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阿眉,別愣著??!望江樓的魚是京都四絕之一,味道鮮美,很不錯哦。你多吃點……”江臨月殷勤勸道,眼角眉梢滿是幸福的笑意。 那笑容,有點刺眼,似乎想昭示什么? 尚玉衡蹙眉看了一會兒,也有樣學樣,把剔好的魚rou放到眉心的盤子里。他動作靈敏,眨眼便在盤里子堆起一座rou山。眉心卻愣愣望著對面“恩愛的一對兒”,沒動筷子。尚玉衡躊躇片刻,硬著頭皮夾起一塊魚豆腐,喂到眉心嘴里。眉心下意識張嘴,吃掉…… 吃到第三口,眉心才突然反應過來,尚玉衡在喂她! “啪嗒!”嘴里的圓潤的魚圓子掉下來…… 尚玉衡想都沒想,淡定撿起魚圓子放到自己嘴里。 眉心:“……” 顧云庭幽怨地咬著筷子,眼淚汪汪,太過分了!你們這是要虐死單身狗嗎?! “哎呦……”江臨月掩口輕笑,仿佛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阿眉,你昨兒還跟jiejie抱怨尚公子是塊不解風情的木頭,我怎么看尚公子對meimei你貼心得很呢……” 陸放舟嘿嘿直笑:“老二,你終于也開……” 尚玉衡輕咳一聲,打斷,繼續淡定為眉心夾菜。 明白了,眉心終于明白了。江臨月定是后悔昨天的“酒后胡言”,更怕她傳出去,所以才急吼吼拉著陸放舟當著眾人的面兒澄清“誤會”來了。 ☆、第37章 暗波涌 眉心輕笑:“阿月,你昨兒不也說你家夫君是雞……” “阿眉,昨兒喝多了胡言亂語??赡偬?,羞死人了!”江臨月慌忙捂作臉,一副小女人的嬌羞之態。 眉心無語,果然如此。說不上生氣,有點失望罷了。不過,她們現在算是扯平了。江臨月再敢將像上次那樣領著一幫女人圍觀嗤笑她,她也不介意做一個口無遮攔的潑婦。 “這么多話?!鄙杏窈饷鏌o表情地夾起一顆魚圓,“吃飯也堵不住你的嘴?!?/br> 眉心一看見他嚴肅又正經的模樣,就想起方才這男人一臉淡定地撿起她嘴里掉下來的東西,吃下去……眉心趕緊吞下魚圓,結果吞得太急,噎住了…… “小饞貓,又沒人跟你搶,急什么?”尚玉衡嘴上責備,手卻體貼輕拍著眉心的后背,嘴角噙著溫柔的笑意,似乎在他眼中只有眼前的女子,旁人都成了多余擺設。 江臨月的眸色一暗,旋即輕扯著陸放舟的衣袖,半是嬌羞半是嗔道:“哎呀,阿舟,你看看人家,多貼心。你就光顧著自己吃,都不曉得幫人家夾菜……” 陸放舟頓時火大,cao,你自己非要喂老子,又沒說讓老子喂你,莫名其妙當著兄弟們的面抱怨老子,啥意思???可他轉念想到昨晚的一夜風流銷魂,頓時又氣消了。還是老爹說得對,女人啊,還得哄。遂夾起一只碩大的魚頭,直直戳到江臨月跟前:“諾,吃吧!” “噗……”顧云庭噴了。 江臨月氣得筷子都抖,這男人……這男人…… 廂房中的氣氛太詭異,眉心走到外面欄桿處透透氣。 她前腳出來,尚玉衡也跟著出來。兩人近在咫尺,又恍似遠隔云端。 兩個人默默站著,沒有說話。 望海樓被稱為京都第一樓,高大巍峨自是不必說。眉心站在第九層,遙望暮色籠罩下的繁華京城,地上的點點燈火與天天的瑩瑩明星交相輝映,稱得人愈發得渺小。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感油然而生。爹娘再疼她,不可能陪她一輩子。魯mama有魯叔叔,喜鵲會嫁人…… 這世上,只她孤零零一個人,該怎么辦? “若是不喜歡,便走?!鄙杏窈怩久?,“不必顧慮什么?!?/br> 眉心倚著欄桿,垂頭,沒有動。尚玉衡又喚了一聲,才發覺出異樣,這小女人居然……哭了? “怎么了?”尚玉衡不由得靠近,抬手想為她擦眼淚,又生生忍住了。他怕嚇著她。 眉心匆忙擦去淚痕,別過臉,冷聲問:“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傻話?!鄙杏窈馐?,“我對你好不是應該的嗎?” 傻瓜,我答應照顧你一輩子的啊,只是你自己忘記罷了。 “不需要,我……你……”眉心心口陣陣刺痛,并非她冷酷,不近人情,她是害怕,害怕會像曾經那樣愛得不可自拔,最后又被傷得遍體鱗傷!尚玉衡伸出的手停滯在空中,良久,終于撫上少女纖細的肩頭,小心翼翼擁她入懷:“別怕,別怕,有我在呢……” 原來看著她哭,心也會很痛呢! “呵呵,好巧?!辈贿h處傳來戲謔的笑聲,“尚兄果然是伉儷情深呢!” 尚玉衡臉色驟變,冷冷抬頭,望向隔壁欄桿處的一襲白衣的清俊公子,江臨川。 聞聲,眉心也連忙擦干眼淚,從尚玉衡懷中掙脫。當她看見說話的人是江臨川時,不由警覺。 好巧?真的是碰巧遇見? 尚玉衡察覺出眉心的緊張,一手扣緊她的腰,平靜望向江臨川:“江公子有事?” “上次在綠楊春,不是說好請尚兄喝一杯嗎?”江臨川笑得風淡風輕,“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 尚玉衡打斷:“不好意思,今日已有宴請在身?!?/br> “呀,哥哥,你也在這???”江臨月輕柔的聲音傳來,“巧了,我見阿眉meimei出來久出未歸,我這個作東的還以為招待不周客人跑了呢!既然碰見,哥哥不如一起過來?” 江臨川淡淡掃向尚玉衡:“太冒昧了吧?” “有什么好客氣的?”江臨月笑意盈盈,“阿眉,我們三人有好久沒聚在一處了,他是我哥哥江臨川啊,你不會不記得了吧?” 眉心輕笑:“記得,只是變得太多,不敢貿然相認了?!?/br> 這兩兄妹一唱一和的,配合得極其默契,哪容旁人說半個不字? 江臨川并不是一個人,還帶一個人過來,算起來也是老熟人,正是虎賁軍大統領魏烈。此人眉心前世在比武場上遠遠見過,印象中是個與陸放舟一類的粗魯漢子。近看之后,眉心發現此人相貌雖生得極其英雄壯碩,眉目間倒有一股儒雅的書卷氣,堪稱氣宇軒昂,人中龍鳳。 眉心斂眉心坐在尚玉衡身側,悄悄打量。 她雖猜不透江臨川為何偏要擠過來,但總之來者不善。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江臨川進來第一眼看的人是她,而那魏烈看的人竟是江臨月! 江臨月定的廂房足可容納數十人宴飲,再多來幾個亦是綽綽有余。坐定之后,江臨川宣兵奪主,反倒成了宴會的主人,殷勤勸大家喝酒吃菜。此人也確有些能耐,每道菜都如數家珍,背后的歷史典故娓娓道來。江臨月再跟應和,場面看起來竟比之前還要融洽熱鬧許多。 “吃就吃,那么多廢話干嘛!”陸放舟怒了。老子請客,要你嘰歪個毛! 魏烈舉起酒盞,遙向陸放舟:“澹遠兄說得對,咱們喝酒,不醉不歸!” 陸放舟直接拎起酒壇子:“老子陪你喝!”cao!老子就算打不過你,喝酒也要喝死你! 江臨月扯住他的衣袖,嬌嗔道:“少喝點?!?/br> “放心,老子喝醉也能弄得你欲死欲仙!”陸放舟甩開江臨月的手,拎起壇子咕嘟咕嘟灌起來。這話說得粗俗不堪,江臨月羞得險些要哭出來。 顧云庭反正是看戲的不怕事大,沖江臨川擠眉弄眼,你個賤人,跑來嘚瑟啥?你妹子再京都第一才女又如何?還不是被我兄弟壓在身底下,呸! 江臨川卻只是淡淡一笑,似渾然不在意。 眉心暗暗嘆氣,尚玉衡這兩個兄弟,簡直了……相比這下,尚玉衡真算很正常了。 怪不得前世鳳翎衛戰敗,尚玉衡那般難過自責,而陸放舟竟似個沒事人。這家伙,腦袋長在脖子上純粹是為了作擺設吧?江臨月嫁給他,真是……呵呵。 尚玉衡輕聲問她:“想回去了?” “嗯?!泵夹狞c頭。她心里有事,沒閑情陪一幫無聊的人浪費時間。 江臨月哪敢讓他們先走,拉著眉心不撒手:“哎呀,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的,干嘛那么掃興嘛?非不是嫌jiejie招待不周……” 眉心被纏得喘不過氣,也只能半推半就留下來。 她有點奇怪,她在這兒分明就是可有可無的,何必非讓她留下? 酒過三巡,江臨月請來歌妓隔簾撫琴唱曲兒。 在場的男人,除了尚玉衡,個個皆喝得面紅耳赤,酒意微醺。甚至連向來謫仙般不食煙火的江臨川也大著舌頭,嘿嘿傻笑。不知是誰開的頭,由唱曲兒的歌妓,說到京都第一教坊云闕樓的美人,接著又說到下個月云闕樓的花魁比試,最后,終于扯出一個眉心最不愿意聽到的人。 晚衣。 下個月初五,她的開|苞掛牌大禮之日。 江臨月聽了直皺眉:“喂,都胡言亂語什么?當我和阿眉不存在嗎?” 眉心轉頭望向尚玉衡,見他臉色微沉,放下酒盞,拉起她:“我們走?!泵夹臎]有反對,沉默跟著他出來。里面的人仍在醉生夢死,她卻覺得從來沒有這么清醒過。 太明顯,明顯得她都想笑。如果換作前世,她一定會好奇追問晚衣是誰? 然后呢…… “你笑什么?”走到僻靜的一角,尚玉衡俯身望向眉心。 “沒什么?!泵夹奈孀∽?,想憋住,可怎么也憋不住,索性趴到欄桿上放肆大笑起來。 可笑著笑著,她又感到說不出的難過。 為什么???她只想守著喜歡的人,安靜過自己的小日子,到底礙著誰了? 從一開始的羅氏那幫女人,到柳映眉,江臨月,現在竟連江臨川也攙和進來了。難不成她就是傳說中的狗都嫌?一個個就這么見不得她過上一天順心日子? 尚玉衡靜靜望著眉心,藏不住的憂心與自責。是他太自私,非要迫她來。早該料到江臨月不是等閑之輩,卻還是沒想到那幫人竟無恥到這地步!眉心雖然沒問,但他總覺得她似乎知道些什么。他本以為問心無愧,便不會在意別人怎么看,如何說,可是,如果她誤會了呢? 他該如何解釋,她才會相信呢? 不多時,江臨月一群人竟也出來了,東倒西歪,哼著不成調的曲子。 “阿眉,你們藏在這兒呢!正好,今兒夜色不錯,一起逛逛吧?”江臨月笑意盈盈走過來,仿佛先前差點被氣哭的不愉快根本沒有發生過。 眉心唇角一彎:“好呀!”她倒是要看看,到底還能弄出什么幺蛾子出來! ☆、第38章 暗夜殺 大楚京都不設宵禁,望海樓毗鄰繁華的東市,即使是夜晚亦是華燈璀璨,人聲鼎沸。 一行人,陸放舟與魏烈行在最前面,江臨月挽著眉心緊隨其后,尚玉衡、顧云庭與江臨川斷后。各家的侍衛仆從散在四周警戒。大楚承平日久,又是京畿重地,一派歌舞升平,眾人沿著東重河畔數丈寬的青石板路闊步高談,夏風習習,酒興遄飛。 男人談男人的事,家國天下,金戈鐵馬;女人家湊到一起,不過閑話些家常。 江臨月口才極佳,對京都的人情風貌了如指掌,以悅耳輕柔的聲音緩緩道來,眉心聽著也極有趣。聊著聊著,不免又扯到自家男人身上。江臨月一反昨日的深閨怨婦情態,嘴上雖罵陸放舟如何粗魯不堪,對牛彈琴,但眉心聽得出,人家這是明貶暗褒,含蓄的秀恩愛。 婚姻如同鞋子,外人所見的只是這鞋好不好看,至于穿在腳上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眉心不敢斷言江臨月與陸放舟在一起,究竟幸不幸福。但她深知一點,人往往缺什么,才會拼命向別人證明什么。江臨月這般費盡心思,不就是想告訴她,昨日說得都是“酒后荒唐言”,其實她很幸福嗎? 江臨月螓首微抬,望向眉心:“阿眉,你怎么不說話?” 眉心低頭看著腳尖:“聽你說,也挺有趣的啊?!?/br> “我說了這么,你也說說你自己??!”江臨月親昵拉著眉心的衣袖,“我也想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