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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他在這兒一點兒忙也幫不上,但這是他mama,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人。張叔叔還沒趕回來,他怎么可能留下她一個人孤零零在醫院? 賀昭咬著牙:“我不走,我就要在這兒?!?/br> 賀聞彥冷笑了一聲,不再理他,轉向林佩玲,不知是基于醫生的本職,還是作為一個冷漠但還算了解林佩玲的前夫,語氣不善地問:“什么時候開始備的孕?” 林佩玲回避他的視線,摳了摳手指,小聲地回答:“去……去年?!?/br> 說完,她又磕磕絆絆地解釋:“我……我就是想試一試?!?/br> “試一試?現在你滿意了?”賀聞彥臉色冰冷,目光落在林佩玲身上,“自己身體自己不在乎,卻總要身邊的人替你cao心。自私要有個限度,作為成年人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而不是還要自己未成年的兒子替你擔心受怕?!?/br> 林佩玲原本就沒有什么血色的臉龐霎時變得煞白,她張了張嘴,但最終沉默了,低下頭。 賀昭看不下去了,皺著眉正要開口,賀聞彥又說:“經過心內科和婦產科聯合評估,給的建議是盡早終止妊娠。雖然以你的個性肯定聽不進去,但建議你最好動動腦子考慮一下,想想你六旬的父母,也看看你旁邊的兒子。如果你有什么意外,痛苦的是他們。你不過是滿足自己陷在一廂情愿的犧牲和幻想里,先天性心臟病,不能生孩子,自小被死亡的陰影籠罩,就把生孩子當成對人生的叛逆,用生命的誕生轉移自己對死亡的恐懼。這跟你當初要嫁給醫生一樣,沒有任何意義,醫生不是神,孩子也不是神,都救贖不了你。你……” 賀昭聽完賀聞彥第一句話沒有打斷,是因為詭異地寄希望于林佩玲或許會聽得進去賀聞彥的話,此刻卻是震驚得話都要說不出來了。不管賀聞彥說的是對是錯,什么樣的人會毫不留情地全盤否定別人的人生?徑直貼上沒有意義的標簽? 他不敢去看林佩玲聽了這番話會是什么表情,騰地站起身,打斷他繼續往下說:“你憑什么在這里教訓人?你有什么資格?滾出去!你給我滾出去??!” 病房里的人幾乎都呆住了,林佩玲、兼職的jiejie、賀聞彥身后兩個護士都震驚地看向他,但不包括賀聞彥。 賀聞彥臉色有幾分陰沉,但情緒沒有過多波動:“我是沒資格教訓她,但你是我兒子,我總有資格管你吧?你這什么態度?沒規沒矩!我看你就是跟不三不四的人生活被影響了,十七歲了連自己情緒也控制不住,在這里跟自己爸爸大呼小叫,嫌不夠丟人嗎?” “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丟什么人了?”賀昭覺得很荒謬,剛剛賀聞彥一字一句像刀子一樣扎著林佩玲不覺得不妥,卻能理直氣壯質問他的態度,“嫌丟人不認我這個兒子不就好了嗎?” 反正他永遠也不可能符合賀聞彥的期待,這一輩子都不可能。 “賀昭,我是不是讓你過得太自由自在了?”賀聞彥一字一頓地說,“你看看你現在成了什么樣子!我對你很失望!” 賀聞彥還說了什么賀昭沒有聽進去,他看著賀聞彥的嘴巴一張一合,忽然覺得很沒有意思。林佩玲拉著他,生怕他再說出什么刺激賀聞彥的話來,緊張地對著他搖搖頭,她一直不希望他和賀聞彥產生不愉快,她一直避免和所有人產生不愉快。 她明明那么好,那么善良,熱情積極地對待身邊每一個人。 賀聞彥憑什么那么說她? 誰都不可以。 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張江洋才趕到醫院,和他一起來的還有易時。 賀昭就坐在病房門口的椅子上,不停有人從他身旁走過,不斷有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沒有抬頭也沒有動。 他其實什么也沒有想,只覺得很累很疲憊,想靜靜在這兒坐一會兒。 張江洋猶豫了下,沒跟賀昭打招呼直接進了病房。 賀昭仍保持著微微垂著頭的姿勢,一雙熟悉的運動鞋出現在視線里,是易時停在了他面前。 安靜了幾秒,易時拉下校服的拉鏈,脫下外套罩在了他的頭上。 賀昭仍沒有動,但眼前暗了下來,好像給他所有情緒做了個拙劣的遮擋,突然就鼻子一酸,眼淚流了出來。 他已經很久沒這么哭得這么用力,好像要把所有的忍耐、委屈和傷心都發泄殆盡一樣,忍都忍不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 醫院的走廊盡頭貼著大大的“靜”字,但實際上一直人來人往,病患、護士、家屬……各種聲音和說話聲交織成一片。 在這一片吵鬧中,少年躲在校服下面發出細不可聞的嗚咽,另一個高高的沉默的男生守在他前面,垂眼看著他,舉起的手掌停在距離他腦袋上面半寸的地方,但最終垂了在了身側,沒有放上去。 第43章 陪伴 賀昭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覺得哭到后面頭有點兒缺氧。他去廁所洗了把臉,看了眼鏡子,眼眶的紅還沒褪去,眼睛浮腫,鼻尖也泛紅。 一看就哭過。 哭太猛了。 這都什么事啊。 但是痛痛快快哭一場確實好受多了,整個人輕松了不少。 從廁所回來,易時坐在他剛剛坐著的椅子上,賀昭揉了揉鼻子,把外套還給他:“我應該沒蹭鼻涕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