宵達旦晝夜不停,而小荷莊織造坊也沒閑著,不過忙的方式卻大相徑庭。 一場夏收過去,小荷莊織造坊的原料倉庫卻只補了六成滿,相對于前陣子收購時轟轟烈烈的架勢,顯然雷聲大雨點小。不過,商會內其他四十八家卻俱是滿倉,四錠腳踏紡車和改良后的踏躡提綜織機已經進入各家制造房內,小荷莊織造坊給每家派了兩名熟練職工作指導,就在五福、榮生的花綀上市后沒兩天,隸屬于商會的四十八家中小織造坊同一時間供應花綀,在數量上絲毫不遜色于五福、榮生不說,更是統一標出花綀當初的始發價每尺一百文。廣蚨祥依舊每天定量出售二十匹,價格上和商會調為同價。秦五爺與汪四爺乍聽得找個消息,臉色頓時黑如鍋底。 商場上沒有永恒的情誼,只有永恒的利益,秦汪兩家在布業名望再高,每尺布實實在在的價格放在眼前,誰也不會做賣人情買高價貨的傻事。無奈之下,五福、榮生的花綀價格也普調到與廣蚨祥等一眾同價。 秦五爺與汪四爺心里自然盤算過,雖說每匹花綀賺頭少了些,但兩家要人有人、要麻有麻,以產量優勢搶占花綀市場大頭,所得利潤也少不了。 這般想著,五福和榮生的織工們輪班開工,晝夜不停,可半個月過去了,秦五爺和汪四爺心頭的那點規模優勢感漸漸被磨光。所謂無他,只是他們恍然發現,即便傾兩家之力,在花綀市場上,竟也只堪堪占據半數份額! “四十九坊聯合商會”在城中九陽大街的商會會所正式掛牌當日,特意辦了場舞獅會,鑼鼓喧天,人頭攢動,好不熱鬧。秦汪兩家特意派人詳細了解了這四十九家織造坊的情況,以為不過是廣蚨祥以花綀織造工藝為餌,利用那四十八家小織造坊度過原料短缺的難關。萬沒想到,居然會出現眼下的狀況。 納入商會的織造坊數目雖多,但規模都不大,若是但憑五?;驑s生一家之力,或許奇虎相當,甚至更勝一籌,但兩家合力,不應該會出現這樣的局面。 秦五爺與汪四爺浸yin商場多年,危機嗅覺很是靈敏,稍作商量后便一同前往蘇家。 兩人被迎進內客堂的時候,蘇平剛送走六大糧行的東家。白素錦橫插一腳,以糧換花綀工藝,集中了大量的稻谷在手中,并利用許家商行的運輸優勢將稻谷銷往了滇省災區,以致于六大糧行囤積的大量稻谷積壓在手,眼看著災區糧價漸穩,六大糧行的東家們怎么還能沉得住氣。更棘手的是,朝廷特派的欽差大臣不日即將到達,邊境那邊遲遲沒有消息傳來,若是欽差大人來了之后徹底清查一干縣倉、府倉,六大糧行難逃牽扯其中的命數,那么,極可能影響大計。 無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六大糧行那邊出現了異數,眼下五福和榮生也面臨異常狀況。 然而,無論是撫西大將軍府,還是小荷莊,都如銅墻鐵壁一般,幾乎滴水不漏,根本就探聽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蘇平應下秦五爺與汪四爺的委托,答應幫他們打聽打聽內里的原由。送了他們出府,蘇平后腳就讓人送了信去書院給白宛廷。 白家近來的日子并不安生。在白二爺的執意之下,丁氏和白語昭已經被接入白府,老太太不給他好臉色,小齊氏大鬧過幾場后現下看他簡直是半個仇人,白語婷和白語年見了也是滿臉滿身的怨氣,只有大兒子白語元依舊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模樣,但是在他接丁氏母子倆入府的前一晚,這不孝子竟然當著老太太的面,提出了分家。 老太太和著老子娘都活得好好的,竟然敢提出分家,不僅是白二爺,就連老太太和小齊氏也是差點驚掉了下巴??蔁o論白二爺再怒喝,老太太和小齊氏再苦言相勸,白語元絲毫不為所動,吃了承托鐵了心,要么自己分家出去單過,要么不讓丁氏母子入府半步。 自打坐上白家家主的位置,這幾年來順耳根子的話聽多了,白二爺的脾氣也給養出來了,哪里能忍得下自己兒子的威脅,當下腦子一熱,大手一揮,分就分,當老子的還能讓兒子拿捏住不成! 雖然有心里準備,白語元聽到白二爺的決定時眼底的光還是黯了又黯,不過很快就斂了下去。 白語元二房嫡長子,如今二房當家,以白家現今的產業,白語元分出去,身家必然少不得,小齊氏開始極力反對白語元分家,可轉過彎來想,分了也好,免得便宜了外面那個賤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