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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提琴的聲音響起,悠揚婉轉。 賀昭以前聽卡農感覺自己置身于北歐的一個安靜的小村莊的木屋里,窗外是一望無際漫天大雪,就這樣安靜地看雪落下,甜蜜纏綿而憂傷。但易時的版本似乎要激昂一點兒,并沒有那么溫柔,此起彼落持續不斷,穿透靈魂的戰栗,另有一種味道,更像至死方休刻骨銘心瘋狂的熱戀,又像暴雨后的晴空。 一曲落,賀昭十分捧場地鼓掌:“你還騙我說不會,這叫不會?你絕對是我見過最棒的小提琴演奏家?!?/br> 雖然他身邊會拉小提琴的人也沒幾個。 易時面色十分沉靜:“是不會了?!?/br> 不會了是什么意思?為什么要加個“了”?是曾經會過現在不會的意思嗎? 賀昭敏銳地沒有追問,笑著說:“可是真的很棒啊,哪里不好了?你就是對自己要求太高,我都從你的演奏中聽出了一種狂風暴雨后一切歸于平靜的心境,感動得想哭?!?/br> “你覺得棒說明……”易時看了他一眼,“你真的沒有音樂天賦?!?/br> 賀昭愣了愣:“臥槽,我在給你捧場,你還有沒有良心?” 易時把小提琴和琴弓遞給他:“想試試嗎?” “試什么?鋸木頭嗎?”嘴上這么說,賀昭還是躍躍欲試地接了過來,“你說有沒有可能雖然我彈鋼琴很差,但是個小提琴天才?” “不可能,樂器有共通性?!币讜r說。 “萬一呢,”賀昭站起身,將小提琴架在左肩上,“是這樣嗎?” 易時扶住小提琴的琴頸,幫他調整了一下。他的手指碰到了賀昭的手指,他的手指有點兒涼,把賀昭的手指挪了挪壓在了琴弦上,簡單的觸碰,很快他就收了回去。小提琴淡淡的松香味飄到了鼻腔,賀昭覺得這味道挺好聞。 琴弓和琴弦摩擦,發出極為凄厲的一聲。 賀昭嚇了一跳:“什么聲音?” 不知是被這聲音逗樂還是覺得賀昭的反應搞笑,易時嘴角微微上揚,嗓音很低:“鋸木頭的聲音?!?/br> 賀昭瞪他:“別笑,嚴肅點,哪有你這樣的?我臉皮很薄的很容易被打擊到,你快教我啊?!?/br> 易時倒是沒說什么,一手扶著小提琴,一手捏著琴弓:“別使勁?!?/br> 他就這樣隨意帶著賀昭拉了幾下,沒有成調但是也沒有剛剛那么刺耳。兩人靠得極近,近得賀昭可以感覺到易時的呼吸,幾秒后,易時松開了小提琴,也拉開了距離:“你自己試試看?!?/br> 賀昭學著剛剛易時的力度拉了幾下,仍然很難聽,嘶啞刺耳。 易時看上去很輕松地抵靠在一旁的架子上,注視著他,眼神有點兒慵懶又很專注,仿佛在欣賞聆聽,又仿佛走神了。 賀昭不知道自己鋸木頭有什么值得他用這樣的眼神盯著的,不自在地說:“你這樣看我真的跟我的鋼琴老師一樣,感覺隨時要罵我?!?/br> 易時立即像老師一樣點評:“架勢挺足,技術零分?!?/br> 賀昭理直氣壯地說:“那我不是第一次嗎?” 拉了兩下,他忍不住問:“我這樣拉,你的小提琴會壞嗎?這小提琴看起來就很貴,要是壞了我可賠不起?!?/br> 易時:“壞了就壞了,不用賠?!?/br> 賀昭欲言又止,又拉了幾下,放棄了:“算了,我就不擾民了,太刺耳了,待會兒鄰居該來敲門了?!?/br> 易時好不委婉:“確實?!?/br> 賀昭不滿了:“你這時候不是應該鼓勵下我嗎?” 易時:“鼓勵什么?” 賀昭:“鼓勵我第一次拉小提琴拉成這樣已經很不錯啊?!?/br> 易時掃了他一眼:“說不出口?!?/br> 賀昭:“……” 停了幾秒,賀昭狀似不經意地問:“你小提琴拉得這么好,怎么從沒聽你拉過?這樓隔音效果這么差,要是你拉了我在樓下肯定聽得見?!?/br> 果然還是有點兒在意。 為什么“不會了”? 賀昭想,就這么試探一回,要是易時不想回答,或者有一絲不自在,就立馬岔開話題不再問。 “我出車禍傷了手腕手指,之后感覺非常不靈敏,有時候會慢半拍,拉多了還會酸痛?!?/br> 易時說這話時十分平靜,聽不出什么情緒起伏,只是在敘述一個事實。 賀昭原本還在猜或許易時不喜歡拉小提琴,只是從小被逼迫學習之類的,完全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 出車禍?手受傷了?這么嚴重? 他怔了怔,下意識看向易時的手。 指骨分明,手指纖長,完全看不出受過傷。 易時把手攤開給他看:“看不太出來,不過已經廢了?!?/br> 易時的手很大,指骨分明看起來也很有力量,怎么會廢了?賀昭小心地碰了一下他的手指,指尖有不明顯的繭子,觸摸著有一點硬。 易時把手收了回去:“不是這只手?!?/br> 賀昭:“……” 易時又說:“而且早就好了?!?/br> 賀昭想,也是,都能打籃球了。 賀昭:“這不還能拉,還能打籃球,還能考年紀第七名嘛,怎么叫已經廢了?!?/br> 如果是其他人,賀昭不會這么直接說,但易時這個人自尊心很強,并不會希望別人把“同情”“可憐”這樣的情緒投注在他身上,他根本不需要甚至會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