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本看向郝芷的眼神中充滿了驚懼，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自己居然敗在一個這么年輕的女孩手下，甚至都沒有堅持過一回合。

    連對方的衣角都沒有碰到過。

    眼看著郝芷抬起手臂，一臉怒容，似乎還想揍他的樣子，他連忙失聲尖叫起來：“你殺了我，這一整個小區的人都要給我陪葬！”

    郝芷高舉起來的手果然一頓。

    可還沒等李德本松口氣，郝芷一個巴掌“啪”的就下來了。

    無視他現在還是靈魂狀態，這一巴掌無比結實地落在了他臉上，打得他腦袋一扭，飛速轉動了好幾圈，才慢慢停下來，靈魂疼得直抽抽。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你們正統玄學教派，不都說要憐憫世人？你對這個小區居民們的性命一點都不在乎嗎？”

    郝芷抿著嘴，反手又是一巴掌。

    “啪！”

    李德本的腦袋反向又轉了無數圈，脖子都擰成了麻花。

    “你這人怎么這樣！我……”

    “啪！”

    “你……”

    “啪！”

    靈魂狀態對疼痛的感知更加銘心刻骨，李德本說一句，郝芷就打一巴掌，打到后來李德本整個鬼都崩潰了，捂著兩邊腫得比老面饅頭還大的臉頰，一句話也不敢再說。

    至于被他寄以厚望的童鬼們，頭暈目眩的飛回來，就瞧見這樣兇殘的一幕，純白的眼睛看看郝芷，又看看郝芷手中一動不動、脖子被扭得又彎又長的李德本，面無表情地思考了一會兒，紛紛抱團躲到了墻角，小小的靈魂瑟瑟發抖，就像幾只無助的綿羊。

    郝芷這才開口，確實對季星淳說的：“你可以問了。他現在說的都是實話?！?/br>
    李德本順著郝芷的視線往那邊望過去，看著坐在輪椅上的男人，腦海里明明有一個名字呼之欲出，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想不起來。

    反倒是他現在靈魂狀態，輕易就瞧見了男人身后，一直抱著他脖子的鬼童。

    鬼童已經被凈化了怨氣，整只鬼看起來雖然還是黑漆漆的，但是眼睛的顏色卻跟被他控制的鬼童們灰白的顏色完全不同，竟然冒著隱隱的光芒，有了種圣潔的氣息。

    關鍵是……這只鬼童，不是他之前給出去的其中一只嗎？

    鬼童跟著郝芷，他能理解，為什么會跟著這個坐輪椅的男人？

    季星淳把身上的黃符撕下來，李德本才終于認出他是誰，可同時臉色也徹底變了，儼然一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樣子。

    “是你……”李德本眼中的怨毒幾乎要溢出來，“季家那幾個廢物，這么多年過去了，居然還沒把你這個小雜種弄死！”

    話音未落，腦袋上就又挨了一下。

    郝芷一巴掌差點把他的腦袋打掉下來，冷著臉警告道：“好好說話。不然我不介意再折磨你一會兒?！?/br>
    別看李德本年紀大，但就他做的那些喪盡天良的事情，郝芷殺他十遍都不為過。

    郝芷看了眼縮在角落里的鬼童們，光是這些鬼童，就不知道是李德本用什么手段弄過來的。煉制小鬼的成功幾率極低，他卻一口氣煉了這么多，還可能有已經賣出去的。

    被他破壞的家庭可不止明面上這么幾個。

    李德本被郝芷的手段整得心理陰影都出來了，不情不愿的閉了嘴，可盯著季星淳的眼神還是跟淬了毒似的，仿佛被害得失去雙腿，二十多年來都以殘疾人的狀態生活的人不是季星淳，而是他一樣。

    季星淳見郝芷穩占上風，始終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落了地，聞言眉眼一沉，“你和季家是什么關系？我父母的死，跟你有關？”

    “呵……”李德本嘲諷的笑起來，“你爸是死在你叔伯手里的，是他們為了爭奪家產害死的人，跟我有什么關系？”

    郝芷抬手又要打李德本，季星淳卻用眼神制止了她。

    他看了李德本一眼，眼中明顯暗藏著怒火，但看了眼郝芷，到底還是憋住了，片刻后閉了閉眼，問郝芷：“你帶了多少符咒？”

    季星淳忽然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郝芷卻大概能明白他想做什么。

    把隨身攜帶的符咒全都拿了出來，郝芷挑出其中對李德本能起作用的一疊，遞給了季星淳。

    “你自己小心點?！焙萝撇环判牡亩诹艘痪?，“有什么事情，隨時喊我?！?/br>
    季星淳頓了頓，點頭：“好?！?/br>
    郝芷走出房間，季星淳看著李德本明顯放松下來的表情，臉色卻逐漸深沉起來，一雙繼承了外祖母基因的灰藍色眼睛里，風暴漸起。

    第81章 捉蟲

    助理慘白著臉, 給郁家打完電話，瞧見郝芷一個人出來，就知道季星淳是想單獨審問李德本, 心想老板居然還懂得讓女孩子避開血腥場面，情商見長啊。

    難道是開竅了？

    隨即就聽見屋里傳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嚎叫。

    “……啊啊啊啊，對了！”助理反應過來連忙怪叫幾聲，試圖壓過屋內的慘叫，對郝芷說：“這里有點悶了, 要不我們還是去大門外面等著？”

    他是真的為老板的感情生活cao碎了心, 可不管是季星淳還是郝芷, 兩個鋼板都自愧不如的直男直女，沒有一個能領會到他意思的。郝芷甚至還反問他：“站門口去讓人知道我們在里面打死了一個老頭么？”

    助理：“……”

    就, 就死了么？！

    六十多歲的老人突然死在家里，這可不好交代??！

    可現場仍舊只有他一個人在擔心這個事情，話音剛剛落下, 屋內又傳來一聲凄厲到極點的慘叫, 那個撕心裂肺的勁頭, 讓郝芷都有點好奇, 季星淳到底對李德本做了些什么。

    她之前揍李德本靈魂的時候, 他都沒有叫得這么慘??？

    助理站在氣氛詭異的走廊里，看著絲毫不覺得害怕，甚至還一臉好奇, 躍躍欲試的郝芷，聽著房間里面的動靜, 表情逐漸麻木。

    毀滅吧，這兩個人怎么可能在一起？

    兩個榆木疙瘩。

    *

    屋里的動靜持續了挺長時間，到后面慘叫聲明顯小了不少, 只聽見幾聲壓抑的啜泣。

    等到季星淳打開房門出來的時候，屋里的李德本已經沒有了多少動靜。

    郝芷看他一眼：“都問出來了？”

    季星淳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低沉的答應一聲：“嗯?！?/br>
    郝芷實在是不太擅長和人類之間的關系，尤其季星淳現在估計剛剛得知自己父母死亡的真相，應該沒有心情跟她閑聊，她于是很自覺地沒有開口再揭對方的傷疤。

    走廊里一時間陷入了沉默，兩人都沒有開口，一旁的助理更是秉承打工人的一貫優良作風，完全假裝自己不存在。

    就這么過了好一會兒，季星淳忽然看了郝芷一眼，猶豫片刻，說：“我想出去透透氣?！?/br>
    主要是想要人陪。

    這么簡單粗暴的暗示，郝芷要是看不出來，那就不用算命了。

    于是郝芷主動推著季星淳出門，留下助理一個人在這看著李德本，等本地玄學世家和道觀的人過來。

    助理實在是不想在這個地方待下去了，但打工人的命運就是這樣，在老板需要的時候，就算自己不太樂意，為了生計也得硬著頭皮頂上。

    盡力遏制住顫抖的雙腿，助理勇敢的進了屋。

    另一邊，郝芷推著季星淳在小區里轉了一圈，老破小的小區實在沒什么綠化，兩個人找了個廢棄的老年人鍛煉用的小廣場坐下，發了一會兒呆。

    郝芷其實挺想問季星淳，要不要來張清心符，調整一下思緒的，不過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季星淳就問她：“你不問我？”

    “問什么？”

    郝芷是真的不知道問什么，對她來說，大部分人的身前身后事都寫在面相上，她很早就失去了對他人身上發生的故事的好奇心。

    季星淳聽到她的回答愣了一下，很快也反應過來，自嘲的搖頭笑笑，說：“好吧，是我想說?！?/br>
    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找誰傾訴這些事情了。

    剛才對李德本的審問，讓季星淳終于弄明白了他父母死亡的真相。

    導致他父母死亡的兩場意外，確實都跟李德本有關。他挑起季家兄弟之間的內斗，然后利用自己煉化的第一只小鬼，趁亂制造了那兩起事故。李德本當時已經開始嘗試煉化自己了，害死季星淳母親時，就是一次對自己能力的測試，誰曾想居然成功了。

    李德本本來是想把當時還在肚子里的季星淳也一起弄死的，誰知道季星淳福大命大，居然活了下來，甚至還在遺留的詛咒下，活了那么久。

    神特么的福大命大。

    從他記事起，身邊人就不斷地跟他重復，是他母親臨死前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把他托舉出水面，交給了趕到的救援人員，讓對方先送他離開。結果救援人員把他送到安全地帶，再回去的時候，他母親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征。

    他的命是他母親拼死換來的！

    最讓他覺得可笑的是，李德本這幾十年來一直針對季家，甚至連只是跟季家有點關系的趙家和尹家都不放過，僅僅是因為他以為自己是季家老爺子同父異母的兄弟。

    老爺子的父親，也就是季星淳的曾祖父，跟李德本的父親是上下級關系，在李德本出生前，他父親就因為異常意外，為了保護曾祖父而犧牲了，曾祖父心存愧疚，經常接濟他們家，結果就被鄰居傳了謠言，說他才是李德本的父親，只是因為家里有老婆了，不敢認而已。

    李德本從小聽這些話長大，也就以為自己是豪門私生子，尤其是接觸過老爺子，了解到他們生活有多富足之后，對季星淳曾祖父給的那點接濟根本看不上，甚至恨上了季家。

    他覺得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是個私生子，老爺子擁有的一切都應該是他的！

    季星淳的曾祖父去世后，沒給李德本這個緋聞中的私生子留下任何遺產，只是讓老爺子繼續幫自己接濟他們家，這種巨大的落差更是讓李德本嫉妒得發狂，發誓要讓那個辜負了母親和自己的渣男斷子絕孫！

    之后的事情，都是他為了報復季家才搞出來的。

    不只是季星淳，季家這一代所有的男丁，其實都被李德本暗中動了手腳，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詛咒，其中年紀最大的堂哥，也就是上回在會所襲擊季星淳的季彬彬，已經不孕不育好多年了。

    郝芷：“……”

    聽完全部，郝芷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能拍了拍季星淳的肩膀，安慰道：“放寬心，反正你沒不孕不育?！?/br>
    季星淳：“……”

    傷感的氣氛一下子就維持不下去了。

    好在這時，打聽到消息的玄學世家和道觀也都趕到了。

    郁陽平聽說之前坑害諸多世家的野道士找到了，考慮到對方手里很可能有更多的小鬼，當即召集了本地的世家、道觀，一起趕過來討伐邪道。剛來就瞧見屋里一大四小滿滿當當的煉制小鬼，差點沒嚇死，急忙掏出看家法器來斬鬼，結果沖到對方跟前，才發現這幾個小鬼很不對勁。

    老的那個就不用說了，活像是經受過什么慘無人道的折磨似的，整個鬼精神恍惚，皮膚漆黑的臉上都有些泛白了，身上怨氣濃厚，卻連翻騰都做不到。

    道士們一開始還都不明白這是為什么，直到看見地上符紙的灰燼，才稍微明白過來。

    那幾個童鬼身上倒是沒有什么受過傷的痕跡，面部基本上都毫無表情，身上升騰著rou眼可見的怨氣，非常明顯的惡鬼，但不知道為什么，就都擠在角落里面互相抱成一團，既不攻擊人，也不逃跑，簡直比他們之前遇見過的那些無名小鬼還要乖巧。

    總之這場討伐十分的虎頭蛇尾，參與的道長們好多都是臨時推掉了信主的委托趕過來的，結果卻根本沒有使上力，小鬼們就主動鉆進了一旁小姑娘的束縛咒里，搞得他們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所有人都無語極了。

    郁陽平作為組織者一臉訕訕，瞧見收鬼的人竟然是之前在茶館見過的天才少女，主動上來打招呼，同時給周圍認識的道士們介紹郝芷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