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少女沒有回答,皺著眉頭一臉嫌棄的望著自己,可是黃家旺對她了解很深,深到可能她自己也不曉得。 她緊張時,雙腿會不自然的往前微微傾斜,而現在她的耳垂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紅了,就像那天在雪地中一樣。 真可愛呢。 想到那時手上柔軟的觸感,黃家旺也隨即臉紅紅的,那天晚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他的身體滋生出一股邪火,怎么也克制不了。腦子里一直想著她,想著她的嬉笑怒罵等等神態,不知不覺間,褲子就濕了。 這等尷尬事,自從年紀漸大后,黃家旺偶爾便會有一兩次,大多數是睡不著想到元元時,他也聽聞村子里的男性開玩笑的說過,這屬于男人的正常躁動,有這個反應,就是表示自己成年了,可以娶媳婦了。 當然,這屬于他的秘密,他不敢跟任何一個人說,嚴防死守著不讓別人知道,因此,洗漱后換下來的衣裳,他都是堅決自己洗自己的。慢慢地,養成了習慣,黃大嬸子也不再幫大兒洗衣裳了。 不過,黃家旺也明白,背地里想著元元,其實也是對她的不尊重,可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就比如他喜歡她一般,那顆心自己掌控不了。如娘親所說,他簡直是入了魔障,喜歡她喜歡得發狂。 現在既然已經坦誠的說了,便是早已做好被她拒絕的準備,而元元此時并沒有接受,可也未拒絕。黃家旺穩了穩心神,他告訴自己要耐心,不要慌亂。 何元元面對黃家旺黑亮的眼眸,蠕動嘴唇半響,才道:“我……你……你今天吃錯藥了呀!” 她跺跺腳,當即提腳就想離開。 “元元!”黃家旺喚住她。 何元元頓住,放下抬起的腳?!案陕?!還有啥快點說啦,我還要家去呢!” “我……”黃家旺見她并未立即走,反而臉色緋紅,頗有點躲閃他的直視,黃家旺眼里綻放出奪人的異彩,他稍微靠近,想去拉她的手,最后沒有動,聲音放得極盡輕柔,語氣中飽含情意道:“你嫁給我吧。嫁了我今后你在家中想做甚就作甚,我都依你。便是大伯大娘不同意你上集市做的那小買賣,今后我也陪你去,只要你想去,我都會帶了你去的?!?/br> 抱得久了,懷里的胖小子沉得很,何元元換了一只手作支撐,聞言,眼睛一瞬間發亮,待意識到自己一瞬間的高興沒有一點掩飾,何元元趕緊收斂表情,清清嗓子,故作不耐道:“我聽到了,沒有啥要說的了吧?” 依她的性子,若不愿意,早就當場發作了,哪里還能輪到自己再多一句廢話。黃家旺驀地心中一喜,又見她抱著榆哥很是吃力,頓覺心疼,他想伸手接過人,可自己目前又抱不了。他趕緊長話短說道:“嗯,我……還有好多話想說,等你想聽了,我再與你說行嗎?” “那便是沒了?”何元元別扭道,她此時也弄不懂自己還想再聽什么,反正就覺得不該就這么沒了。 黃家旺立時咧嘴笑道:“有!好多呢?!?/br> 不等她詢問,黃家旺生怕她反悔,微微瞇眼,眼角眉梢遮擋不住的笑意,宣誓般道:“我喜歡你!元元……我喜歡你!” “很喜歡你!” “咳咳……”何元元心一窒,忍不住咳了下,她立時背過身,拉開架勢就走,臨走之前不忘丟下話道:“那我走了!” 她都不敢去看黃家旺那張略顯憨厚呆傻的臉。仿佛身后有洪水猛獸,何元元走得極快。 “慢……”一點,黃家旺看她走得急,前幾天才下了一場雨,路面早已經干燥,可他還是怕她滑了腳,于是慢慢地跟在她身后。 直到見她平安進了家門,黃家旺呆呆地站立良久,若不是現在寒風冷得很,家里又有諸多事物,他都舍不得離開。 何元元也不明白自己怎會那樣高興,一路上嘴都沒合攏,進了家門,將伏在她脖子處熟睡的榆哥放回到床上,細心蓋好棉被,才回到自己的閨房里,她捂著心口,對著梳妝臺的鏡子左照右照,很快發現自己臉蛋紅彤彤,不僅如此,連嘴唇也鮮艷極了。 她抿唇再露齒一笑,鏡子里的人兒亦笑起來,眼波兒流轉,瞧著煞是迷人。何元雙手托腮,心想自己怎么生的這樣好看呢? 難怪黃家旺迷戀自己呢!哎呀!算他有眼光啦,喜歡自己這么漂亮的姑娘,他可不吃虧呀。 兀自得意片刻,何元元凝視著鏡子,禁不住朝鏡子擠眉弄眼,又接連擺出好幾個讓自己覺得好看的造型。 獨自玩了半響,直到實在受不得灶房里傳出的那股香味兒,何元元用力舒一口氣,對著細細看了一番,臉上的紅暈消褪,再沒一絲異樣后,她才稍作整理,打開了閨房門。 循著香味繞進灶房里,見娘親與嫂子還沒弄完,何元元首先抓了一把放進嘴里解了肚里的饞蟲,才一聲不響湊到嫂子跟前,拿起剪刀開始將嫂子已經搓成條的糯米團剪成一段段。 只有小姑一個人進門,那兒子應是睡了,想想張惜花還是問道:“榆哥睡著了嗎?” “嗯。我給他蓋了棉被的?!焙卧鸬?。 那就行了。要是不放心,等下自己洗干凈手,再進房里看看。張惜花心想。 何曾氏拿著漏勺不停攪拌油鍋里半熟的油果條,側耳聽見閨女與兒媳的話,話過了耳朵,她卻沒做聲,因為沒啥好說的。 有小姑幫忙剪,自己也輕松不少,張惜花便直接專心揉面,灶房里三人各司其職,安靜得都沒有開口講話。 何元元剪了一會,突然興起想給自己捏一朵花,她扯下比較長的一段面團,先是捏出了一朵五瓣的花,面團軟軟的,很容易捏成型,何元元看著手上的花朵面,不由輕輕笑出聲。 張惜花狐疑地抬頭,奇怪小姑今日怎的心情那般好?不過小姑并沒有收到自己詢問的眼神,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嘴角笑意滿滿??赡苁怯龅缴陡吲d事吧,張惜花也沒開口問了。 接連捏了三朵花形后,何元元童心未泯,稍微思考,又準備捏一只小兔子,先捏身體,再捏兩只長長的耳朵,接著分別捏出兩只前爪與后腿,細細看一下,覺得很形象的。 原來自己的手藝那般好呀!何元元心想。她很快又添加了兔子身上的那條短短的尾巴。 一切完成了。何元元拿在手掌中查看,看了片刻后略微皺眉,總覺得好像還少了點什么? 是什么呢? 眼睛?有了。尾巴?已經添加上了呀。毛發?這個倒是不用弄。那到底是缺少了什么? 忽而她笑了。 小兔子一只未免孤孤單單的,應該再捏一只!想到此,何元元立時又動起手來。不由自主想到黃家旺那個討厭的家伙。心底的惡趣味冒出來,何元元把這只兔子捏的特別大只,與其說是兔子,倒不如像一只憨憨的大狗狗,把兩個放在一塊擺著。 何元元瞇起眼睛打量。她突然發現,那只大兔子隱約瞧著很像黃家旺呢,眉目間同樣傻乎乎的。 不過,似乎自從剛才分別,她好像一直在想著黃家旺呀。何元元意識到這里時,臉上不由黑線。 打??!打??!不能再想那煩人的家伙了。何元元甩甩腦袋,因為隱藏了心事,頗有些做賊似的悄悄觀察娘親與嫂子,見她們都沒發現自己的異樣,一時很是松口氣。 何元元嘴角一直噙著笑意,憑是誰望一眼都能發現她的好情緒。張惜花與何曾氏雖然沒表露,心里都在納悶呢。 何元元迫不及待地抱著自己剛才揉捏出來的一堆形狀,跑到何曾氏跟前,望著滾滾的油鍋,撒嬌著道:“娘,我把這些放進去炸啦?” 何曾氏撇一眼她捧著托盤里的東西,點點頭道:“你等會兒,我把里面的撈起來再放?!?/br> 少頃,何曾氏示意小閨女倒入進去。 才剛倒了一半,何曾氏趕緊道:“等等,把這只拿出去,這個太大,炸起來費油呢?!?/br> 說著,何曾氏很不客氣的挑出來,另外放在一旁,并數落道:“你這丫頭弄的什么奇怪模樣,等會兒重新揉了剪成條?!?/br> 挑出來的那只可不就是像黃家旺那只嘛。何元元嘟起嘴,祈求道:“娘,讓我炸嘛,就炸這一只?!?/br> “一只費不了多少油吧?” 閨女在耳邊喋喋不休,何曾氏倒是笑了,點點她的頭道:“除了費油,里面還可能炸不熟,若是炸長一些時間外面表皮還容易炸焦,誰讓你弄那么大一團呢?” 都快有兒子一只拳頭那么大了。 雖然娘親說的在理,但是讓何元元重新捏一只,她突然有些不舍得,只能繼續不依不饒的求著娘親讓炸。 最后何曾氏被磨得沒辦法,同意了閨女的請求。 何元元瞪大眼睛,望著咕嚕咕嚕不斷翻滾的油鍋,兩只小兔子挨在一起慢慢變成金黃色。她的心里頓覺滿足,可又很是擔心,生怕真的如娘親所說,表皮會炸焦黑。 幸好何曾氏看護到位,她把小花朵、小兔子先撈出爐,著重注意那只大兔子,后面出爐時,大兔子好歹沒變焦黑。 何元元等冷卻后,怕家里其他人不小心吃了去,立時就把兩個兔子藏在自己裝零食用的陶罐里。想著,也許她可以大方點,送一只給黃家旺好了。 就當…… 就當他之前在縣城救了自己的謝禮算了。 說起來都沒有正式跟他道過謝呢,拖到現在才道謝反正黃家旺又不會生她的氣。這真的只是單純的謝禮而已,何元元是這么對自己說的。 一直到除夕日,何元元還是有些反常,比如她會莫名其妙就笑出聲,何曾氏與張惜花都有些納悶,可因著何元元這兩天很是乖巧,常幫著家里干活,也從未往外跑,故而婆媳兩個都未能窺出一絲異常,此事便暫時放在一旁。 雖然家中沒幾口人,不過今年的年夜飯準備的比去年豐盛,有好幾樣大菜,諸如雞鴨魚等等天上飛,地下走,水里游的都備齊了。何曾氏領著兒媳婦與閨女忙得團團轉,灶房里食物的香味勾得人饞蟲滋生,不過何大栓與何生父子都端得住,把肚里的饞蟲壓制得死死。 何元元擇完菜,探頭探腦的張望一番,對何曾氏道:“娘,待會是不是要燉骨頭呀?是不是要用蘿卜燉呀?我去地里拔幾顆回來吧?!?/br> 沒等何曾氏答應,何元元一溜煙躥了出去。 何曾氏心想早上不是讓她記得拔嗎?估摸著是又忘記了。這老是粗心大意,將來嫁了人可怎生是好喲。不過今天是除夕,何曾氏沒出言數落小閨女,只心里很是發愁。 這邊何元元撒丫子跑出門,頂著寒風在田里拔了幾顆蘿卜,回程時挎著籃子慢悠悠地走在鄉間田野中。 遠處幾個孩童在田地里摔打在一塊,其中某位年幼的不小心被推到,可能是摔疼了,抬起衣袖揉著眼睛大哭,另幾人都哈哈笑起來。 小孩被嘲笑,哭道:“我不跟你們玩了,我告訴我爹爹你們故意推我……” 幾人不以為意,起哄道:“哭鼻子!羞羞臉!” 何元元抬眼一望,見那小孩癟著嘴,金豆子不要錢似的掉,眼淚鼻涕啥也不管,都往袖子中擦拭,哭相簡直比當年的黃家旺還難看,何元元忍不住一陣惡寒。 再走了幾步,就瞥見黃家旺走來啦。 何元元心里有一絲緊張。自那日黃家旺說要娶她后,兩個人除了他來家中換藥時見過,好幾日都沒單獨見過面。雖然自己并沒有正式答應,可是該死的黃家旺怎么也不想辦法找自己呀? 家里蘿卜種了幾塊地,她繞道離黃家最近的這塊,只是因為回家時可以經過他家門啊。 想到此,何元元眼里又冒了一絲火。 黃家旺早已瞧見她,想靠近,又怕唐突,這不等到她返程時,才敢走過來,造成一種無意碰見的局面。 “元元……” 何元元翻白眼:“干嘛?” “手冷不冷呢?我剛才烤了一根黃年糕,還熱乎著呢,你先拿來暖暖手再吃?!秉S家旺不由分說的把東西塞到她手上。 年糕剛才架在火盆上烤熱了,帶著一股焦香,這時候吃剛剛好。這是黃家旺見到何元元時突然拿出來烤的,為此還得了一句黃大嬸子的埋怨說:“等會就有飯吃了,家里這么多菜呢,不留出肚子吃菜,你烤什么年糕呀!” 何元元握著熱乎乎的年糕,拔完蘿卜她順手在水溝里洗干凈,凍得手冰涼冰涼,現在好受多了。 見她接受,黃家旺忍不住咧開嘴笑。他這幾日一直都覺得暈乎乎的,仿佛做夢般,根本不敢相信她可能也同樣喜歡他。 現在元元這般,令他更確信了。黃家旺柔聲問道:“你家年夜飯準備得怎么樣了呢?我家可能要申時末才能吃上,家里是娘親掌勺,娘親不讓我們動手,可她燒菜好慢呀?!?/br> 何元元問:“所以你就先烤年糕墊著肚子了?”原來烤年糕不是特意為了自己呀。 黃家旺:“……沒?!?/br> “我家估計很快,我娘和嫂子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焙卧娝驗槟且痪浯蛉ざ晕⒕执?,笑著回答他的上一個問題。 相對無言片刻,他望進她的眼里,清澈的眸子中印著自己的倒影,黃家旺蕩漾得腳跟都快站不穩,半響才回神,兩個人傻傻的都沒說話,黃家旺只好隨意找了個話題,輕輕問:“今晚守歲你們要做些什么呢?” 好想加入,好想跟她呆在一起。 何元元想想后說:“摸牌吧?!奔依镆恢倍际桥c二叔家聚在一起摸牌,再弄些吃的,一直熬到天亮。 想到摸牌,何元元臉色不由黑了,嘟囔一句道:“我才不想摸牌呢,可是又沒事兒做,前天阿富哥已經贏了我十文錢,昨天他又贏了我二十文錢了。氣死我了!他都不讓著我。還說今晚要把我的壓歲錢都贏走?!?/br> 聽她訴著煩惱,黃家旺寵溺道:“沒事兒,輸一點不怕,你喜歡玩就玩吧,我把自己的壓歲錢給你用?!?/br> 他身上此時還有幾個子兒,立時全掏出來塞給何元元,笑著道:“拿著今晚好好玩?!?/br> 何元元一把就給拍了回去,大聲說:“我才不要你的錢呢,我有!前兒我可是賺了不少?!?/br> “我知道呢?!秉S家旺抿嘴笑,對于她沒有接受自己給的錢心情還是有點低落,他想一想后,試探的問:“要不明兒我找阿富哥摸牌,再把錢都贏回來?” “噗!”何元元不厚道的笑了,很是懷疑道:“就你這樣?能玩過阿富哥?” 何富在牌桌上可是個老手,就沒有輸慘的時候。不然他怎么會總是攛掇著家里人一起玩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