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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知道是女兒了?當初懷昭昭,你也說肯定是女兒?!蓖馄耪f。 “男孩也沒關系嘛,如果是男孩就叫張貝,女孩就叫張貝兒?!绷峙辶嵴f。 確實很膚淺直接。 “你們商量著,我先上樓寫作業了?!辟R昭起身。 他幾步跑上樓,按門鈴,易時開了門。他反手關上門,直接撲上去啃了易時一口。 但沒溫存多久,習慣早睡早起的外公外婆就上來了。 自外公外婆來了,只在夜深了,外公外婆在隔壁睡著了,他們才能安靜地擁吻片刻。 賀昭肆無忌憚慣了,動情的時候常常忍不住急切,易時會安撫一樣摸著他的脖頸,提醒他。次數多了,易時偏開頭笑,賀昭掐著他脖子壓在他身上警告他。 半夜起來上廁所的外公聽見動靜,敲了敲他們的房門:“誒你們該不會在里面打架吧?半大小子了,別打架啊?!?/br> 賀昭嚇得一縮,趕緊應了聲:“沒打架,就搶個被子?!?/br> 外公一走,賀昭松了口氣,倒在易時身上。 易時摸著他的背,在他耳邊很冷靜地提建議:“明天去開個房?” 臥槽…… 開——房? 賀昭下巴抵在易時肩上,很輕地笑,笑得停不下來。 但這個房沒有開成功,第二天一早,林佩玲肚子有反應了,要提前剖腹產。 賀昭第一次待在產房外等候,第一次知道有那么多通知書要簽字,張鵬聽著護士闡明危險性,簽字的手不住發抖。第一次看見外婆靠著墻默默流眼淚,外公像祈禱一樣緊緊攥著扶手。 外公、外婆、張老太太、張鵬、張江洋、張江洋的姑姑都守在外面,小姨在開車趕過來的路上,一群人沉默地候在一起,等一個消息。 按理說生命的誕生是喜事,但賀昭看見不少產婦進進出出,面色都很痛苦。 這種感覺非常沉重,非常不好。 賀昭覺得自己像個心臟病患者,一顆心臟是多余出來的,沉重下墜又發涼,仿佛隨時都要驟停。 他滿背都是冷汗,涼嗖嗖的,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易時就在旁邊沉默地陪著他,握住他在七月酷暑卻冰冷僵硬的手。 不止賀昭,張江洋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他知道林佩玲心臟病生孩子危險,但也是知道而已。他坐立難安得只能蹲在醫院整排椅子的旁邊,終于明白了當初知道林佩玲懷孕為什么賀昭的反應會那么強烈。 他其實察覺到了賀昭那幾天看他和他爸的眼神有點兒排斥冷漠,他以為賀昭怪他們沒有和他站在同一陣營,只想著等他這勁兒過去就好了。在今天這么緊張混亂的時刻,他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賀昭當時應該是真的很煩很排斥他們。 對賀昭來說,林佩玲懷了個危險炸彈,那簡直就是晴天霹靂。而他們,竟然覺得歡喜,還勸賀昭接受這件“喜事”。 這多諷刺? 賀聞彥不知道從哪大步流星趕了過來,白色的外袍掀起急匆匆的弧度,停在賀昭面前。 “多久了?”他問賀昭。 “一個小時?!辟R昭干巴巴地應。 “鄭主任是院里很優秀的的心臟科醫生,謝醫生有三十年的接生經驗,他們都非常值得信任?!辟R聞彥直直走向外婆,壓低音量安慰她。 賀昭幾天前就不小心聽見外婆打電話給賀聞彥了,他猜到這期間應該有賀聞彥的幫忙,才能這么順利聯系到幾位優秀的醫生。 “聞彥啊……”外婆抓著賀聞彥的手臂,像是抓著什么救命稻草,“那醫生有你厲害嗎?你們院最厲害的不是你嗎?” “厲害的醫生很多,鄭主任臨床經驗十分豐富?!辟R聞彥輕輕拍了拍外婆的背,“您別擔心?!?/br> “我怎么能不擔心?她這是在鬼門關走一趟啊?!蓖馄拍ㄖ蹨I,幾近虛脫地絮叨,“我這女兒……我前些天還夢見她小時候,就那么小一點兒,又瘦又小,生著病孤苦伶仃,哪也不能去,什么也不能玩,看著小容那羨慕的眼神啊。當媽的怎么都可以,我從她出生開始就不停在想,要能把我這顆心臟換給她就好了,讓她活下去,讓她好好活下去?!?/br> “小孩都是來索命,她的小孩要她的命,她要我的命。我恨不得我的命續給她,讓我替她受這罪,她卻要用命去拼她的孩子?!蓖馄诺难蹨I大顆落下,微微顫抖。 賀昭懸著的心臟也跟著細微地顫抖,他想去安慰外婆,但是他一句話都說出不來。 “您別這么說,賀昭還在這兒?!辟R聞彥支撐著外婆,外婆淚眼朦朧中看了一眼賀昭,像是找回了一點兒清明,不再說話,靠在賀聞彥手臂仍在哭。 自林佩玲進手術室,外婆拉著醫生幾乎要下跪地哀求:“不管發生什么情況,求求你們一定要保大人?!?/br> 賀昭從未見過外婆這樣,自他有記憶起,外婆一直都淡定溫和,似乎什么事都不值得大驚小怪,似乎沒有什么事可以擊垮她。 恍惚間他又想起,有一次外婆讓小姨別著急慌亂,小姨調侃外婆:“您最淡定,當初賀昭出生,也不知道是誰哭暈在地上,扶都扶不起來?!?/br> 是啊,他是林佩玲的孩子,林佩玲愿意冒著生命危險去生他。但林佩玲也是外公外婆的孩子,她也是他們愿意用生命去換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