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瑾帝本來就不喜歡皇后，這樣一想完就更厭惡皇后了，便隨手接過她手里的茶盞，“呯”的一聲重重擱在桌上，硬邦邦道：“這種時候朕哪來的心思喝茶，皇后也把心思放在莫婕妤被暗害一事上邊吧?！?/br>
    “臣妾知錯?！被屎鬅崮樫N了冷屁股，還叫在場所有人看了笑話，心里甚為惱怒，但她又不敢表現出來，明面上還是得恭恭敬敬的退下。

    約莫半個時辰后，張良娣和常青局總管有結論了。

    “啟奏皇上?！?/br>
    常青局總管大步邁到齊瑾帝前方跪下。

    “奴才有結果了?！?/br>
    “妾身也是?！睆埩兼房觳阶叩匠Ｇ嗑挚偣芘赃吂蛳?。

    “說?！饼R瑾帝吐出一個字。

    張良娣和常青局總管互相對視一眼，而后一起跪趴在地上，齊聲道：“妾身/奴才不敢說?！?/br>
    “朕面前，有什么不敢說的！說！那些石子是誰宮里的！”齊瑾帝厲聲發問，俊逸的面龐遍布怒意。

    “回皇上……”張良娣大著膽子抬起頭，戰戰兢兢地看著怒目圓睜的齊瑾帝，眼珠子轉動幾下，腦袋緩緩轉到皇后那邊，顫聲：“是……是……”

    皇后瞬間變得格外緊張，眼神閃爍，看都不敢看張良娣，手里的帕子揪得皺巴巴。

    “朕讓你說！”

    齊瑾帝假裝不知道張良娣在看誰，仍舊高聲質問她。

    “是皇后娘娘宮里的?！?/br>
    張良娣大聲喊道，末了趕緊又趴回地上。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真的沒有害莫婕妤！”皇后立馬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的喊冤：“臣妾身為大齊的皇后，怎會迫害皇上的妃子呢，何況臣妾怎么可能那么傻，拿自己宮里的東西去害莫婕妤，事后還不消滅證據?；噬?，臣妾是被人陷害的，您一定要為臣妾討回公道??！”

    “你還有臉說自己是大齊的皇后?！饼R瑾帝冷笑著看著皇后，“看看朕的后宮，都讓你管成什么樣子了，依朕看，不如廢了你這個皇后，讓長歡替朕打理后宮，朕還更放心！”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夏氏身上，她也顯得很吃驚，微微張著嘴巴，慢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連忙轉身跪下，道：“臣妾不敢?！?/br>
    齊瑾帝直接拉起她不讓她跪著，嘴上說：“有何不敢，你比皇后要更會打理后宮，有你當大齊的皇后，朕安心?！?/br>
    “皇上……”夏氏佯裝語塞，其實心里十分期待能爬到皇后的位置。

    “皇上，臣妾真的沒有害莫婕妤啊，皇上你要相信臣妾！”皇后哭著爬到齊瑾帝腳邊，“皇上，傲雪松就擺在院子里，無論是誰都能從里頭拿走石子啊，怎么能因為石子是臣妾宮里的就認定臣妾就是害死莫婕妤的人呢，臣妾好冤??！”

    “可那些石子確實是皇后娘娘宮里的，若不是這些石子，莫婕妤也不會出事?！毕氖腺康亟舆^話，“石子是娘娘宮里出來的，至于是誰將它帶出來的，還請皇上務必抓住此人，九泉之下的莫婕妤和皇子殿下才能瞑目?！?/br>
    夏氏這話的意思很明白，就算不是皇后要害莫婕妤，也一定是她宮里的人做的，畢竟鳳儀宮不是誰都能自由出入，能把石子帶出來的絕對是宮里的人。

    “是么，皇后的鳳儀宮也是旁人能隨便出入的么？”齊瑾帝立刻聽懂了夏氏的話，拿眼冷冷瞅著皇后，“即便不是你親手做的，也肯定是你宮里的人，若主子無意，做奴才的又怎敢動殺心？”

    “臣妾……臣妾……”皇后被他說的啞口無言。

    “夠了?！饼R瑾帝面無表情的打斷她，“既然你沒能力當這個皇后，不如就讓夏貴妃……”

    “太后駕到——”

    一個尖細的聲音突然冒出，硬生生截斷了齊瑾帝的話。

    沐如嫣站在離皇帝最遠的地方，也就是大殿門口，便第一個看到了傳說中的太后。

    年齡看起來也不會很大，發絲都還是黑色的，頭上戴著不少金貴華麗的發釵和珠花，發髻兩側還有金光閃閃的步搖。著一湘紅色大紅妝霏緞宮袍，綴琉璃小珠的袍腳軟軟墜地，摩挲有聲，紅袍上繡大朵大朵金紅色牡丹，細細銀線勾出精致輪廓，雍榮華貴，卻也將那保養的極窈窕的身段隱隱顯露出來。

    她一出現，滿屋子的人包括皇帝在內都跪下了，一起向她請安行禮。

    等眾人行完禮后，太后慢慢坐到了主位上，剛一坐下就說：“莫婕妤的事哀家都聽說了，她是個可憐人，也是個沒福氣的人，沒能把皇嗣誕下來，既是如此皇帝也不用太過傷懷憤怒，提提她的位分好好安葬便是?！?/br>
    ☆、第44章 真相

    第四十四章

    ******

    大齊這位太后也算是個傳奇人物，一共育有三個公主，可惜的是沒能生出個皇子來。先皇生前并不多寵愛她，位分也僅僅是正二品的妃位罷了，但她眼光好，收養了當時人人都看不上的齊瑾帝，之后一路過關斬將將他扶持上了皇位，她自己也搖身一變成了太后。

    怎么說呢，就憑她能在險惡的后宮里平安誕下三位公主，又順利將她們撫養成人，就證明她這個人不簡單，心機手段更是不容小窺。

    沐如嫣起身后仍舊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她倒要看看莫婕妤一事最后到底是誰背黑鍋。

    “母后，皇后高氏心腸狠毒，竟設計加害于莫婕妤，使得莫婕妤和朕的皇兒都死于非命。如此毒婦實不配為一國之母，朕要廢后！”

    齊瑾帝一板一眼的對太后說出自己的打算，后者聽罷，仍舊是不急不躁的平靜樣，看了眼大殿中間的那些石子，再看看癱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皇后，涂著上好胭脂的唇輕啟：“皇帝是否太草率了，單憑幾個石子就定皇后的罪，還要廢后？”說罷，不等皇帝回答又道：“來人，把梅氏和素云帶上來?！?/br>
    “妾身拜見太后娘娘，愿太后……??！”

    梅氏話還沒說完，太后就cao起桌上的茶盞朝她丟了過去。

    “賤婦！”

    太后對著她怒目而視，臉上的表情十分陰冷，細長的眸子里滿是怒意。

    “太后娘娘饒命！太后娘娘饒命??！”

    梅氏驚恐的大叫，趴在地上不停地磕頭。

    “早便聽說過你很沒規矩，時常沖撞宮里頭的妃嬪們，對比自己位分低的妃嬪更是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碧罄淅淇粗?，“不長眼的東西，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敢不顧莫婕妤有孕對她胡攪蠻纏，又和夏貴妃宮里的宮女動手，導致莫婕妤摔下斜坡含恨而終?！?/br>
    “妾身冤枉啊……是貴妃娘娘的宮女踩著石子滑倒才會撞上莫jiejie的，還請太后明察?！泵肥献匀徊辉敢庖粋€人承擔所有罪責，便硬著頭皮申辯。

    “太后娘娘，莫婕妤慘死一事，梅美人雖有過錯，但罪魁禍首卻不是她，而是當今皇后娘娘。是她將宮里的石子棄于御花園，才導致臣妾宮里的宮女不慎踩到滑倒撞上了莫婕妤，若不是那些石子，莫婕妤是不會出事的，還請太后娘娘為莫婕妤和不幸夭折的皇子殿下討回公道?！币慌缘南氖险玖顺鰜砉虻降厣?，不卑不亢的對太后說道。

    太后瞥一眼夏氏，涼涼回她：“誰說是皇后將那些石子棄于御花園的？夏貴妃沒有證據可不能胡亂揣測，污蔑皇后可是大罪?！?/br>
    夏氏嘴唇動動，正想說些什么，張良娣突地上前打斷了她的話。

    “啟稟太后娘娘，妾身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br>
    太后看著張良娣，眉頭微蹙，顯然和齊瑾帝一樣記不起她是誰。

    “石子的確不是皇后娘娘放在御花園的，將石子棄于御花園的另有其人，妾身有人證可證明皇后娘娘的清白?！?/br>
    張良娣再次出聲，此話一出，太后的眼睛亮了亮，凌厲的神情柔和了不少?！澳阕屑氄f來，若所言不假，證明了皇后的清白，哀家重重有賞?！?/br>
    聞此言，張良娣不留痕跡的斜眼看了下雅妃那邊，見后者弧度極小的點了下頭后才緩緩道：“回太后娘娘，將石子棄于御花園的，是……大皇子殿下?！?/br>
    “什么！”

    太后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大殿內的其余人也是一副震驚的模樣。

    “張良娣你胡言亂語些什么，此事怎會與大皇子有關，還不快閉上嘴退下！”在地上哭泣的皇后首先發聲，哭花了的臉上難掩緊張之色。

    “玄恒？”齊瑾帝念出大皇子的名字，劍眉驀地擰成個疙瘩，“此事與他有何關系？”

    “你是哪個宮里的，可知污蔑皇子更是死罪，還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太后回過神來了，立刻指著張良娣怒聲。

    張良娣的臉上浮現出絲絲害怕，偷偷看了下雅妃那邊，而后才壯著膽子繼續說：“回太后娘娘，回皇上，事情是這樣的。前幾日，妾身在慧竹殿外遇見了大皇子殿下，殿下手持彈弓一臉氣憤又沮喪的，妾身覺著奇怪便隨口問了問，得知殿下近日喜歡用石子射鳥，但總是失敗，因而垂頭喪氣?！?/br>
    “妾身看大皇子殿下心情甚為不佳，便打算出言安慰幾句，但妾身還未開口，住在慧竹殿的林嬪jiejie就出來了，之后邀請殿下去她宮里玩，說她宮里的竹林里有許多鳥兒?；首拥钕卤阃謰錴iejie進去了，林嬪jiejie沒有邀請妾身，妾身不敢擅自進去就走了?！?/br>
    “昨日，妾身在流汐堂外又看見了大皇子殿下，他正用彈弓對著樹上的鳥兒，身旁跟著的太監手里捧著一堆石子。妾身見那些石子不像是普通石子便走過去問了問，殿下便告訴妾身，是慧竹殿的林嬪娘娘告訴他若用浸了水的石子射鳥會比較容易成功，于是他便從皇后娘娘宮里的那盆傲雪松下拿了不少石子用來射鳥?！?/br>
    “妾身方才問過負責打理御花園的宮女太監們了，都說今日大皇子殿下確實有在御花園射鳥，這時都還在御花園北邊射著鳥呢。妾身想，那些石子恐怕是大皇子不慎落在御花園的，沒想到之后會發生莫婕妤的事情，殿下是無心之失，還請太后娘娘和皇上看在殿下年幼無知的份上原諒殿下?！?/br>
    張良娣將事情始末一一道出，末了閉上嘴安靜地跪在地上。

    齊瑾帝坐在太后旁邊，聽完后臉色非常嚴峻，低垂的眸子里不知是什么情緒，大殿又靜謐下來，眾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太后看了看沉默的皇帝，眼珠子轉了轉，道：“皇上，玄恒才五歲，小孩子家貪玩不懂事。以哀家看，此事已經清楚明了了，若不是慧竹殿的林嬪亂出主意，大皇子也不會去拿鵝卵石射鳥，也就不會發生莫婕妤的事。罪魁禍首是林嬪，梅美人和宮女素云也有過錯，皇上拿個主意要怎么處置她們吧?！?/br>
    “小孩子貪玩不懂事?！饼R瑾帝轉頭似笑非笑的看著太后，眼里卻是刺骨的寒意，“莫婕妤腹中的也是朕的皇兒?！?/br>
    “還未出生便夭折，按規矩是不會被記入宗室的。莫婕妤福薄不能為皇上誕下龍嗣，皇上無需多想，宮里還有那么多妃嬪等著給皇上開枝散葉，不擔心日后會沒有皇子?！碧舐朴频拈_口，臉上看不出一點哀傷。

    “……”

    太后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齊瑾帝也不能再怎么地，總不能為了個死掉的婕妤和不滿十月的皇子就責罰皇后和大皇子吧?；屎筮@次頂多一個管教不嚴之罪，口頭上說幾句她也就過去了，而大皇子才五歲，更不可能怪罪他什么。

    莫婕妤這事兒，最后倒霉的只會是想爭寵卻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的林嬪，還有自作孽不可活的梅氏和宮女素云。

    不過讓沐如嫣有點奇怪的是，梅氏被皇帝下旨打入冷宮后，她突然撲向皇后扯著她的衣袖求她救她。

    梅氏的舉動讓沐如嫣暗想這事兒皇后怕是多多少少都脫不了干系，她就說梅氏再胸大無腦，也不可能去招惹懷孕的妃嬪吧？應該是有人早就知道御花園那有鵝卵石，繼而慫恿梅氏去撩撥莫婕妤身邊的人，發生爭執后佯裝無意的將對方推向莫婕妤，最終導致后者難產而死。一尸兩命，一石二鳥，又能把罪責都推卸的一干二凈，當真是一步好棋。

    是誰下的這步棋，雅妃還是皇后？總之不可能是夏氏，她還指望著莫婕妤生個皇子給她撫養呢，這下什么都沒了，失去了皇子和心腹妃嬪卻什么好處也沒撈到，她一定恨死這次的幕后黑手了吧。

    看來，未來一段時間內，后宮不會太·安定。

    ☆、第45章 熊孩子和皇帝

    第四十五章

    ******

    莫婕妤一事，慧竹殿的林嬪毫無疑問被賜死了，勉強算立了功勞的張良娣升了一個位分成為了張嬪。

    這些和沐如嫣沒什么關系，對她來說最近的頭等大事就是想法子復寵，重新取得齊瑾帝的好感，抹掉之前因逃宮一事落下的壞印象。

    她開始畫畫，每天都畫一幅讓聽雪送到明德殿去。

    “主子，您的畫風太過新奇，這樣送到皇上那真的沒問題嗎？”

    聽雪甚為糾結的看著手里那張不知道涂的是什么的畫。

    沐如嫣雙手叉腰打量著紙張上勉強能分辨出一個人形的畫，大手一揮：“沒事，你送去吧，我覺得我畫的挺好的?！?/br>
    “……”聽雪默默閉嘴，而后乖乖的將畫送去明德殿。

    遠遠的，李忠齊一看到她出現就笑了，走過來幾步迎接她：“沐容華又送畫過來了？”

    “有勞李總管?！甭犙擂蔚臎_他笑笑，實在不敢說自己手里的東西是畫，如此慘不忍睹，主子怎么好意思將它送到皇上面前呢！

    “給我吧?！崩钪引R笑呵呵的從她手里拿過卷軸，在手里掂了掂，道：“還別說，雖然不知道沐容華畫的是什么，但皇上一見著容華主子的畫心情就會大好，臉色都柔和了不少呢！”

    “真的？”聽雪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咱家騙你做什么？”李忠齊用手里的拂塵敲敲她的腦袋，“你家主子福氣大著呢，好好伺候著吧！”

    “是是是，奴婢曉得了，多謝李總管?！?/br>
    聽雪眉開眼笑的沖他道謝，接著轉身往承恩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