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雷古勒斯從來不知道嘮叨湯還有福靈劑的功效。 這似乎是真的。自從被一不小心下了嘮叨湯之后,波拉里斯·格林格拉斯的運氣好得令人毛骨悚然。追到西爾瑪·伯斯德、在煉金術測驗上考過了文迪米婭·麥克米蘭不說,還幻影一般用了一刻鐘就把格蘭芬多打得一敗涂地。拉文克勞對斯萊特林的比賽上,斯萊特林的下場沒比格蘭芬多好多少。 那場比賽是雷古勒斯的第一場比賽。他有點絕望,第一場比賽就摔下掃帚在醫療翼躺了五天的人,恐怕只有他一個了。羅爾隊長三天兩頭的思想教育更是讓他直接開始思考自己生命的意義。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雷古勒斯?球場上不要太紳士,這樣只會受人欺負!你這個樣子只會輸得一塌糊涂,那你這個找球手還有什么用?!你是要我把你換掉是嗎?!” 雷古勒斯很想說不是他太紳士,而是格林格拉斯太野蠻了。格林格拉斯不知腦子出了什么問題,作戰風格大有改變,似乎向尼古拉斯·薩默斯獨創的投機取巧法日益靠攏。但是他最后還是把滿腹委屈憋了回去。斐克達在的時候他才敢訴兩句苦,可他又不敢多說——萬一斐克達厭煩了,又去和卡佩拉·諾特混在一起,他就完了。他們的友誼小船要是再碰上風浪,那可真的是要翻的。 “你說我是不是完了,斐克達?”雷古勒斯癱在病床上說。穿著肥大病號服的他自我感覺十分瘦弱矮小。事實上,他跟瘦弱沾點邊,矮小是絕對不可能的——才十二歲就有五英尺半高的人怎么可能矮小。 “你不會完的,”斐克達說,“每次情緒低落的時候就想想你哥哥,你就會重拾希望的?!?/br> 于是雷古勒斯就開始想西里斯。西里斯在家里叛逆,出去卻過得順風順水;而他自己在家里乖巧懂事,到了外面卻總是吃癟。這樣想來,雷古勒斯更加絕望了。 “算了,下一場比賽要是還輸,我就退隊?!?/br> “下一場比賽……”斐克達想了想,說道,“那是一月份的事,你還能練習很久呢?!?/br> “不行,不行。下一場比賽是斯萊特林對赫奇帕奇。薩默斯比格林格拉斯還要野蠻,我輸定了?!?/br> 斐克達思考了一會兒,說道:“等到那時,我給你加油助威,怎么樣?” “那麥克米蘭和史密斯會怎么想?”話雖這么說,雷古勒斯心里卻有些竊喜。他努力表露出憂心忡忡的樣子。 “這你就別管了。多想點開心的事情吧,雷古勒斯。這是一個過來人的建議?!膘晨诉_少有地露出笑容,而且是不帶做作的笑容。 雷古勒斯莫名其妙地傻笑起來,連他自己都不知為何。 “我表姐的婚禮你會去嗎,文迪米婭?” 這是霍格沃茨特快的某個隔間。窗外大雪紛飛,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寧靜,這列火車是這片寂靜中唯一的顏色與喧鬧。 “那是肯定的。我姑婆是布萊克家族誰家的祖母來著……總之沾親帶故就是了?!蔽牡厦讒I用手肘推推旁邊正在和她弟弟們下棋的米拉克,“喂,你也會去的吧?” “你少開玩笑了,女孩,你覺得那種場合我去得起嗎?”米拉克的卒咔嚓一下砍死了阿爾尼塔克的馬,希茲惋惜地嘆了口氣。 文迪米婭看起來被米拉克那個稱呼給惡心到了?!拔叶伎吹侥惆职纸o你寄的信了,男孩?!?/br> “馬爾福家族喜歡搞排場,跟我去不去有什么關系?——將死,阿爾尼,要不要再來一局?” 阿爾尼塔克憤憤地低吼了兩聲?!白哌@邊!走這邊!”希茲興沖沖地叫起來。 “你就是個木頭腦袋?!蔽牡厦讒I搖搖頭。 全英國大概只有米拉克會這么想。財大氣粗的馬爾福家族的婚禮,娶的又是德高望重的布萊克家族的女兒,人們都是爭先恐后想要一睹為快的。當然,到那時說不定神圣二十八家族會齊聚一堂,那將會是社交活動的絕佳機會。對于霍格沃茨的學生來說,那就是一場空前絕后的校友會。對于像埃文這樣的熊孩子來說,那是調皮搗蛋的大好時機。 “……你真不去?”過了一會兒,文迪米婭又問。 “你要是逼著我去,我也不是不能去?!泵桌寺柭柤??!鞍柲崴?!你作弊啊你!咱們倆當了三年的棋友,你怎么能這么對我?”他高聲嚷嚷起來。 “我什么時候作弊了?”阿爾尼塔克一拍棋盤。 “你有種憑本事保住國王??!你換位置是怎么個意思?” “我怎么就不憑本事保國王了?你說話要講理的好不好?” 他們倆很快便纏斗到了一起,黑白棋子撒了一地。斐克達嚴重懷疑他們其實就是想找個理由打架。 米拉克抖成了個篩子。他孤身一人站在阿爾尼塔克和希茲的房間里,看著鏡子里穿著全套禮服的自己。文迪米婭家的這個亂七八糟的地方,他比自己家還熟悉。五年來他不知在這里搗了多少蛋,可今天他卻覺得無比陌生。米拉克從踏進門的時候就開始后悔了——如果他在火車上嚴詞拒絕了文迪米婭,他就不會站在這兒穿得像個上世紀的迂腐貴族老頭,也不會在練習跳舞的時候沒完沒了地踩麥克米蘭夫人的腳了。 為什么人們一定要在婚禮上跳舞呢?為什么不能騎兩圈掃帚呢?米拉克一遍遍地對自己發出靈魂拷問。他無法回答自己。 門被敲響了?!澳銚Q好了嗎,米拉克?”文迪米婭的聲音響起。 “好——好了?!?/br> 文迪米婭打開了門。米拉克抖得更厲害了。她穿了一件天藍色的禮服裙,袖口的荷葉邊猶如海浪。她轉了一圈,裙擺開成一朵藍色的玫瑰。 “我看起來怎么樣?”文迪米婭問。 “很好?!泵桌耸箘劈c頭。他感到天旋地轉,快要暈死過去了。 “你看看你,”文迪米婭走近,“頭發這么亂,你怎么做到的?” 她抬起手來幫他整理頭發。米拉克看著文迪米婭裸露的鎖骨,臉霎時間紅了,他連忙假裝自己在欣賞她的項鏈。他覺得他大概是病了,也許瘋了,竟然生出一種想吻她的沖動。 “好了,差不多湊合。我們走吧!”文迪米婭轉過身。她的裙擺擦過米拉克的小腿,他差點就摔倒了。他的心臟在胸腔里橫沖直撞。 “哇,馬爾福家真的好有錢吶?!?/br> “既然你知道,埃文,那就少說幾句?!膘晨诉_一面招牌微笑一面低聲說。 馬爾福莊園的客廳差不多有半個霍格沃茨禮堂那么大,但那盞大吊燈可比霍格沃茨禮堂上空那些個蠟燭氣派多了。就像人們所期待的那樣,神圣二十八家族除了韋斯萊都到齊了。斐克達一路問好過去,本以為能擴展一下社交圈,誰知那些人她都認識。這還真的是一場校友會,最年輕一代的純血孩子基本上都到了。 “喂,我們去轉轉吧,斐克達?!卑N拇链领晨诉_。 “你覺得在別人家里轉來轉去是很有禮貌的行為嗎?” “他們家客廳就夠我倆轉幾個小時了好吧?”埃文踩了meimei一腳。 “你踩我干什么?”斐克達毫不示弱地踩回去。 就這樣,兄妹兩個上肢舉止優雅、下肢拳打腳踢了大約半分鐘,忽然發現他們的父親早就不在原地了,這才停止這尷尬的舉動。 “吃飽了撐的?!膘晨诉_翻了個白眼。 不管斐克達怎么說,最后她還是被埃文生拉硬拽到了馬爾福莊園的后花園。后花園里張燈結彩,那一盞盞燈似乎比星星還要亮。 “有錢人就是不得了,”埃文嘀咕道,“我們家門前那塊破地方連掛燈的地方都沒有?!?/br>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膘晨诉_恨鐵不成鋼道。 “埃文——” 穿得像個歐洲古堡里去世多年的公主的卡佩拉·諾特一如往常地像只大鳥一樣撲了過來。她哥哥,曼卡利南,邊扯著滿脖子蕾絲邊屁顛屁顛地跟著她跑。 “噢,埃文,你今天帥極了!” 斐克達知道自己被無視的概率很大,便悄悄溜走了。她認為在別人家的后花園里逛來逛去是件不太禮貌的事,于是她就地找了個長凳坐下。誰知斐克達一坐下就瞧見波拉里斯·格林格拉斯和西爾瑪·伯斯德在對面的樹下你儂我儂,她被格林格拉斯的rou麻勁兒惡心得頭暈腦脹,趕緊逃也似地走開了。 還好,她想,博恩斯家族的男孩子們沒把他們的女朋友帶來(麻瓜有什么資格來),要不然她可就真得形神俱毀了。埃德加·博恩斯和辛西婭·考德威爾自從互換了魁地奇球隊里的職位后就開始膩膩歪歪了。 然后她就和雷古勒斯撞了個滿懷。雷古勒斯走得太急,差點把斐克達花了半小時梳得光滑锃亮的頭發撞散。不過斐克達是絕對不會怪他的。 “梅林的胡子,你到哪兒去了,雷古勒斯?” “在里面應酬了好多人。我們逛逛去?這地方我很熟?!崩坠爬账箖叭灰桓碑敿易鲋魅说臉幼?。他揉揉頭發,這個動作讓斐克達想起了詹姆·波特。啊,真討厭。 “可以嗎?”斐克達問。 “當然可以?!崩坠爬账拐f。 雷古勒斯滿耳朵都是抽泣聲。他家祖孫三代所有的女人都在哭,連尖酸刻薄到全世界只有他能忍受的斐克達也在揩眼睛。最夸張的是西格納斯舅舅,為了憋眼淚臉漲得通紅。雷古勒斯自己也有些難過,三個表姐中只有納西莎性格開朗,也只有納西莎對他最好。 雷古勒斯沒什么時尚品位,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對納西莎今天的樣子給出一個略微專業些的評價。他只是覺得表姐那巨大(不要對一個鋼鐵小直男的形容詞詞庫寄太多期望)的婚紗像客廳里那盞大吊燈一樣昂貴(他盡力了,真的盡力了)。盧修斯,雷古勒斯的準表姐夫,看起來也十分昂貴。他那一頭的淡金色披肩發一絲不茍地束在后面,比昨天雷古勒斯見他時晃眼睛多了。如果麥克米蘭家族的金發有獵戶座星云那么亮,馬爾福家族的金發就好比一整個仙女座星系。 “盧修斯·馬爾福,你是否愿意成為納西莎·布萊克的丈夫?” “我愿意?!?/br> “納西莎·布萊克,你是否愿意成為盧修斯·馬爾福的妻子?” “我愿意?!?/br> 盧修斯和納西莎在掌聲、歡呼聲和家人的喜極而泣中吻了對方。尋常新婚夫妻的喜悅與甜蜜他們都有,卻好像缺了什么。那個吻似乎太過按部就班了。 “我看著長大的西茜啊……” 雷古勒斯知道他不能再難過下去了。于是他先小聲安慰了難得情緒失控的母親,又去安慰了終于憋不住開始抹眼淚的西格納斯舅舅,接著像所有人一樣鼓起了掌。他這么做也不只是為了家人。眾人贊許的眼光讓他的世界因為驕傲旋轉了起來。 納西莎一走,我就是格里莫廣場12號的主心骨了。他想。 斐克達正眼含笑意地盯著雷古勒斯。這讓他更加驕傲了。 他的余光瞥見不遠處餐桌上的黃油啤酒。也許他可以像個大孩子一樣去試試看。 埃文坐在一把很高的椅子上,兩腿百無聊賴地左右晃著。他在宴上喝了太多的黃油啤酒,導致現在他的胃脹得似乎要鼓出肚子。父親以前總是說小孩子不要喝黃油啤酒,結果越說埃文就越好奇,后來在霍格莫德一喝就和所有人一樣瘋狂迷戀了。羅齊爾家雖然優裕,但是孩子的零花錢每個月是絕對不會超過五個加隆的(錢雖少,但埃文依舊嘚瑟——斐克達沒有零花錢)。三把掃帚的黃油啤酒一個銀西可一杯,最近還在每周一銅納特地漲價;埃文固然沒心沒肺,可他也知道不能把所有的錢都花在喝飲料上面。難得有這么個喝多少都不要錢的機會,他自然不會放過。 他只覺得頭暈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世界在轉還是頭在轉。他的余光瞥見喝大了的雷古勒斯被他母親往盥洗室拎?!翱蓱z的雷古勒斯?!卑N泥絿伒?。 埃文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乖乖巧巧的雷古勒斯會是他除了波拉里斯之外的第一個酒友。雷古勒斯大概和埃文一樣從小聽著《論黃油啤酒對少年兒童生長發育的不必要性》長大,一喝起來就沒停過,斐克達被他cheers煩了就來找埃文cheers,直到把自己的臉喝成了只蘋果。他甚至還去喝了一口傳說中的醒腦神器火焰威士忌。 卡佩拉沒有纏著埃文,是因為她生拉硬拽著她哥哥跳舞去了。比起埃文,她似乎更愛舞蹈。舞池和里面的人們讓埃文想起了父親房間里那滿滿一架子互相擠兌的各色魔藥瓶。要說焦點,那當然是納西莎和盧修斯;但埃文的注意力卻被麥克米蘭和史密斯吸引走了。 麥克米蘭除了頭發顯眼點個子高了點之外沒有什么特別漂亮的地方,她今天卻十分吸引眼球:她穿的那條藍色裙子如一把忙碌的名牌拖把般旋轉著,她涂了口紅的嘴唇像剛打磨過的魔杖一樣有光澤。至于穿得像個上世紀時髦法國暴發戶的米拉克·史密斯,他平日里看起來并不像是會跳舞的人,現在旋轉得比他正摟著的名牌拖把還快。拋開他們的舞技不談,他們簡直不是在跳華爾茲,而是在給地板打蠟。說實在話,要是把史密斯和卡佩拉放到一起,那就可以上霍格沃茨的墻了。不過,雖然史密斯和麥克米蘭一個穿得像蒙塵多年的老照片一個穿得像塊沒用過的抹布,卻生出了一種異曲同工之妙。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幾乎是掛在對方身上跳舞,連新郎新娘——就算是熱戀中的波拉里斯和西爾瑪,都沒粘這么緊。再好的朋友也不至于這樣。 埃文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起來,他需要盡快把火傳給另一個人。這要是在上個月,波拉里斯可能還有時間和精力接受埃文的八卦之火,但現在他是絕對不可能的了。于是埃文蹦下他坐著的高桌大椅,邁著輕快而微醺的步伐向舞池那一頭的meimei走去。為了準備可能到來的辯論,埃文想象了一下meimei和雷古勒斯粘著對方跳舞的畫面,然后他很想給雷古勒斯磕個頭。 斐克達正倚著一張高腳茶幾,矯揉造作地用一個高腳杯喝著南瓜汁。那張高腳茶幾顯然對她來說太高了,她的手肘要抬到肩膀的高度才能靠住邊沿?!澳阋璧轿璩乩锾?,別邊走路邊跳丟人現眼?!彼桓敝更c江山的樣子。 “去你的。要聽個消息嗎?” “我知道文迪米婭和米拉克在拉拉扯扯?!膘晨诉_故作優雅地喝了一口南瓜汁。 埃文很失望,他還以為斐克達又會否定他呢。他連辯論的腹稿都打好了,本來打算和meimei痛快地唇槍舌戰一場的。 “你怎么知道?”埃文問。他覺得有些站不穩,連忙也倚上高腳幾。 “我有眼睛有腦子,不像你?!膘晨诉_握著高腳杯的手指翹起來,讓埃文很想打她?!霸捳f回來,你黃油啤酒喝多了吧?小心爸爸罵你?!彼噶酥覆贿h處他們的父親。阿利奧思正在和波拉里斯的父親貝德·格林格拉斯(beid greengrass)閑聊。 “去你的吧?!卑N陌涯樎襁M手臂里。歡快的舞曲讓他暈頭轉向。 說真的,斐克達這副德行要是放在一個十六七八歲的姑娘身上可以叫優雅,要是放在一個十二歲半的小女孩身上便是怎么看怎么別扭了。偏偏斐克達還就喜歡這種矯揉造作的優雅。 埃文快要在頭昏腦脹中睡著了。他感覺什么都不想干,有什么東西堵在胸口,還有點想吐。 ——這個時候,音樂聲和喧鬧聲戛然而止。突如其來的安靜讓他抬起頭東張西望。他很快就找到了這份死寂的源頭。 斐克達后來一直到死都記得這個時刻。她以為黑魔王應該是前呼后擁聲勢浩大的,可他只是形單影只地站在門口,這一站卻讓大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黑魔王的外表絕對不會讓人聯想到人類,而是一條劇毒的眼鏡蛇。他渾身散發出的氣質令人渾身發抖。他的一雙血紅色眼睛銳利地掃過大廳里的所有人,不是在審視,卻是在展露威懾。那雙眼睛里的銳利和鄧布利多校長眼睛里的銳利截然不同,那份銳利充滿了攻擊性,看到誰就能捅誰一刀。 斐克達慢慢探出手去,抓住了埃文正在伸來的滿是冷汗的手。舞池里的人們如潮水般退去。所有人都在退避,卻有一小群人迎上前去。 “您的到來是馬爾福家族的無上榮幸,我的主人?!北R修斯走上前深深鞠了一躬。 “布萊克家族也一樣。噢,主人,您能來真是太好了!”貝拉特里克斯殷勤地說道。 納西莎還站在原地,沒有像她的家人與朋友一樣回避。既然有一個食死徒丈夫,她遲早要面對黑魔王的。她固然懼怕,卻顯得異常堅定。 黑魔王一言不發地緩步走進大廳,一直走到中心才停下來。 “多么令人高興?!彼f?!敖裉?,我們見證了兩大純血家族的聯姻。我十分欣慰,能看到越來越多的純血統巫師團結一致?!?/br> 斐克達緊緊盯著地面。她的余光瞥見文迪米婭拉著米拉克輕手輕腳地走向隱蔽處;塞繆爾·博恩斯把弟弟meimei都拉到身后。斐克達不知道她該不該也躲起來,盡管她思想和血統都是徹徹底底的純血,但看見朋友驚慌她還是有些緊張。她根本不知道她為何如此恐懼。黑魔王的來意似乎是來祝福盧修斯和納西莎的婚姻,可這份祝福一點都不令人感到幸福。 “我為你們的婚姻送上我真摯的祝福?!焙谀醯恼Z氣冰涼刺骨,不像是在祝福,卻像是在詛咒?!拔矣芍缘叵M絹碓蕉嗟募冄y巫師能夠像新的馬爾福夫婦一樣,意識到自己的價值,不要讓現實蒙蔽了雙眼?!?/br> “感謝您,主人?!?/br> 盧修斯和貝拉特里克斯跪下來親吻黑魔王的袍角,后者看起來十分滿意。納西莎依舊站著一動不動,境況十分窘迫。她似乎并不愿意作出和jiejie與丈夫一樣的動作,可她也不能作壁上觀,畢竟從她被冠上馬爾福姓氏的那一刻起,她的命運就和整個馬爾福家族的命運一起牢牢掌握在黑魔王的手中。最后,納西莎只得鞠了一躬,本就笨重的婚紗仿佛更加笨重。 “不要害怕?!卑⒗麏W思低聲說。 父親的突然出現讓埃文和斐克達頓時不那么緊張了。斐克達松開埃文,這才發覺自己的手已經發麻了。埃文抓她抓得太緊,在她的手上留下了緋紅的印記。 阿利奧思很少會這樣對孩子這樣,尤其是斐克達。她有些受寵若驚,喜悅的情緒覆蓋了不安。對孩子的溫和在其他家庭里不值一提,在羅齊爾家就是應當慶祝的東西。阿利奧思的手放到斐克達肩膀上的時候,她忽然意識到父親對她來說有多陌生。那個沉迷于工作、回了家也忙得焦頭爛額、一個星期跟孩子說不了幾句話的父親在斐克達眼里本應是個遙遠的身影,乍一靠近讓她歡喜得甚至有些失落。無時無刻不高傲的羅齊爾小姐如今才意識到,她對父愛的渴望有多卑微。 埃文就不會這樣。他從小接受的父愛不比常人多,但也不比斐克達少;斐克達不太嫉妒,因為埃文在父親的偏愛中并沒有得到什么好處。更何況他現在正處于叛逆的年齡,不會愿意和父親離得太近。他筆管條直地站在原地,不像斐克達緊緊抓著父親的衣袖。 埃文感覺他差不多已經醒酒了。 黑魔王在死寂中結束了自己的講話,揚長而去,消失在黑夜中。他只不過來了不到一刻鐘,埃文卻覺得他說了一整夜。這是埃文從小到大神經緊繃最久的一次,當他松弛下來,才意識到自己一直閉著氣。 大廳恢復了喧鬧,仿佛一切從未發生過。埃文忽然對人群產生了極大的厭惡,想要跑到一個無人之地,但他在表面上什么都沒有說。 這場盛大的婚禮沒有盛大的結尾,只不過是人群漸漸散去,漸漸只剩零星。羅齊爾家作為比較近的親戚,留得略微遲了些。 納西莎看起來精疲力盡,但依然把他們送到門口。盧修斯彬彬有禮地和他們道再見。如果埃文沒有看見他盧修斯親吻黑魔王袍角的樣子,他可能還會對他產生一點好感。 那樣毫無尊嚴地跪伏,讓埃文感到很難受。不是傷心,不是煩躁,總之不是什么好的感覺。 這個夜晚終究不平靜。羅齊爾莊園三樓的食尸鬼又發瘋了。 埃文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最后抱著枕頭跑到meimei房間去了。他一點都不覺得害臊,反正他可以拿斐克達的床舒服當理由。斐克達睡意朦朧地嘀咕了兩句,還是給埃文讓了個位置。 接著,阿利奧思走進來,在床邊一直坐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