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0 善良
“出去出去出去!” 西奧多被一個劈頭蓋臉的枕頭狠狠砸中了臉,只好悻悻地退到屏風外等著。他本來還有點困,被李素這么一砸倒是清醒了,昨天發生的事情回到了他的腦海。 梅林啊,真是狗屁。 趁著清晨的醫療翼還沒有人,西奧多捂住了臉。他昨天一定是被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上身了,才會連問都不問就吻了李素。他現在只能祈禱她患有嚴重的酒后失憶癥——要是實在不行,他還可以考慮試試遺忘咒什么的…… “早上好!”李素眉飛色舞地從屏風后出來,“我剛剛在梳頭來著……睡了一覺果然好多了,我們吃早飯去吧。哎,你這么看著我干什么?” “???啊,沒事沒事?!蔽鲓W多趕緊別開目光,“那什么……” “梅林的胡子?!崩钏赝蝗晃孀×四?。就在西奧多以為下一秒她就要一耳刮子甩到他臉上的時候,她放下手,滿眼驚恐地問道,“我昨天是不是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你都不記得了?”西奧多差點就要蹦起來。 “我到底有沒有干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李素急迫地問,“我要是怎么你了,我給你道歉?!?/br> “不不不,你沒有?!蔽鲓W多連忙搖頭。干見不得人事情的明明是他,還好李素不記得了——他還沒有想好怎么面對她呢。 “不是——不要怕丟臉什么的——你告訴我,要不然我會一直問你的?!?/br> “真沒有!”西奧多高聲說。他說得這么大聲是為了把內心的羞恥壓下去。 此時他們已經拐到走廊上了。圣誕節后清晨的走廊空無一人,寒風刮進來冬日的鳥鳴。難得沒有烏姆里奇,西奧多甚至覺得日子都開始好過起來了。 “……真的沒有?”李素小聲問道。 該死的,她又在舔嘴唇。 “真的沒有?!蔽鲓W多的聲音不由得也變小了。尷尬的氣息在他們之間升騰而起,西奧多甚至覺得幾層樓之外的鄧布利多教授在他的辦公室里都能感受到尷尬。 禮堂里只有幾個教授在。李素像往常一樣熱情地問好,“弗利維教授早!維克托教授早!……斯內普教授早?!?/br> 西奧多這時才意識到社交現在對他來說已經成了一件很難的事情,他只好跟在李素后面一一點頭。 斯內普教授把常年不洗的頭抬起來打量了他們倆一通,仿佛過一會兒就要把他們帶回地窖去做成標本。 “噢,早上好,李小姐!你感覺好點了嗎?”弗利維教授關切地問道。 “好多了!謝謝教授關心?!崩钏夭[著眼笑了起來。 “年輕人嘛,總是這么精力旺盛。你說是吧,菲利烏斯?” 李素的笑容立刻僵住了。維克托教授意味深長地看了西奧多一眼,后者生怕她下一秒就拿出一份計算結果,表明他和李素是天生一對。維克托教授當然沒有這么做,但西奧多覺得她很想——好吧,在這樣想象的時候,西奧多也有點竊喜。 弗利維教授就像被傳染了一般,笑容也變得意味深長?!笆堑?,塞蒂瑪,到底是年輕人,想當年我上學的時候……” 兩位教授開始暢聊他們的學生時代,斯內普教授坐在另一頭,把早飯吃出了上刑的氣勢。李素僵硬地收起笑容,在長桌邊坐下。西奧多在她對面坐下,習慣性地先拿了一杯南瓜汁開始喝。 李素一口悶掉了一杯水。該死的,她為什么要舔掉唇邊的水漬呢?她每做一次這個動作,西奧多都覺得她在回味昨天那個莽撞的吻。 “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 “你看著我干嘛?”李素疑惑地皺起眉頭。 “……我在看著你嗎?”西奧多從回憶里抽出身來,還有些懵。 “你一直都在看著我啊?!崩钏赝崃送犷^,眼里疑惑更深。她往嘴里送了一塊培根——該死的!她的嘴唇! 西奧多努力不讓自己回想昨天發生的那些該死的事情?!翱赡苁且驗槟汩L得挺好看的吧?!彼腴_玩笑地說。 “噗——”李素嗆了一口,“西奧多,你還是接著抽煙吧。我發現戒煙可能對你的智力有損害?!?/br> “我——”我是認真的。但是西奧多沒來得及說出來,就被李素突然扔叉子的動作打斷了。 “啊,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她捂住臉,“四天了,我還沒吃冬至的餃子!……算了,今天我懶得動,明天再下廚吧?!彼泽@人的速度說服了自己,又把扔進盤子里的叉子拿起來戳進培根。李素這個樣子真的可愛極了,她說話時的眼神,她的嘴唇—— 天殺的!要死的是西奧多吧?! 西奧多盡力用正常的語氣問道,“我不知道我是否有榮幸——” “不,你沒有?!崩钏匕盐鲓W多噎得連南瓜汁都喝不下去了,“呃,我的意思是,我做飯很難吃,不信等莉莎和安東尼回來了你去問他們,噢,還有秋?!彼f到張秋的時候臉色變了變。 “這樣嗎……”西奧多失落地低下了頭,他其實是在為昨天失落。 “對了,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我昨天到底有沒有干什么讓你為難的事情?”李素把手肘支在長桌上,探身問道。 “沒有……”西奧多突然覺得說出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了。他手背上還殘留著她指腹的觸感,那種輕柔到發癢的感覺…… “其實是我?!钡谝痪湓捑秃谋M了西奧多的所有勇氣。準確來說,他的勇氣在昨天就已經用掉了一大半。 “你怎么了?”李素立刻換掉擔憂的表情,開始看起戲來。如果此時她能嗑一把瓜子,那就是完美的看熱鬧狀態了。 “如果——如果我說我昨天親了你,你會怎么想?” 西奧多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是從自己嘴里說出來的。 李素立刻彈開一英尺遠,差點一個倒栽蔥摔到地上?!澳阌忻??”她問出了和十一月時一樣的問題。 “我是說如果——” “西奧多諾特,你居然敢占我便宜!”李素氣呼呼地把她的盤子和杯子都拉到一英尺遠的地方,“你想親誰不行?你們院那個什么紅花還是綠草的小姐,我看她挺喜歡你的,你就不能等她放完假回來去親她嗎?你不可以仗著自己長得還行就橫行霸道?!?/br> 西奧多在心臟塌陷的同時感到了一絲幸運。李素還是顧著他的顏面,沒有把剛才的那些話喊出來。要死,他好像聽見維克托教授在笑。 “達芙妮明明就不喜歡我!”不知道為什么,西奧多辯解的第一句就是這個,可能是為了讓李素放心吧。 李素哼了一聲。 “還有,我剛才說的是如果?!蔽鲓W多小聲說。人在編謊話的時候真是沒底氣啊。 李素低頭默念了一句什么,西奧多覺得她應該是在罵人。她到底還是抗拒的嗎?可是昨天她幾乎是在回應,西奧多好像還看到她閉眼睛了……到底哪一個是真實的她? 輸家可真是難當。 李素再次開口說話是在去往圖書館的路上?!澳愀嬖V我一句實話?!?/br> “我真的沒有?!蔽鲓W多此時已經學會了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他還裝出一副無奈的樣子,讓自己的話更可信。 “所以我們還是朋友?” “這點小事不會讓我們的友情破滅吧?”西奧多微笑。 該死的,她的嘴唇在抖。 “當然不會?!崩钏睾苡昧Φ匦α?。 ——西奧多坐在圖書館最好的位置(平日里可不好搶)上,悄悄地觀察著李素拿著書的背影。她抱著一摞書站在一扇被冷風刮開的窗戶前面,一動不動。窗外風雪漫漫,似乎沒有什么足以讓她駐足觀看的東西。 “素?” “???” 李素從呆滯中醒過神來,連忙擠出一個笑容,坐到西奧多對面。厚重的一摞書被放上桌面時發出一聲悶響。她把堆得最高的那本書拿下來,開始埋頭苦讀。 西奧多悄悄抬起頭看李素。她專心看書或者寫作業時似乎總是在舔嘴唇,仿佛腦子里總有個惡作劇正在構思。 “噢,看在梅林的份上,英語使人頭疼!”李素抱怨了一句,隨即拿出了魔杖對準書本施了一個翻譯咒,書頁上的文字立馬變成了西奧多看不懂的一個個符號。 西奧多總覺得李素剛才意識到他在看她了,趕忙低頭看書。平日里過目不忘的魔藥原理此刻也變得乏味冗長,他竟也有些頭疼了??墒撬麤]得翻譯了,這就是他的母語。 這不是書的問題,這是西奧多自己的問題。 西奧多的心是屬于罪惡感的溫床。若是放在幾個星期前,他還不會如此難受;好像是從昨天開始,歉意與罪惡感就如魔鬼網般瘋長,很快就要將他徹底吞噬。 他這么做是不對的,就連李素都悄悄看出來了??墒撬岬镁瓦@樣離去嗎? 不,不可能。 悲哀的是,就算西奧多已經動了真心,他和李素之間的關系還是沒有任何改變——利用的和被利用的、行將赴死的和拉來墊背的。就算西奧多愛李素愛到了骨子里,只要特拉蒙塔娜和那個人存在一天,他們的關系就不會有任何改變。 他還能做什么呢? “對不起?!?/br> “對不起?!?/br> 他們同時說。 “你先說吧?!蔽鲓W多小聲道。 “剛才……”李素撓了撓頭發,“是我魯莽了?!彼拿恳粋€動作、每一個呼吸都讓西奧多后悔。他為什么不能早點和她交朋友呢?過去的兩年里他曾有過無數個機會,都被他自己無視了。如果他們原本就是朋友,現在李素就應該是安全的,坐在西奧多對面的可能就是另一只待宰的羔羊。 “沒關系的,是我的錯?!蔽鲓W多把聲音壓得更低,也把心頭的后悔努力壓下去,好在說話的時候正常一點。 “把不必要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崩钏卣A苏Q劬?。 “不,這是真的,是我騙了你?!蔽鲓W多發覺自己一直緊緊捏著書頁的一角,都把泛黃脆弱的紙張捏皺了。他說完這句話就放開了那頁紙,暗暗呼出一口氣。 他們之間終于可以沒有秘密了嗎? “你能騙我什么呀?你整過容?”李素不以為然地“撲哧”一聲笑了,“你該不會真的……” “我一直在利用你?!蔽鲓W多咬著牙說道。 李素依舊不以為然?!盀榱俗屇切┡艞壞??” 西奧多以為自己會猶豫,但他沒有。話語自然而然地從心里說了出來?!啊沂鞘乘劳降暮⒆?,將來也要做食死徒的。去年你們都以為我和特拉蒙塔娜萊斯特蘭奇交好,實際上……我是那個人用來控制我父親的籌碼,特拉蒙塔娜就是監視我的人?!?/br> 李素的笑容消失了。她的眼睛望著空氣中的某個點,大約是在回憶四年級時他們所有的交集。 “那么……你想嗎?我指的是當食死徒?!崩钏睾茌p很慢地問。 西奧多搖了搖頭。他忽然覺得很累,一句話都不想說了。他低著頭,幾乎要低到書頁里去。她會是什么反應呢?給他一耳光然后揚長而去?或是哭? 噢,不,不遠萬里跋山涉水而來的李小姐是不可能哭的,她能在十幾歲的年紀孤身一人在這個國家待四年已經很勇敢了,何況她還敢跟烏姆里奇正面對抗、還敢加入鄧布利多軍。她那么聰明、那么勇敢、又那么可愛,是西奧多打擾了她的生活。他應該孤身一人的,就算被特拉蒙塔娜注意到又會怎么樣呢?反正他遲早都要做食死徒。 但是李素又一次笑了?!八阅??這又有什么關系?我沒覺得被利用,也沒覺得很危險啊?!?/br> 那個剎那,西奧多的心理防線又崩塌了一次。一年多來所受的壓力終于又讓西奧多崩潰了,但這一次他很幸運——他不用再拿魔杖指著自己的脖子了。西奧多捂住臉,任憑淚水從內心里流出來。他想說很多很多話,但最后都變成了啜泣。 “好啦,好啦……你既然愿意說出來,我又有什么理由離開你呢?”李素探過身來拍了拍西奧多的肩膀,“呃……你現在需要肩膀靠一下嗎?”她沒等他點頭就繞到他這邊來,拘謹地坐到了他身邊。 西奧多在本應高興的時刻猶豫了,但他更知道此刻再征求李素的意見是蠢到不可救藥的行為。于是他把他僅存的最后一點點勇氣拿出來,輕輕抱住了面前的女孩。 李素下意識地閃躲了一下——她其實并沒有習慣這樣親密的接觸。她身上沒有了廚房的煙火氣,只有醫療翼的氣味。西奧多說不清那是什么氣味,只覺得很好聞。 “素,你是我見過最好的女孩了?!蔽鲓W多吸了吸鼻子,靠在李素身上說道。 李素發出了一聲她貫有的豪氣笑聲——這一聲笑似乎在掩蓋什么,不過她沒有像上次那樣開玩笑地說“是的,所有人都這么覺得”。 “那是因為你見過的女孩太少啦。如果你愿意把性格搞好點,你會遇到很多比我更好的女孩,多到你數不清?!?/br> “不,”西奧多搖了搖頭,“你是獨一無二的?!?/br> 李素突然放開了西奧多?!澳憧?,你這么會說話,”她窘迫地把一縷碎發挽到耳后,卻沒有臉紅,“你本來應該很受歡迎的,封閉自己不是自我保護的方式?!?/br> “我不在乎他們,素,我——” “真神奇,不是嗎?” 西奧多差一點就要表明心跡了,可是李素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她望著窗外的皚皚白雪,說出來的話也像雪一樣冷,盡管她的語氣是熱情的。 “我們才做了四個月的朋友,關系就這么好了。我在想,明年的這個時候,我們還能這樣坐在一起說話嗎?” 李素以往說過的許多話西奧多都沒聽懂,但這一次他聽懂了——或許是剛才那個擁抱開了他的竅吧。 她這是在含蓄地拒絕。至少現在,她不希望他們的關系再有發展了。不過沒關系。 “我可以等——我是說,我們都可以等?!?/br> 1996年1月2日夜,阿茲卡班。 “這是第幾年了,斐克達?” 曼卡利南對著一個牢房施爆破咒的時候,他高聲問。 “十六年了?!膘晨诉_靠在墻邊,面無表情地回答。她手里拿著兩個施過無痕伸展咒的袋子:一袋裝著一堆緩和劑,另一袋裝著十根魔杖。 “十六年都過去了,我們還是不能吸取教訓?!甭ɡ下冻鲆粋€嘲諷的微笑。 “要是吸取教訓,我們也就不必來這里了?!膘晨诉_回答。這么快又是一年了,去年的今日斐克達站在霍格沃茨的天文塔上叫特拉蒙塔娜萊斯特蘭奇稍安勿躁,現在后者正狂笑著與她父親一起爆開了她伯父伯母的牢房門。 門洞外的月光下是兩具攝魂怪的尸體——那是萊斯特蘭奇父女殺的。斐克達盯著它們,覺得它們就算死了也依舊能散發悲傷。 “你這個叛徒!你也配——” “能來救你就不錯了,穆爾塞伯,你還有臉挑挑揀揀?” 斐克達默默地把裝有緩和劑的袋子扔到地上,冷眼看著那些剛剛重獲自由的食死徒在里面翻找。雷古勒斯不在這里,她根本就懶得跟這群人說一句話。 “我的魔杖呢?” 貝拉特里克斯三兩口喝完了緩和劑,與雷古勒斯別無二致的烏黑眼睛從蓬亂的頭發后投來銳利的眼神。從貝拉特里克斯的眉眼里仍能看出當年的美麗,但這種與納西莎和雷古勒斯差不了多少的美麗是斐克達所痛恨的。 說起來,貝拉特里克斯和納西莎一樣,還是斐克達的表姐呢。這個面目猙獰的女人殺死了斐克達的母親,還用二十幾個鉆心咒把斐克達打得臥床兩月,后者卻得隱忍終生。而此刻——這可能是此生中唯一的時刻,貝拉特里克斯的命門掌握在斐克達手中。 “你是說這里面的東西嗎?”斐克達把裝有魔杖的袋子拎到眼前,“你得見過了黑魔王才能拿回去?!?/br> “伯母,我們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特拉蒙塔娜的勸告卻讓貝拉特里克斯無用的憤怒更加旺盛?!澳闼銈€什么東西?骯臟的混血!” 貝拉特里克斯一口啐到斐克達臉上。后者幾乎不假思索地掏出魔杖,對準前者高聲道: “鉆心剜骨——” 斐克達在施咒前的那個瞬間還以為自己會有罪惡感,沒想到一點都沒有。惡人對著惡人施惡咒,罪惡感在此時就是個累贅。 sao亂被點燃了?!澳?!”特拉蒙塔娜一手扶住痛苦地大叫的伯母,一手抽出魔杖對準斐克達,卻一個惡咒也念不出來。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仿佛靈魂出竅般凝視著前方,根本沒有為妻子出氣的意思。倒是拉巴斯坦丟過來一個鉆心咒,但曼卡利南眼疾手快地擋住了。 “看在梅林的份上,我的朋友們!”曼卡利南擋在斐克達前面大聲道,“我們不是來跟你們打架的!” 此刻羅道夫斯的靈魂才徹底歸了位,他陰陽怪氣地說道,“斐克達小姐還真是神通廣大,把雷古勒斯迷得五迷三道不說,還有諾特先生——” “萊斯特蘭奇先生是無話可說了才會來編排我的私生活嗎?”斐克達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覺得可笑,“您妻子當年可是送了我足足二十幾個鉆心咒呢,我這才剛開始。怎么?您現在倒是知道心疼妻子了?您早干什么去了?” 肆意奚落人的感覺真的很舒服,恍惚間斐克達甚至覺得自己在奚落黑魔王。 “斐克達,你理智點!”曼卡利南幾乎是在大吼,斐克達卻挺高興的——她發現其實還是有許多人在關心她,她還沒有那么悲慘,她還不應該失去所有希望。 ——把十個人送進馬爾福莊園內部后,斐克達站在莊園門口等雷古勒斯。又是深夜,又是等待,她已經習慣了。 斐克達看著雷古勒斯在鐵門外幻影顯形,看著他匆匆忙忙地進來,匆匆忙忙地抱住她給她一個吻。 “福吉要提拔我了?!彼粗晨诉_說道,“副司長?!?/br> “嗯,”斐克達為雷古勒斯拍掉了斗篷上的雪花,“身上還痛嗎?” 雷古勒斯移開了目光,“早就不痛了。我該進去了?!彼┥硐裢R粯佑治橇宋庆晨诉_的嘴角,匆匆走進大門,甚至沒有跟倚在門邊的納西莎打一聲招呼。 “你不進去和他們一起嗎,斐克達?”納西莎輕輕道。作為這里的女主人,納西莎習慣得比斐克達還要快——哪怕時常會有黑魔王駕臨于家中,現在的她也沒有任何慌亂了。 “不了,”斐克達搖搖頭,“我聽了也沒用?!?/br> 盡管斐克達已經比納西莎高了一點,后者看前者的眼神還是像是在看那個十一歲的小女孩?!斑M來吧,外面冷?!?/br> 她們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明明有著華麗奢靡的裝潢,這里卻還顯得空蕩蕩的。德拉科的光輪2001豎在門邊的木雕柜子旁邊,那是大宅里唯一的鮮活。德拉科此刻正在他的房間里安眠,等他醒來的時候,他不會知道深夜里曾有多少人來過他的家。 斐克達又不合時宜地嫉妒了。德拉科的父母總是把他保護得很好。 “斐克達,讓我抱抱你?!?/br> “嗯?!?/br> 斐克達順從地把頭靠到納西莎的肩上。她們小的時候常常這樣,玩累了納西莎就把斐克達抱到懷里玩她的頭發。那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了,彼時斐克達也不過五六歲?,F在她們都已經是三四十歲的女人,自然不能和從前一樣了。 “你還記得嗎,斐克達?你小的時候我總是拿你的頭發做新發型,你總是坐著坐著就睡著了?!奔{西莎一下一下地拍著斐克達的肩膀,輕柔地說。 “我當然記得。后來我嫌煩,就把頭發剪短了?!?/br> 表姐妹兩人一起笑了。斐克達好久沒有見納西莎笑了,上一次仿佛還是十多年前,德拉科出生的時候。納西莎是最像德魯埃拉姑姑的;現在對斐克達來說德魯埃拉姑姑也是很久以前的記憶了,她甚至不怎么回想得起來姑姑的臉,只記得她的不茍言笑和偶爾的溫柔。 “那時候真好?!奔{西莎仰頭望著昂貴華麗的吊燈說道。 布萊克老宅沒有這樣華麗的吊燈,卻有一小部分斐克達的童年回憶?,F在想想,斐克達覺得挺滑稽的——或許她早就見過雷古勒斯,只不過時間太久遠記不清了而已。 “是啊,那時候真好?!?/br> “你……會怪我嗎?”納西莎忽然不笑了。 她們之間其實有很多很多東西,但斐克達不想追究?!拔耶斎徊粫?,因為你是西茜?!?/br> 納西莎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斐克達隱約知道表姐哭了,但她并不想說破。 “你本應該很幸福的?!奔{西莎抬手揩了揩眼睛,斐克達只假裝沒有看見。 是的,如果斐克達是真的是個純血,她現在可能連孩子都有了。但出生是沒得選的,她也沒有什么可以后悔。 “西茜,我們不說這個?!?/br> “斐克達——”納西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忽然壓低了聲音,“其實我不應該說這個,我想了很久,一直沒有機會說出來?!?/br> “你說,我聽著?!?/br> 她們小的時候,納西莎就喜歡把秘密說給斐克達聽。到現在,斐克達唯一記得的就是她七八歲時聽到的“我覺得我有點喜歡盧修斯馬爾?!?。 納西莎真的非常幸運。她愛的是個門當戶對的人,不必在一段沒有感情的政治婚姻里消磨掉幾十年的歲月。斐克達也曾妄想過嫁進布萊克家族后的歲月靜好,但妄想終歸只是妄想而已。 “別的人我不在乎,但你對我來說始終是你?!奔{西莎放開了斐克達,回憶過去的笑容變成了苦笑,“這種大膽的話我不應該說,但我覺得你應該知道。斐克達,我沒有別的事能為你做了?!?/br> “你已經為我做了很多了,西茜,謝謝你?!膘晨诉_伸手拂去納西莎臉上未干的淚痕。納西莎握住表妹的手,輕輕嘆了口氣。 “我覺得……你應該考慮考慮和雷古勒斯——” “西茜!” 斐克達差點沒聽出來這驚慌失措的聲音是盧修斯的。定眼看去時,盧修斯卻和平日里一樣氣定神閑。 “我還以為你去了哪里……快去睡吧?!北R修斯似乎松了一口氣,從樓梯口走過來。 “他們走了?”納西莎松開斐克達的手,站起身來。 “我讓雷古勒斯和貝拉特里克斯他們從后門走了?!北R修斯過來拉納西莎的手,全程沒有看斐克達一眼。 斐克達忽然覺得她的存在實在是太不合時宜了。 “斐克達,你早點休息?!奔{西莎扭過頭對斐克達笑了一下。 斐克達甚至還沒來得及道一聲晚安。 他們真好,結婚十幾年了還是這樣如膠似漆。斐克達想起雷古勒斯也很粘她,之前在格里莫廣場12號住的時候,他也會時不時地來抱她一下,晚上也要抱著她睡才能入眠。她其實并沒有什么理由可以嫉妒——噢,不,她有充足的理由。 因為斐克達和雷古勒斯是永遠不可能結婚的。 他們不會白頭偕老,他們只會是怨侶。 ※※※※※※※※※※※※※※※※※※※※ 我希望納西莎是一個對感情看得很重的女人——當然,她的純血觀念還是很重的,只不過在小表妹這里有了例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