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你不是想用副院長的證件借書吧?” “不是,”葉森遠聽出她難以相信以及略加質疑的口氣,輕笑了一聲,才說:“只是翻一翻?!?/br> 江笑不明白,來不來圖書館,她其實是無所謂的,也沒想進來之后要做什么,四處看一看,回味一下就好。而他特地來圖書館翻書?真是有點奇怪。 她瞄了眼屏幕,書名是《資本效率與經濟增長》。這書名莫名有股熟悉,對了,大一寫宏觀經濟學課程論文的時候,她借過這本書,作為重要參考資料,她把這本書從頭到尾看完了。 葉森遠為什么要翻這本書? 不待她問出聲,他已經放下鼠標,記下索引書號,“去二樓?!?/br> “哦?!?/br> 她跟著葉森遠一路走上樓梯來到二樓,室內都是自習的學生,偏偏她還穿了高跟鞋,只能腳步極輕地慢慢走。 不過,奇怪了,她為什么要這么跟著他?她想起來了,她拿著他借來的證件。 聰明如她,時隔兩年多回到母校對一切都還熟悉,但竟然忘記了一點,走出圖書館不需要任何證件,也就是說她沒必要一直跟他走在一起,完全可以進來之后就與他分道揚鑣。 葉森遠順著索引號找到了他要的《資本效率與經濟增長》,這才注意到江笑一步一抬腳地走過來,努力降低自身的存在感,不經意地笑了笑。 他就坐在書架旁邊空著的自習桌邊,看上去還真有一副學霸級男神的模樣。 江笑想,即使是她,當年在經濟學院也算小有名氣,像葉森遠這樣的人才一定更出色,怎么她對他完全沒印象呢?轉念一想,她好像想通了,他應該屬于低調內斂派系的。 她坐到他對面,卻發現他只是把書平放在桌面上,并沒有翻開,甚至靜靜地發呆。 江笑小聲地問:“你不是要看書嗎?” “嗯?!?/br> 葉森遠輕應了聲,又看了看她疑惑的表情,他像是隱忍著什么,最終只是站起來,將書重新放回書架。 江笑也跟著站起來,走到他身邊,“不看了?” “嗯?!?/br> 他轉身就向外走,江笑覺得他今晚真的有點怪怪的。借了副院長的證件來圖書館,說是要找書翻一翻資料,但是卻連一頁紙都沒動過。 江笑也跟著走了出去,又不禁回頭看了看他們剛才坐過的座位。又是這種熟悉感,又想起了不該再去想的人,她晃了晃腦袋,不再去看。 ****** 走出圖書館,江笑不需要再壓抑走路的動作和說話的聲音,問他:“你不是來看書的嗎?怎么翻都沒翻一頁就走?” 葉森遠停下腳步,心底涌起些許煩躁,面上依舊淡淡的,“忽然覺得沒什么意思?!?/br> 江笑聽不懂,也不再問。 “你還有事吧?我就先回去了,謝謝你把證件借給我?!?/br> 江笑遞出證件,他卻遲遲沒有伸手來接,她不解地看向他。 “笑笑?!彼傲寺?。 “嗯?” “你有沒有生過一場大病或者出過車禍又或者因為種種原因……”葉森遠也不知道該如何措辭,又覺得自己說得太過直接會傷害到她,“我是指……” 江笑恰到好處的笑容忽然就凝結在嘴角,僵硬得連她自己都控制不了表情,只覺得牙齒都在打顫,她感覺到自己的面部在輕輕抽搐,沒過幾秒,眼淚就這么流了出來。 “笑笑?” 葉森遠注意到她的突變,瞬間心慌,他只是心存疑慮,說到底他還是不愿意承認,他在她的記憶里什么都沒有留下。錯在不該問的這么直白,但是好像話題也沒有尖銳到讓她流淚的地步,除非…… “沒有過車禍!從來沒有過!”江笑一邊搖頭一邊嘶喊出來,“沒有!” 她不再克制自己真實的情緒,卻是難過得淚如雨下,淡定沉靜的江笑,在這一刻竟然涌現出了類似于崩潰的感情。 葉森遠心中所有的疑問都被揪心所代替,原來一個人的眼淚會讓他這么失措,他只想走近她,輕輕將她擁在懷里安慰。 而他,也真的這么做了。 ☆、第14章 葉森遠一直希望有一天能了解真正的江笑,觸碰到她心底最真實、隱藏最深的情感,她在他面前不必再豎起堅強的偽裝,只要真誠釋懷地笑,就好。 可是此刻,他感覺到她在他的懷抱里輕輕顫抖,明明一直在落淚,卻壓抑著哭聲,只是嗚咽。他忽然就什么都不想問了,過去有什么重要的? 他們重逢了,確切來說,是他再次遇到了她。既然她對他沒有印象,那么他就當作一切都是新的開始。他不再想要知道她發生過什么事,除非她以后愿意說,否則他不再過問。 他輕輕地一下一下拍著江笑的背,像哄嬰兒睡覺似的。葉森遠沒有什么安慰人的經驗,他有meimei,但是他的meimei從小就明艷生動,很少有脆弱傷心的時候。 除了不懂事的孩提時期,他還真的從未見過葉芯哭過。江笑這么一哭,他便瞬間方寸大亂,不知道該說什么,很想告訴她不要哭,又想讓她把壓抑已久的情緒盡情發泄出來。真的是很矛盾的心理,他只能這么安靜地抱著她,陪著她。 不知哭了多久,江笑才抹了眼淚,恍然意識到他們就站在圖書館前的空地旁,她卻感覺不到一點冷意,因為他順著風的方向抱著她。 聽到那敏感的兩個字,她失了分寸,眼前不斷閃現那些可怖、悲哀、后悔的畫面,眼淚就這么止不住地流了下來。理智回籠后,只覺得臉頰發燙,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 江笑縮回不知何時揪著他大衣衣角的手指,慢慢退離了他的懷抱。她其實是心虛的,她知道一個女人在男人懷里哭泣意味著什么,但她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葉森遠?!彼吐暯兴拿?。 “我在?!?/br> 江笑抬眸看他,他的神色沒有一絲尷尬,眼角甚至帶著些許溫柔,他一定是被她忽然崩潰的情緒嚇到了,才不知所措地想要哄她。她剛才雖然在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能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 “什么都別問,好不好?” 葉森遠點頭。 江笑這才安心,又有些感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真是奇怪,昨天被你看到追星狗的一面,今天又被你撞見崩潰的一面,我的形象都要崩壞了?!?/br> 她開玩笑似的說著,心底卻隱隱有些慌亂。 葉森遠只說:“挺好的?!?/br> 江笑正想繼續說話,就聽到他手機響了,“先接電話吧?!?/br> “嗯?!?/br> 嗯…… 江笑在他應答之后,才后知后覺她剛剛說出了什么話。先接電話吧……怎么聽都像是一種允許、建議,她以什么立場說出來的,看來她情緒還沒緩過來,還是少說話為妙。 “對,我現在在n市?!?/br> “你過來做什么?” “不用了,我后天就回去?!?/br> “葉芯,你適可而止一點?!?/br> 葉森遠掛了電話,向她解釋,“我meimei,快放寒假了,吵著要來n市旅游?!?/br> “哦,”江笑點點頭,“你后天回s市?” “嗯,這邊的工作結束了?!?/br> 江笑沒什么特別的反應,繼續點頭,又問:“你為什么不肯你meimei來玩?” “她從沒來過n市,又沒有熟人,我不放心她一個人?!?/br> 看得出來,葉森遠很疼這個meimei。 江笑想了想,說:“我這一個月都會在n市,你如果放心的話,可以讓她來找我,不過我最近工作比較忙,有時會加班,怕照顧不好她?!?/br> 江笑完全是出于內疚的心理,她可不敢忘記,正是借了葉芯的位置,她才有機會上臺和flying5上臺互動,況且她現在和葉森遠成為了朋友,于情于理,幫他照應meimei也是應該的。 葉森遠嘴角微微勾起,夜色下看不分明,若仔細看,會發現那是種得逞的笑意。 “你不嫌她麻煩就好?!?/br> “不會?!?/br> 葉森遠見她心情好了些,問:“想去惠河邊上走走嗎?” “好?!?/br> 惠河離n大很近,她以前常將那里當作散步的地點。 不再是一前一后隔著陌生的距離,他們默契似的并肩走著。臺階的寬度恰好能容納兩個人并排,倒更添了一抹親密。順著臺階走下去,便到了河邊。 惠河在n大周邊的這一帶,河道兩邊設有平地過道,供附近的居民散步或游玩,當然,還少不了游覽船的??颗c乘坐地點。 只要天黑,惠河兩邊的路燈以及掩在樹叢中的彩燈都會亮起來,燈光映在河流中,一晃一晃,偶爾還有舒緩的音樂聲縈繞在耳邊。 他們沿著河邊一直走,江笑在走到惠河橋下時,掩不住驚訝。 橋洞兩邊分別多了幅畫,也不知道是怎么畫上去的。兩邊燈光照亮著,橋洞頂上則是黑的,似乎這淺黃的光亮只是為了襯托出畫的美。畫的底部與河水的高度幾乎契合,畫中的內容應該就是這惠河附近的景色,而光亮又將畫倒映在河水中,有種對稱呼應的美感。 江笑覺得驚喜,“這里好像修葺過,變漂亮了?!?/br> “嗯,”葉森遠應和一聲,大概覺得自己只說這一個字,會顯得敷衍,又添了句,“變化不小?!?/br> 十二月底的n市,濕冷的夜晚,行人稀少。耳畔不斷刮過風聲,面頰被吹得泛紅,江笑走著走著忽然想起一個問題。這么冷的天,他們怎么就能這么悠閑地散步? 葉森遠忽然站定,偏頭問她:“暈船嗎?” 江笑搖了搖頭,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了游覽船的售票處。雖然她念書的時候常來惠河,但一次也沒有坐過這里的游覽船。她下意識覺得沒什么有趣的,只是坐在船上欣賞岸邊的風景而已,倒是不少外地游客樂此不疲。 “你等我一會兒,我去買票?!?/br> 江笑沒有阻攔,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又有一輪游覽船經過,船內坐了零星幾個游客,船艙的上半部分圍繞了一圈藍色的燈,她還記得那時候與室友散步看到游覽船,室友還開玩笑地說真像水晶棺。 葉森遠再回來的時候,手上除了兩張船票,還有一瓶溫熱的純牛奶。 “冷了就捂手,渴了就喝?!?/br> 江笑接過牛奶,溫度比普通熱飲機里的飲料要高些,甚至有些燙,“這么燙?” “麻煩小賣部的老板娘倒了熱水燙了燙?!比~森遠解釋道。 “哦?!?/br> 游覽船靠岸,這么冷的天,乘坐游覽船的游客本就少,到了這一站,竟然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當心?!?/br> 葉森遠先踏上船板,擔心她走得不穩,很自然地牽著她的左手,帶她走進船艙。直至他們坐在位置上,他才放開了她的手。 窗戶關得緊緊的,但還是有寒風竄進來,掀起絲絲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