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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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走,一直往前走,哪怕沒有目的,沒有方向,因為一旦停下來,那些足以令他狂暴的念頭便會頃刻占據腦海。 他也不回頭,因為不用回頭也知道,那個人跟在身后。 望著遠處的鐘樓,時濛不著邊際想,如果我變成了鬼魅,那他一定就是來逮捕我的鬼差,等到兩個大小不同的指針合并重疊,他就要將我帶往地底十八層。 那樣也好,橫豎他們的開始就是錯誤,他沒有資格逃跑,只能選擇繼續糾纏,不知疲倦,不死不休。 夜晚,風大了起來。 時濛選擇了一條向北的路,凜冽的風將他稍稍留長的頭發吹起,露出一片光潔的額頭,和映著燈火的瞳孔。 燥熱褪去,涼意滲入毛孔肌理,似是發現了他的冷,跟在后面不到五米的人快步上前,將剛脫下的大衣披到他肩上。 被時濛揮動手臂擋開,附贈冷冰冰的一句:“別跟著我?!?/br> 傅宣燎自是不會聽的。從前的時濛有多固執,現在的傅宣燎就有多一意孤行。 他知道時濛受到刺激,需要靜一靜,卻沒辦法放任他跑出去,無論如何也要看著他,不讓他傷害自己。 實際上,時濛哪里還有傷害自己的力氣?他走了那么長的路,無非是為了發泄無處安放的躁郁。 眼下躁郁隨風散去,一種不具名的空虛襲了上來,時濛停下腳步,舉目四望,發現不知何時離開了光怪陸離的鬧市區,又進入了另一片安靜的地域。 和住的地方不同,這里臨近市郊的工業園區,處在休息時間的工廠只亮了幾盞守夜的燈,掩映在大片茂密的樹林之中忽暗忽明。 對面一家24小時便利店成了最顯眼的存在。時濛回頭看了一眼來時的路,余光掃過幾米開外的人時幾乎沒有停留,然后便抬腳穿過馬路,推開便利店的門走進去。 堪稱跋山涉水地走了這么久,早就饑腸轆轆。 時濛從貨架上拿了杯面,結賬的時候看到后面排隊的人將差不多的速食擺在收銀臺旁,視若無睹地別開眼。 室內外截然兩種溫度,灌上開水等待泡面的過程中,時濛搓了搓凍紅的手,有點后悔沒把手套帶出來了。 不過當時走得太急,別說手套,要不是手機本來就在口袋里,現在可能連泡面都吃不上。 這么想著,時濛又覺得慶幸。 他始終沒有去想另一個人,可能無暇顧及,又或許是害怕再暴露什么。 哪怕他所有的樣子對方都親眼見過了,包括強詞奪理和負隅頑抗。 不知怎么回事,這三分鐘過的仿佛比長途跋涉的幾個小時都要漫長,長等到時濛撕開杯面的紙蓋,發現里面多了一根火腿腸和一顆鹵雞蛋,思緒才陡然卡殼。 等到續接上,時濛已然想不起是什么時候讓他鉆空子往里面加了配菜,如同想不起自己究竟從何時起,可以坦然接受他的照顧一樣。 他給過他的東西,只有那一點點,也遠不止那一點點。 他把他從黑暗里背了出來,讓他看到這個灰黑色的世界里還有陽光那樣美好的東西,賦予了生命另一種意義。 時濛也曾問過自己,真有這么多嗎? 回避這個答案的原因,正是因為這個答案肯定且唯一——有的,有這么多。 因此他做的所有事情,歸根結底都奔著同樣的目的—— 從前把傅宣燎綁在身邊,是為了繼續擁有下去。 現在把他推開,是怕抓不住,難長久,得到過又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遠走。 還不如從未擁有。 這餐飯吃得簡單,卻叫人胃里舒暖,全身的血液都順暢流動。 處理掉垃圾,時濛又走向收銀臺,要了包煙。 應是太久沒抽的關系,拆包裝的動作有些生疏。尤其時濛習慣右手拿煙,如今右手傷未痊愈,動作少了點靈敏度,亦欠缺準頭,好不容易將煙抽出一支,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一摸口袋,沒有火。 聽得傅宣燎丟下一句“等我一下”,緊接著腳步聲遠去,玻璃門開合,時濛扭頭,透過玻璃窗看見他立在收銀臺前,一道修長孤寂的側影。 時濛視力尚可,因此能看到傅宣燎嘴角那片被咬破的傷口,結了深紅色的一層痂,看上去有種被欺負了的可憐。 時濛知道他沒在裝可憐,他也確實抱了在自己這里嘗盡所謂“等量”的苦的打算,毅力超群到讓人心驚膽戰。 等到傅宣燎用買來的打火機,用手籠著火給時濛點上,時濛夾著煙,盯著上頭的火星看了會兒,才送到嘴邊。 他很慢地吸了一口,還是因為不適應被嗆得咳嗽。 他不記得突然想抽煙的原因,卻記得當初戒煙是為了誰,于是抬起頭,看向和他一起佇立在冬夜寒風中的人。 傅宣燎也看著他,用一種迷戀的、近乎貪婪的目光。 時濛先是愣住,而后忽地扯動唇角笑了一下。 “哦,我知道了?!彼f,“你還想跟我上床?!?/br> 當下時濛是麻木的,不知是因為天太黑,風太冷,還是因為剛剛直面了一場令人絕望的自我剖白。 而這種程度的調侃,對經過大風大浪的傅宣燎來說,無異于撓癢癢。 “是的,我想?!备敌翘故幍卣f,“從前想,現在也想,以后還會繼續想?!?/br> 這回答又超出了時濛的預估,他一時羞惱,又覺得抓到把柄不用可惜,便道:“那說明我和你之間,只有最原始的身體依戀?!?/br> 換言之,其他的感情都是由此產生的幻覺。 對此,傅宣燎不認同地發出疑問:“那你為什么留著那些東西?僅僅因為身體的依戀?” 時濛一哽,沒想到話題又繞了回去。 他開始沒辦法地編瞎話:“搬家的時候,混在行李里面,忘了丟掉?!?/br> “是嗎?” “……嗯?!?/br> “時濛?!备敌呛鋈缓八拿?,“你抬頭,看著我?!?/br> 時濛不肯抬,又被那只溫熱有力的手捏住下巴,扳成面對面的姿勢。 時濛只好閉上眼睛。 然后,他又聽見傅宣燎用很近很輕的聲音喚他,嘆了口氣,問他:“時濛,承認還喜歡,就這么難嗎?” 那聲音很沉,里面有疲憊,有痛苦,還有濃重到要將人壓垮的哀傷。 是一種無能為力,也是這些日子來傅宣燎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負面情緒。 時濛看不到,便當做沒聽清,直到聞見一陣古怪的焦糊味,不得不睜開眼睛。 自從剛才在路上將外套脫下來要給他披,即便被拒,傅宣燎也沒再把衣服穿回去,而是挽在臂間。 因此他此刻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時濛無意識抵在身前的手,令尚未熄滅的煙頭燙穿那層布料,直直戳在他胸口上。 移開已經來不及,煙頭將那襯衫燙出一個焦黑的洞,竄起裊裊黑煙。那洞很深,顯是燙穿了皮膚直達血rou,可以預見不久的將來,會愈合成一個圓形的、深紅色的疤痕。 和文身一樣不可逆,是但凡活著就永不磨滅的印記。 時濛因為目睹到的場景心跳攀升,呼吸暫停,被燙的人卻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或是遲鈍到來不及出聲,只被生理的不適感弄得微微皺了下眉。 倒是看見時濛被嚇到失語,傅宣燎上前握住時濛的手腕,不讓他再亂動:“小心燙到手?!?/br> 可惜沒什么說服力,因為他的手上已經落了兩處煙疤,時濛早就看到了,在他剛來到潯城的時候。 時濛最后的垂死掙扎,也是在這一刻,才有了土崩瓦解的跡象。 “你不怕嗎?”他感覺全身的重量都在向下滑,枯萎般的頹敗,“我做過什么,你都忘了嗎?” 時濛一面說著,一面心想真奇怪啊,這些話,最后竟然由他說出來。明明早該被嚇跑,明明不該留到現在,更不該再受到傷害。 許是聽出他聲線中的微顫,傅宣燎看向時濛,語氣依然篤定:“應該我問你怕不怕?!?/br> “我說過,以前是你瘋,現在換我?!彼辉傩⌒?、緩慢地組織字句,而是直截了當地問,“你把瘋病傳染給我了,怎么辦?” 時濛有些懵懂地抬頭,撞進傅宣燎那雙血絲滿布,卻還含著笑意的眼眸。 和許多年前一樣,只一眼,就拽著他陷了進去。 夜深人靜,月朗星稀,寒霧自空曠的地表升騰而起,讓人有一種置身浩瀚海洋的錯覺。 恍惚間,時濛機械地重復:“怎么……辦?” 而等待他的,是一句夢里也不曾敢肖想的告白。 傅宣燎看著時濛,只看著時濛,心無旁騖的認真。 他說:“我愛你?!?/br> 然后提供了唯一的解決辦法,“所以,我要你也愛我?!?/br> 讓我很痛的那種,也可以。 第55章 回到住處,被丟在地上的東西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 開門的時候喵喵正用爪子撥弄地上的栗子殼玩,看見時濛身后跟著的人,見了鬼似的扭頭就往樓上跑。 時濛的注意力全在那盒子上,他上前去撿。本就軟蔫蔫薔薇花莖已經被貓蹂躪得直不起來,栗子殼沾了灰,他拿起來放在嘴邊吹了吹。 把東西都收拾好了,才想起身后有人,手上動作停頓了下,時濛訥訥地將蓋子蓋上,轉身試圖故技重施,溜之大吉。 被傅宣燎拉住胳膊的時候,他還以為又要被困住,又要身不由己地逼問,然而傅宣燎只是牽著他,把他帶到衛生間門口。 “先洗個熱水澡吧?!备敌悄罅四笏鶝龅闹讣?,“我給你做好吃的?!?/br> 時濛繃著最后一線嚴防死守,順勢借洗澡遁逃。 密閉的空間里水汽蒸騰,令置身其中的人有一種朦朧的不真實感。 迄今為止,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太過離奇。 離奇到他反應不及,在夢中迷路般地抬起手摸向心口,摸到胸肋那處手術后凸起的疤,確認自己還是自己,心跳依然規律,才定當下來。 洗完推開門,傅宣燎意料之中的還沒走,襯衫開了幾顆扣,正低頭看著胸前新鮮的煙疤,似在思考該怎么處理,表情略微苦惱。 聽見動靜,忙將衣襟合攏,怕嚇著時濛似的,別過身問他:“洗完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家里有什么可吃的東西,沒人比時濛更清楚。 因此看到傅宣燎完美無視了冰箱里成堆的熟食,以及昨晚吃剩的炒飯,選擇解凍雞翅,輔以奇怪的配料做了兩盤菜,時濛抿抿唇,一時無語。 傅宣燎把盤子往他面前推:“嘗嘗看,可樂雞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