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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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宣燎擔心他著涼,把小鏟子遞給他,又把自己的圍巾摘下來裹在時濛脖子上,被時濛冷冷瞥一眼。 還以為著裝有問題,傅宣燎低頭檢查儀表,疑惑地問:“怎么了?” 時濛別過臉去,繼續折騰雪:“再發燒,沒人管你?!?/br> 聽似嫌棄,卻被傅宣燎刨根究底理解成了關心。 “沒事,我身體好得很?!闭f著就是一個噴嚏,傅宣燎尷尬地揉揉鼻子,有心轉移話題地指向堆好的雪人,“看,像不像你?!?/br> 時濛早就看到那雪人了。 與其說是雪人,倒不如說是個雪做的蘑菇,矮胖胖的菌體上頂著個圓咕隆咚的傘狀菌蓋,由于頭重腳輕顯出傾倒之勢,剛才傅宣燎就在擺弄菌體使其穩固。不知從哪兒來的兩根枯枝插在上面當胳膊,讓本就奇形怪狀的蘑菇更添幾分傻氣。 時濛看不下去,悶聲道:“幼稚?!?/br> 傅宣燎被罵也不生氣,回到門廊下拿起昨天的那柄傘,撐開放在地上,讓雪蘑菇躲在下面。 “這是我?!彼钢鴤阏f,“你看像不像?” 時濛覺得傅宣燎可能被燒傻了。 當天下午,他就向自己展示了幼稚的下限。 起因是上次來過的那位衛良驥先生再度登門拜訪,說是從江雪那里聽說時濛即將復出,特來道賀。 李碧菡以前在楓城的酒會上見過這位衛先生,聽說他是時濛的“忠實粉絲”,更是感嘆緣分妙不可言,忙把人請進屋。 “昨夜楓城也下了雪?!笨粗巴庋┚?,衛良驥說,“不過沒有潯城下得大,只草地樹杈上有些積雪?!?/br> 說著拿出手機,給時濛看晨起時拍的照片。 時濛許久不曾回楓城,被這熟悉的街景勾起幾分懷念,不由得多看了一會兒。衛良驥見他目不轉睛,試探著發出邀請:“周六晚上有場畫展兼跨年晚會在楓城舉辦,如果時先生有空,不妨……” “他沒空?!?/br> 突如其來一道聲音,時濛抬頭,將傅宣燎擰眉不悅的表情收入眼底。 衛良驥亦是一愣,回過神來后打量抱臂站在一旁的傅宣燎,問道:“這位是……” 時濛剛想接話,還是慢傅宣燎一步。 “您好,我姓傅?!焙迷谒麤]完全失智,上前伸出手,皮笑rou不笑地說,“我們在楓城見過?!?/br> 經提醒,衛良驥想起來了:“原來是傅總?!?/br> 兩人握手,客氣中敵意涌動。 衛良驥到底年紀大,閱歷深,還能猶自鎮定:“那下周六的晚會,傅總不妨攜家人一同來參加?!?/br> “那倒不必?!备敌锹朴频?,“跨年,還是得留給重要的人?!?/br> 這話說得隱晦又直白,一來提醒衛良驥只是客人,并不“重要”;二來暗示時濛趕緊拒絕,那可是周六。 “這樣?!毙l良驥笑容溫和地看向時濛,“那時先生意下如何?” 在兩道目光的注視下,時濛抿唇片刻,開口道:“我考慮一下?!?/br> 五分鐘后,隔壁潘家的門被敲響。 正在家里打游戲的潘家偉問是誰,沒聽到回應,趿著拖鞋走過去打開門,和門口的人大眼瞪小眼,半天憋出來一句:“你來干嗎?” “借你家窗戶一用?!?/br> 傅宣燎邊說邊穿好鞋套,顯然沒打算告告知來意,便一陣風似的閃身進屋,往樓上跑去。 潘家偉莫名其妙地跟上樓,就看見傅宣燎站在二樓客廳處的窗臺邊,伸長脖子往對面看。 “看什么呢?”潘家偉也跟著看,然后“臥槽”一聲,“那個老男人怎么又來了???” 傅宣燎也想問,奈何當著面不方便,現在只能像個偷窺狂在對面觀察情況。 “老男人不會真對他有意思吧?”潘家偉還在十萬個問號,“是來帶他走的嗎?” 傅宣燎聽著惱火:“要走也只能我帶他走?!?/br> 潘家偉撇撇嘴:“嘁,那你還被趕出來?” “我……”確實是被擔心他語出驚人的時濛請出門的傅宣燎無言辯駁,“我出來透透氣?!?/br> “行,透氣?!迸思覀タ雌撇徽f破,還給窗戶打開了,“正好我也覺得熱?!?/br> 兩個肝火旺盛的年輕人在落雪后的冬季開著窗戶吹冷風,吹著吹著冷靜下來,終于有機會好好聊上幾句。 “大哥,你也喜歡他啊?!迸思覀?。 傅宣燎一臉看智障的表情:“你說呢?” “他也喜歡你,對吧?”潘家偉惆悵了起來,“他告訴過我,以前對你……用過強?!?/br> 說來奇怪,曾經讓傅宣燎覺得很丟人的事,如今被人當著面提起,竟讓他有種莫名的驕傲。 他忽然覺得自己沒必要如此勞師動眾,什么老男人什么男大學生,時濛只會對他另眼相待。 “是啊?!备敌翘裘?,“只對我用過強?!?/br> 潘家偉聞言,果然表現出羨慕之情。 甚至扼腕自己沒早出生幾年:“唉,好想也被這么對待一次啊?!?/br> 傅宣燎:“……” 花了點時間勸大學生把逐漸危險的思想擰回正軌,傅宣燎功成身退時,碰上逛街回來的潘阿姨。 熱心的鄰居一見到他就大驚小怪:“喲,小伙子出獄啦?!?/br> 傅宣燎又花了些時間解釋自己沒坐牢,只是被拘留接受調查,潘阿姨擺擺手:“嗨,都差不多,按咱們老家的規矩,從牢里出來是要跨火盆的?!?/br> 然后就真支了個火盆,擺在時濛住處的院子門前,招呼大家都來跨一跨。 姓衛的已經回去了,傅宣燎帶頭跨了個來回,反身在時濛跨的時候穩穩接住他,口中還念念有詞,什么趨吉避兇變禍為?;逇饨y統遠離,全然不像一個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現代人。 不過吉利的事,大家也不過為了討個好彩頭,對著瑞雪中熊熊燃燒的火焰,乞求來年風調雨順,遠離煩憂。 既然碰上頭,兩家人順便一起吃晚餐。 潘阿姨從家里拿來剛腌好風干的鹵味,李碧菡大展身手做了幾道拿手菜,不大的圓桌擺得滿滿當當,香氣撲鼻,饞得眾人早早入席,窗戶上也覆了層溫熱水汽。 尋常人家好在吃飯時談天說地,時家母子也漸漸融入了這個習性,你一言我一語,才將來歷底細坦白了個分明。 聽說時家就是傳說中建筑行業的龍頭,潯城這邊的不少房地產項目都有時家一筆,潘阿姨驚道:“不得了,敢情小時是豪門繼承人啊?!?/br> 并借鑒電視里看到過的情節,以此推測:“原來小時是因為家族內斗,所以跑到這里避風頭?” 時濛不知該如何作答,李碧菡替他解釋道:“不是,濛濛來這里是為了散心。他是畫畫的,不管生意場上那些事?!?/br> 潘阿姨點頭,繼而轉向傅宣燎:“那小伙子你吶,大老遠跑來就為坐個牢?” 傅宣燎差點噎住,在潘家偉揶揄的笑聲中強作鎮定:“我是來陪他的?!?/br> 潘阿姨感嘆道:“多好的朋友啊?!?/br> “我和他不是普通朋友關系?!备敌钦f。 “那你們是……?” 接收到來自時濛的警告眼神,傅宣燎悠哉地喝了口湯,到底沒說出什么石破天驚的話。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备敌强粗鴷r濛笑,“你一直把我當哥哥,對吧?” 酒過三巡,時濛去洗手間。 臉頰還是有些燙,用涼水拍了拍,好轉少許。 看著鏡子里的面孔,他想起小時候剛到時家,不知該如何稱呼這個非親非故卻總是出現在眼前的人,的確在阿姨的指導下叫過哥哥,后來關系疏遠便直呼其名,要不是方才被提醒,他都快忘了。 時濛把這種類似害臊的感覺歸咎于被占便宜,心說這人還比我大兩歲,怎么二十年如一日的不正經,哪里有當哥哥的樣子。 剛在心里腹誹完,出門就碰到更不正經的。 傅宣燎不知何時守在門口,見時濛出來一把拉過他的手,拐個彎將他帶到僻靜的走道里。 時濛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豎起的食指壓在唇邊。 “噓——”傅宣燎壓低聲音,“有人來了?!?/br> 當意識到這里是自己的住處,并且傅宣燎此舉分明是在模仿他,時濛羞惱之下卻又不敢亂動,因為確實有人過來了。 是潘家偉,用完衛生間恰逢電話響,他便在這無人處接了起來。 先是說了些學校的事,項目實驗什么的,尾聲閑聊了點別的,許是被問到感情問題,潘家偉頹喪道:“沒,人家拒絕我了?!?/br> 過了一會兒又說:“不過他答應了下周跟我一起去看畫展,還給我買了零食?!?/br> “要不是那瘋子大哥橫插一杠,說不定還有機會呢?!?/br> 直到腳步聲遠去,傅宣燎才松開手。 “橫插一杠?”他笑了一聲,“明明是這臭小子橫刀奪愛?!?/br> 時濛沒理會他的醋言醋語,扭身就要走。 又被傅宣燎拉了回來。 “紙盒里的東西看了嗎?”他又一次發問。 時濛梗著脖子:“沒看?!?/br> 傅宣燎似乎嘆了口氣,退而求其次說:“那下周,我們一起回趟楓城?!?/br> “回去干什么?” “給你看樣東西?!?/br> “不看?!?/br> “……” 傅宣燎心急:“難道你真要跟那小子去看畫展?” 時濛點頭:“嗯,說好了的?!?/br> “可那是周六?!?/br> “周六怎么了?” “說好了周六都歸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