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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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濛下樓烤了兩片面包,就著牛rou干和牛奶對付完早餐,披上外套推開門。 沒人,時濛松了口氣。 站在門口,仿佛受到某種指引,他仰頭看天,被光芒刺得瞇起眼睛。 什么都看不到了。 因為太陽出來了,星星只能躲起來。 上午時濛照例出門采購。 附近就有生活超市,菜品不算齊全,勝在新鮮,這是搬來之前江雪就打聽好了的,讓他買菜可以就近去那邊。 十分鐘腳程,進超市的時候正看到一群上年紀的叔叔阿姨在排隊購買打折豬rou。 時濛只是經過,和隊伍中的鄰居阿姨打了個招呼,就被拽著胳膊拉進隊伍里。 “便宜好幾塊呢,不買血虧?!毙张说陌⒁陶f,“不會燒菜就剁rou餡做包子,總比你成天吃面包強?!?/br> 前后的幾位面熟的大爺大媽紛紛點頭附和。 低頭看購物籃里的切片面包,時濛抿抿唇,既來之則安之,在隊伍里站定。 潘阿姨是住在隔壁的鄰居,為人熱情爽快,時濛剛搬來的時候她就端著自家新出爐的大rou包,敲門表示了歡迎。 江雪這處房子果真是用來養老的,周邊住的多是中老年。拿著退休金養老的日子輕松又簡單,無非白天吃飯洗衣,晚上跳廣場舞下棋。 慢節奏的悠閑生活讓時濛也跟著慢了下來,直接體現在他愿意花時間買打折商品了,放在從前這種事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做。 隊伍移動緩慢,時濛便掏出口袋里的本子和筆,用左手做速寫練習。 潘阿姨湊過來看,他不甚習慣地扭身避開,就聽一陣清脆的笑聲:“畫得不是蠻好嘛,干嗎躲躲藏藏不給看呀?” 時濛不好解釋自己的古怪習性,含糊地回答:“左手不習慣?!?/br> “說起來,你的右手怎么啦?”潘阿姨便順勢問起好奇的事,“怎么受的傷呀?” 冷不丁提到右手的傷,時濛條件反射地打了個寒噤。 他討厭下雨天,極度不愿回憶那天的種種,因此并沒有正面回應,只說是跌跟頭摔的。 “骨折了?”潘阿姨瞧著他手上的繃帶,眉頭都皺了起來,“畫畫的手金貴著呢,以后千萬要小心啊?!?/br> 這句提醒,讓時濛想起住在傅家的幾個月,那個名叫蔣蓉的溫柔女人也憐惜他畫畫的手,不讓他拿銳器干重活,見他被貓咬傷,就讓他立刻去打疫苗。 事實上時濛并不在意這些,他畫畫是因為喜歡,至于畫得好不好,能帶來多少所謂的價值,從來不是外人說了算。 即便如此,他還是希望右手能夠恢復到從前的狀態。 既然活著,總要找點事情將過剩的時間填滿。 回到住處,江雪打來電話問中午吃什么,看著排隊四十分鐘搶來的一塊豬五花,時濛說:“餃子?!?/br> “你的手還能包餃子?”江雪大驚小怪,“還是放冰箱先,等我給你買臺絞rou機寄過去?!?/br> “我在網上買了?!睍r濛說,“一會兒該到了?!?/br> 對此江雪甚感欣慰:“學得挺快嘛,之前我還以為你這個原始人接受不了線上購物呢?!?/br> 把豬rou放在案板上,調整到一個弧度優美的角度,時濛又有了把它畫下來的欲望。 “很方便,能接受?!彼嬖V江雪,“我還買了個新畫架,實木的,很大?!?/br> “多大?當心進不了門?!?/br> 時濛想了想:“應該沒我大。我能進門?!?/br> 江雪在電話里笑岔了氣,說沒見過拿自己當參照物跟畫架比大小的。 末了提醒他:“下午去醫院復查別忘了?!?/br> “嗯?!?/br> “如果,我說如果,有奇怪的人跟蹤你,不要害怕,直接報警?!?/br> 時濛沒問“奇怪的人”具體指誰,不過今天去超市和回來的路上,他的確有被人跟著的感覺,連身后的腳步聲都能聽見。礙于潘阿姨和他一起,不想嚇著老人家,他沒有回頭察看,也沒有撥打報警電話。 下午出門只有他一個人,便沒了顧慮。 從屋里出來,順著人行道走到街邊,拐個彎就是公交站臺。四周無人的時候,時濛突然停下腳步,毫無預兆地轉過身去。 與那人四目交接的瞬間,時濛有些意外于自己并沒有感到太多意外。 倒是對方,直接愣在那里,表情很是精彩,半晌才快步上前:“嚇到你了?” 被嚇到的分明是他。 時濛不想說話,確認完畢便扭身繼續往前走。 到公交站臺站定,那人似乎緩了過來,并把時濛的態度當成了默認,非但行事不再遮掩,還盡量輕松地同時濛搭話。 “午餐吃了什么?看到你買rou了,準備包餃子嗎?” “我今天在附近的一家餐館點了份便當,味道還不錯?!?/br> “今天周六,有想去的地方嗎?” 聽到“周六”這個關鍵詞,時濛才有了點反應。 他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心想,原來昨晚不是夢。 而這類似回應的反應,如同一支強心劑,讓傅宣燎備受鼓舞。 至少時濛沒有對他的出現表現出抗拒。 約莫十分鐘后,21路公交車??空九_,傅宣燎跟著時濛上了車,好在手機還有電,可以掃碼支付車費。 從小到大坐公交車的次數屈指可數,傅宣燎待在全是人的車上很不習慣,先是被突然起步的車弄得身體前栽差點摔倒,接著又被車里的味道熏得臉色都黑了幾分。 不過到底沒發作,時濛找到了座位,傅宣燎便站在時濛身旁的走道上。 問去哪里,時濛還是沒應。他歪著腦袋看向窗外,腮幫子微鼓,不像故意不應,反而像是因為坐得不舒服沒心情理人。 倒是顯露幾分從前的脾性。 熟悉的模樣令傅宣燎心中柔軟,他想,小蘑菇分明簡單明了不屑掩飾,這算哪門子橫行霸道陰晴不定。 還好,他還有很多時間去慢慢了解,慢慢用晴天的回憶代替連綿的陰雨。 何其幸運。 一只手拉頭頂的吊環,另一只手撐椅背,傅宣燎微微彎下腰,形成一個將時濛包圍起來的姿勢。 “回去我們可以打車,會舒服些?!备敌堑皖^和時濛打商量,說悄悄話似的溫聲道,“或者以后坐我的車出門,你開也行?!?/br> 不過今天周六,一切聽你安排。 以后就算不是周六,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依照時濛的脾氣,就算聽出了潛臺詞,也懶得理。 這趟公交車屬于城際交接班次,中途還要轉一趟車,方可抵達目的地。 下車后,看到醫院的招牌,傅宣燎才明白時濛出門是為了什么。 醫院普通科室周末只留一兩名值班醫師,掛號后時濛等了二十分鐘才進到診室里,不到十分鐘,就出來了。 傅宣燎迎上去:“醫生怎么說?不用拍個片看看嗎?” 時濛不說話,只低頭盯著右手看,時而屈起掌指關節,似在嘗試某種康復鍛煉。 傅宣燎問:“是在復健嗎?”他急于補償,急于讓時濛好起來,又不得其法,“等我聯系看看這邊有沒有更專業的醫師,到時候再開始也不遲?!?/br> 時濛輕飄飄撇開視線,態度不置可否,卻仍像是沒聽進去。 回去還是坐公交車。 這回兩人都有座位,并排連座,傅宣燎坐在靠走道的位置,看著時濛艱難地活動右手,彎曲,伸展,再重復,簡單的動作讓他出了滿頭的汗,痛得唇色煞白。 傅宣燎見了心疼又著急,怕他一直練傷了自己,從口袋里掏出昨天路上買的潤喉糖,問他要不要吃點休息一下。 原以為時濛還是不會理他,沒想時濛竟抬手,從他手心里拿走一顆。 還沒來得及高興,傅宣燎發現時濛拿走了,卻沒有拆開包裝。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尚且不能做大動作的右手,把糖捏在左手心里,輕輕握成拳。 后知后覺意識到時濛的手不方便,傅宣燎立刻幫他拆了一顆。 時濛卻沒再接,別過頭看向窗外,握拳的手小幅度抖動,不知是因為體力不支,還是因為公交車駛過顛簸路面,令身體也跟著微顫。 秋天晝短夜長,出門時太陽高懸,回到出發的站臺時,霞光已鋪了滿天。 但很快,快到不過從站臺走到河灘邊的功夫,夕陽就收斂了大半光芒,四周暗了下來。 時濛走在前面,腳步聲很輕,夾雜著流水的細微響動。 他依舊雙手插兜,背影修長,影子更長,透著一種莫名的倔強。 莫名讓傅宣燎驚覺,自己雖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 哪怕一切都比他想象中順利,時濛沒有生氣,沒有抵抗,甚至沒有趕他走。 可這并不等于接受。 他們之間的關系從開始就是畸形的,后來錯位的事一件連著一件,多米諾骨牌似的一塌就是整片,哪是一句對不起,或是一場一廂情愿的付出、自作聰明的接近,就能輕松扶回正軌的? 時濛受的傷那樣深,他卻不能替時濛痛,就算他可以替,時濛也不需要。 因為…… 就在這個時候,在前面走著的時濛忽然停住腳步,轉過身來。 隔著五米有余的距離,他終于開口,對傅宣燎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 “你確認完了嗎?” “……什么?” “你不是來確認,我能不能畫畫了嗎?” 時濛將纏了繃帶的手從口袋里拿出來,展示給傅宣燎看,連帶著手心里已經化開的糖,黏得讓人惡心。 “是的,不能畫了?!甭曇魠s很冷靜,猶如宣讀給自己的判決書,“非但不能畫畫,還不能開車,連拆塑料包裝都不行?!?/br> 傅宣燎喉嚨發緊:“我不是……” 他想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來確認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