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笑沒想過還會見到他，自然也沒想過擺怎樣的表情，現下的反應完全真實、不攙一絲做作。

    “你怎么會在這里？”

    “如你所說，我是來應聘的?！?/br>
    應聘淺易科技的業務主管嗎？江笑反應不過來，他不是學的工商管理嗎？畢業之后不是要回n市接他爸爸的班嗎？

    見她眸中的疑惑，陳晟輕笑了一聲：“還是你以為，我是為了你來的？”

    江笑當然不會這么以為。這么多年都沒有聯系的兩人，何必去談這么曖昧的話題？

    理智終于回籠，江笑面上恢復了些淡定自若?？墒恰绻娴氖莵砻嬖嚇I務主管的，那么面試官就是她了。這是她的工作，人力資源部其他人也都在忙著自己的分內事，她竟然找不到回避的機會。

    算了，江笑掐了掐指腹。避不開的，總要面對。

    會議室里，江笑與陳晟面對面坐著，可她發現陳晟根本就沒帶簡歷。不過淺易科技一向有自己的應聘登記表，都是由應聘者當場填寫，也確實無須自帶簡歷。

    “填好之后，我們再開始面試?！苯o了他一份應聘登記表，江笑快步出去。

    陳晟盯著她的背影，許久才移開了視線，真就認認真真填起了所謂的應聘登記表，嘴角卻掛著莫名的笑。

    江笑迅速去了洗手間，若不是化著妝，她真想往臉上潑些涼水使自己清醒些。

    對著鏡子發了好一會兒呆，最后，臉上的表情只剩下無奈。

    他說過會在美國再待幾年的，怎么就突然回國了呢？回來就回來了，怎么就偏偏遇見了呢？

    幾分鐘后，江笑走回辦公室。許是心事太重，竟沒注意到前臺小吳喊了她一聲。

    小吳就是想問問她有沒有見到剛剛坐在沙發上的那位陳先生。她去錢總辦公室傳個話的功夫，他怎么就不見人影了？

    ******

    “面試別人的時候，你都是這么緊張的嗎？”

    江笑坐直了身體，顯然聽懂了他口中的質疑。曾經，她唯一可以寄托的就是這份工作，她不允許他的奚落。

    就算她欠他一個真相，一個解釋，也早就彌補了。

    她試著當對面的人只是普通的應聘者，在他填寫的簡歷上掃了一眼，卻發現沒什么可問的。

    個人信息，她清楚。學歷背景，她清楚。而家庭信息那一欄，江笑的指尖從“陳慶國”這三個字上緩緩劃過，帶出了一道痕跡。

    就從工作經驗談起吧。

    她抬眸，卻不是看向他的眼睛。

    “簡述下你的工作經歷?！?/br>
    陳晟笑了聲，作為一個應聘者，他的態度實在有些囂張、過分。江笑明白，因為面對的人是她，所以他根本不想裝。

    “江小姐，我想先由自我介紹開始說起?！?/br>
    面試官的主動權被剝奪，江笑也沒生氣，“你說?！?/br>
    “我叫陳晟，n市人。本科就讀于n大經濟學院，研究生就讀于曼哈頓大學，畢業半年了。哦，對了，我念本科的時候有個女朋友，也是和她一起出國去曼哈頓大學念書的，不過她就念了半年，就把我甩了并且退了學?！?/br>
    ☆、第41章

    哈，江笑諷刺地笑了一聲。真簡單，三言兩語就能把他們之間的關系捋清，他始終站在受害人的角度，理直氣壯地控訴一切。

    江笑當初沒有告訴他真相，不是不想，是不能。

    沒有人愿意以背叛者的身份去承受不該承受的一切后果，更不愿意被誤會至今，虧欠她的人反而在她面前振振有詞。

    以前不說，是因為不能說?，F在，事情都過去那么久了，她也已經不想說了。那么多糾葛，誰對誰錯，怎么分得清？

    “這就是你的自我介紹？”

    “怎么？還嫌不夠？”

    “陳先生，我想你并不是很有誠意，既然如此，我們淺易科技也就不多留了?！?/br>
    江笑心里明白，如果面試官不是她，他一定可以表現得很好。但是，又何必因為面試官是她就急于扯出舊事呢？他還是那么沖動，一點都不顧慮后果，作為一名hr，她無法認可他這樣的表現。

    她收起應聘登記表和筆，準備送他出去。

    “為什么在s市工作？”她聽到他淡淡的聲音。

    剛起身，椅子向后滑的聲音在這個相對靜僻的空間里顯得尖細又刺耳。

    為什么？n市容不下她唄。

    江笑知道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也沒必要再透露可疑的訊息，所以她很平靜地說：“我喜歡這里?！?/br>
    見他始終坐在座位上，似乎還想要說些什么，江笑搶先道：“工作時間，不適合聊私事，面試結束，你可以離開了?！?/br>
    陳晟這才起身，經過她身邊時，他說：“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你趕出去了?！?/br>
    江笑握著門把的手，霎時用力，指甲刮出了一道難聽的聲音，格外瘆人。

    他走后，她背對著門靠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前臺小吳見方才那位先生從會議室出來，眉間閃著淡淡的不解，“陳先生，錢總讓您直接去他的辦公室?！?/br>
    “好，謝謝?！?/br>
    小吳還在對著他的背影發花癡，好紳士??！看起來還這么年輕卻已經是天利地產的項目負責人了。

    沒一會兒，江笑也從旁邊的會議室出來了，臉色好像還不太好，有些泛白。

    小吳這下掩不住疑惑了，直接問了出來，“笑笑姐，你怎么從會議室出來了？”

    “哦，剛剛在面試?！?/br>
    ？？？從那間會議室出來的人就陳先生和她了，難道……

    “笑笑姐，你面試的人叫什么名字？”

    “陳晟?！?/br>
    “噗，”小吳沒想到還真是，不過看笑笑挺嚴肅的，仿佛還正兒八經地面試了，她又不得其解，“陳先生是來和錢總談項目的，怎么跑您那兒面試去了？”

    “什么？”

    “我剛去給錢總傳了話，一轉身的工夫就不見他人了，原來是你把他當成應聘者了?！?/br>
    江笑：“……”她捏著手中的應聘登記表，紙張瞬間褶皺不堪。

    幾十秒后，她又哼笑了聲。這樣開玩笑有意思嗎？

    她剛剛甚至還在想，要不要安排其他同事給他二面，畢竟他確實優秀。

    沒想到，只是一場笑話，他看她笑話。

    隨手把他填寫的應聘登記表團成一團扔進垃圾桶里，江笑回了辦公室。

    這可嚇壞小吳了，她剛來淺易科技上班沒多久，可也是聽說過江笑的脾性的，她從沒發過火，一直都是笑以待人，怎么回事？

    垃圾袋是新換的，里面就放了一張應聘登記表，小吳蹲下去撿了起來。

    搞什么？就算江笑錯把他認成應聘者，他也該解釋一下才對，怎么反而還填起應聘登記表，甚至還面試了？

    哇，陳先生才26歲！再往下看，父親是……天利地產董事長陳慶國？好吧……

    錢凌辦公室內。

    “陳晟？”

    交談了十分鐘，錢凌不是第一次發現他走神了，奇怪了，陳慶國不是說他這個兒子是工作狂嗎？

    陳晟集中精神，有些抱歉，“錢總，您說?！?/br>
    “有心事？”

    陳晟：“……”

    錢凌不僅是淺易科技的項目總監，與陳慶國的私交也是十分深厚。按輩分講，陳晟該喚他一聲叔叔，所以他也就不擺架子，以長輩的身份關心地問了一聲。

    “叔叔，很抱歉，這個項目還有幾個地方做得不夠精進，我回去修改之后再跟您詳談?！?/br>
    “好?！?/br>
    走出淺易科技，陳晟的腳步有些許停留。

    在這里遇到江笑，完全是意外。他根本就沒有再刻意去打聽過江笑的事兒，只知道她在國內，至于過得如何，早已與他無關。

    當初，是她決意分手，戀人做不成，連朋友的聯系也斷了。這些年，沒有一句問候。

    提出分手的人是她，可是仿佛她才是最痛苦的那個人似的，那雙眼睛還是帶著他看不懂的霧氣，像無聲的控訴。他不明白，她怎么能理所當然地擺出那樣的表情？

    這么多年過去了，他也慢慢接受了。不就是一段感情嗎？誰離了誰不能活？

    可是，再見到她，那些被背棄的過往深刻的重現在他腦海里，原來不是不在意了，只是不去觸碰，就以為釋然了。

    于是，忍不住出聲嘲諷她、刺激她，也不知道到底想傷害誰。

    陳晟在樓下大廳坐了一會兒，時間就到五點半了，寫字樓里陸續有下班的人群。

    他盯著電梯看了許久，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干什么。

    他是在等她嗎？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

    他毅然起身離開，再不回頭看一眼。

    ******

    葉森遠五點下班，比江笑要早半小時，從ey過來也就差不多能掐著點兒到淺易科技樓下。

    下班的人太多，他并沒有注意到某個一閃而過的身影，遑論他還有心事。

    楊柯最近真是收了心，辦事效率確實高，中午時候就把他查到的資料給了他。

    陳慶國，不是n市本地人，原籍是w市下頭的一個小縣城。

    20多歲的時候，他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工廠職員，與姜恩育有一子，也就是陳晟。姜恩在紡織廠上班，一家人的生活堪堪能解決溫飽問題，連小康水平都達不上。

    陳慶國28歲的時候外遇，對象是廠長的女兒林禾，在當地算是個富家千金。他無情，姜恩性子又烈，這場婚姻最終以離婚收場，孩子自然留給了姜恩。

    也就那么一個小縣城，出了這種事兒所有人都能知道，難免指指點點的。林禾一個女孩子頂著小三的名號根本忍受不了，說服陳慶國和她一起去n市創業，反正有她父親打點幫忙。

    陳慶國答應了，同年就帶著林禾離開。這在別人眼里，可謂拋妻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