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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時緩緩看了他一眼,看了好幾秒,忽然問:“你喝酒了?” 賀昭:“我就喝了一點兒果酒,度數超低可以忽略不計,這你都看得出來?” 下棋下到一半,易蕭喬怕賀昭渴,特地跑去給他拿了一瓶飲料,易拉罐上全是看不懂的文字,目測是意大利文。賀昭看不出所以然,喝了一口才發現是果酒,不過度數很低,甜甜的還挺好喝的。 “聞出來了?!币讜r說。 賀昭拉開自己T恤的前襟,聞了一下,根本沒有酒味:“你是狗嗎?” 被易時這么一打岔,賀昭忘記了自己正興師問罪,反而想起了和易蕭喬的聊天,感嘆道:“你們家怎么回事啊,我問小喬最喜歡上什么課,她說奧數課,還說你舅舅以前是數學專業的?!?/br> 易時:“他本科是數學專業?!?/br> 賀昭:“這真是遺傳了,按理說我爸讀書的時候成績也很好特別是理科成績,怎么我沒遺傳到呢?你呢,你爸媽成績好不好?” 易時:“我父母畢業于斯坦福?!?/br> “臥草?”賀昭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盯著易時想從他臉上辨別出是不是在開玩笑,發現他確實沒有開玩笑的端倪,“原來你不是富二代,而是學霸二代?” “嗯,保密?!币讜r說。 賀昭原本還在震驚,聽著他慢條斯理蹦出這句話又有些樂了:“我又不是大錘,不過你們這確實太牛了,易謙舅舅不會也是個名校大學霸吧?” 易時點點頭,隨口報了個知名的校名。 賀昭咂舌:“我還是第一次真的見到世界前十的大學的真真真學霸呢,你怎么不早說我應該和他握握手沾沾智慧之氣,或者讓他直接從我天靈蓋灌入智慧?!?/br> 易時不屑一顧地輕嗤了聲。 賀昭學著他哼了聲,學霸當然不會理解學渣遭遇學業難題,不止一次想像武俠小說里面那樣被高人注入功力,從此打通任督二脈稱霸校園走上人生巔峰的迫切心情。 “說起來,易謙舅舅就是活生生電視劇里的霸道總裁啊,你知道霸道總裁的必備技能是什么嗎?”賀昭問。 易時:“不知道?!?/br> “不只是強勢霸道的臭臉,還要有寵溺的微笑和無奈的語氣,就是易謙舅舅對他女兒那樣,就是要對外冷漠,對內溫柔,一種反差,擊中人心?!绷峙辶嵯矚g看偶像劇,賀昭沒少跟著她看,分析得頭頭是道。 易時:“你還研究這個?” “就隨便研究研究,”賀昭問,“那你呢,霸道總裁的外甥,你打算考什么學校?說出來讓我長長見識,你現在說什么我都不會吃驚了?!?/br> 易時:“還沒確定,我以前憑小提琴比賽金獎進的高中,原本想順水推舟考音樂類的大學,現在沒機會了?!?/br> 語氣很平,非常易時的語氣。 賀昭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點兒不同,下午說起小提琴的時候易時也很平靜但那是一種沉默接受結果的平靜,現在卻似乎更輕松透著一股不明顯的坦然。 就好像確定了什么,一直漂浮著的東西塵埃落定了。 賀昭有點兒意外。 其實今天晚上他有聽易蕭喬說起一些事。 易蕭喬說她最喜歡奧數課,最討厭小提琴課,賀昭順口問你們兄妹怎么都拉小提琴啊,家族必修課程嗎? 易蕭喬悄悄噓了聲:“你不要跟哥哥提小提琴,他會很傷心的。哥哥本來小提琴超厲害,拿了很多獎,但去年在去參加小提琴比賽的路上發生了車禍,手受傷了,爸爸他們請了好多醫生給他治療都沒有用。今年婆婆過世后,我偷偷聽見爸爸跟mama在說哥哥那個高中應該也讀不下去了,正好姑媽也想申請工作調動回國,哥哥愿意的話就讓哥哥先跟我們回國,也方便照應。后來哥哥還是沒有跟我們走,不過突然他自己又回來了。mama讓我不要打擾哥哥不要提小提琴不要提婆婆,因為哥哥會自己在心里偷偷傷心,我們看不出來,可那不代表他不傷心?!?/br> 那一瞬間,賀昭心里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有一點兒密密匝匝的疼又有點兒泛酸,他捏著棋子才忍住抬頭看一眼易時的沖動。 原來是去年嗎?他下午聽易時說起車禍的時候還以為這件事和他小時候的事一樣已經過去很久了。 原來都發生在這一年。 這一年易時是怎么過來的呢?手受傷了不能再繼續走小提琴這條路,相依為命的外婆過世了,孤身來到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 就好像沒有預留喘息的時間,所有的容身之所一一被打碎。 易時說他是想來這座城市看看。 看什么呢? 或許也想換個陌生的地方沒有人認識的地方散散心吧。 賀昭仿佛看見易時背著摔壞的小提琴站在墓碑前無聲告別,只身一人跨越太平洋來到彼岸,身影孤零零的又很倔強。 相遇那一天傍晚,易時沉默地站在那一棟破舊的房子前看得很認真,似乎要把那棟房子記在腦海中,他當時在想什么呢? 易時說過他在兩個家庭都像局外人,自小跟著外婆長大,外婆應該是他最親近最重要的人了吧。 賀昭觸碰死亡是他小時候養著的一只博美病死了,他當時有點兒懵但沒有哭。幾天后放學路上路過一家寵物店,透過玻璃看見一只博美,其實和他養的那只不像,但好像一瞬間被擊中,忽然意識到再也不可能見到他的小伙伴了,死亡就是永遠失去。他頓時難過得不能自抑,蹲在店門口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