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扇，全隊里現在只有我們兩個知道，現在又多了個你，這件事回去后開會會說的，我們不是故意瞞著你，只是陳教練怕影響你的四大洲成績?！笔婧磻?，趕忙出言安慰，“不出意外，余教練會接替陳教練擔任國家隊主教練，其他教練沒有什么變動，我知道的消息也只有這些?！?/br>
    何翩然不明白，陳教練為什么要選擇退休，他今年五十歲出頭，完全不到退休年紀，而且就像舒涵說的那樣，冬管中心真的同意放人？她點頭對舒涵道謝，隨后返回休息室掏出手機，不斷撥打陳教練的號碼，可得到的只是一串串冰冷的關機提示。

    “你怎么了??？”九原千代熱身結束后回來拿毛巾，看見何翩然咬著嘴唇坐在椅子上，臉色很是難看，“是不是不舒服？”

    她的確很不舒服，何翩然無力的搖搖頭，關上手機。

    現在說什么都沒用，只能比好下面的比賽。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久等了~另外，今晚八點三十三，女配文也有更新~

    這是欠大家的《僵尸新娘》原聲

    ☆、第123章

    自由滑輪到何翩然上場時,她已經慢慢平復,雖然心中仍然有疑問，但比賽始終是比賽。

    最后,何翩然發揮出色，拿到了四大洲賽的冠軍。

    回國在北京中轉,何翩然沒有和大家一起回學校,而是徑直奔向陳教練的家。

    這里她和蘇薇來過很多次，陳教練和她們的師母總是讓兩個人來吃飯,師母是上海人,做得一手好菜,精致味美,但回憶起這些,何翩然卻因為焦灼想不起那些美味的香氣。這個小區大多是從事與體育相關職業的人,老人偏多，穿過門前的綠地，何翩然正準備拐彎，左手邊不遠的涼亭里忽然傳來一陣暢快的笑聲。

    “將！老陳啊，你的棋藝可不如從前嘍！”

    何翩然側過頭，幾株冬天依然茂密的松樹擋住她的身影，伸出頭，她就能看的涼亭里陳教練正在和一個不認識的老人對弈，在他們周圍是七七八八差不多年紀的老人，每個人的笑聲里都蕩漾出閑適的愉快。

    “是我大意了，來來來，再來一局?！标惤叹毑环?，邊說邊把一旁的棋子重新擺回棋盤上。

    “這次你退休后時間可多了，要是再輸我那可說不過去吧？”和他對局的老人笑著說道。

    “就贏了一次，看把你得意的，我的小徒弟都知道贏一次不算贏，得一直贏下去才能叫高手，老魏，你怎么也算是咱們國家的功勛運動員，這點道理都不懂，你看我這局非得大殺四方治一治你翹尾巴的毛病，來！”陳教練顯得興致很高，朗聲笑道。

    圍觀棋局的人都在笑，其中一個人伸手拍了拍陳教練的肩膀，“什么時候都忘不了你那奧運冠軍的徒弟，放在心里還不算非得掛在嘴上，好像那塊奧運金牌是你自己拿的一樣?！?/br>
    “她拿奧運金牌比我自己拿還高興，你們誰帶出過我這么出息的徒弟？你們要是帶出來啊，保準提的比我還勤?！标惤叹氈皇切π?，不以為意。

    “我自己還拿過世界冠軍呢！誰稀罕！”坐他對面的老魏指了指他，“行啦，也不用想那么多了，今后退休下來，我們哥幾個終于也有時間聚聚了，來來來，我讓你一步?！?/br>
    何翩然靜靜地站在松樹后，不知站了多久，她只記得陳教練輸了又輸，最后，天色漸晚，下棋的老人們散去她才慢慢離開小區。

    自始至終，她沒有過去和陳教練說一句話。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選擇的生活，大概陳教練也是如此，她有什么資格去質問他？更何況今天，她覺得自己像是重新認識了陳教練一樣，他和朋友在一起時就像自己和朋友們共處時一樣，說說笑笑，臉上始終掛著笑容。

    這樣的生活或許是陳教練向往已久的吧。

    何翩然雖然失落，但也忍不住替他感到高興。

    辛苦了這么多年，所有事都是為了事業和花滑，為她還有其他隊友，陳教練都是百般照拂，也到該休息享受生活的時候了。

    原定計劃，陳教練在第二天來為大家開最后一次會議，許伊和搭檔因為留在長白山沒有參加，其余所有國家隊成員都已到齊。

    曾經嚴肅的會議室里多了一絲壓抑的氣息，何翩然坐在最靠近陳教練的右手邊，一直沒有抬頭看他。沉默一陣后，陳教練聲音帶笑，頗為輕松的說道：“想必大家都知道我要離開隊里的消息了，沒錯，我這次申請了提前退休，今后接替國家隊主教練位置的是你們熟悉的余悅余教練。關于離開我也想了很多，首先是非常舍不得大家，這么多年，你們每一個人都是我看著進隊的，還有人是我一手教到大的，從感情上講，你們都是我的孩子?？蓢谊牭年爢T需要新鮮血液，教練也是一樣，我能做的已經都做了，從今往后，我相信余教練會做的更好。這次本來可以余教練代為宣布，但我仔細思量后還是決定親自和大家告別，不過放心，大家有什么問題需要傾訴，有什么技術上的麻煩需要解答，我隨叫隨到，你們的比賽我也會關注。之前主任讓我說點臨別贈言，我們那個時候的運動員不比你們現在，文化課跟得上，知識水平高，我也沒辦法頭頭是道，說得好聽又有意義，只能送給大家當年我的教練送給我的話。當年我第一次出國參加比賽，水平嘛，世界末流，在第一組最后一名出場，前面選手的成績給我嚇壞了，那時候我剛練成路茲三周，根本不如現在翩然跳得好，一點自信都沒有，我問教練要不要用這個跳躍，教練看著我說‘你到這里是為了什么？’就是這句話，希望大家每次比賽前都要這樣問自己一次，你究竟是為了什么來到這里，為了來到這里又究竟付出了多少？我話就說到這里，大家世錦賽加油?！?/br>
    一席話說完，屋內安靜的只能聽到蘇薇的啜泣聲。這也難怪，蘇薇也是陳教練從青年組提拔上來一路教到現在的弟子，說舍得是不可能的。

    散會之后大家依次和陳教練告別，何翩然一直坐在原位，所有人都離開后，屋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好了，現在也沒有人了，你要是有什么對我不滿的都說吧，事先沒有告訴你給你心理準備是教練的錯，別生我的氣?！?/br>
    “陳教練，我一點也沒有生氣，”昨天的一幕在腦海里回放，何翩然抬頭微微一笑，“你要是選擇享受生活，我也替你高興?！?/br>
    陳教練本來以為何翩然會很介懷他的決定，然而現在，事情似乎和自己的相信有所不同，“你不生氣？”

    “不生氣，教練選擇退休就像我選擇花滑一樣，人生那么短，當然要選擇自己最迫不及待想做的事。教練放心，今后我會聽余教練的話，也還會認真訓練，不過我要是想吃師母的菜你可得讓我去啊?！?/br>
    “翩然，這么多年，你就像我的女兒一樣，我自己的兒子在國外讀書，你的mama在別的城市工作，其實說到底，我們之間相處的時間絕對超過了家人，我也把你當成我的家人……”說到這里，陳教練微微頓住，眼眶有些潮紅，“其實開始是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說，總覺得有點對不起你，你的職業生涯還有那么長的路要走，原本我也以為自己可能陪你走完?！?/br>
    “你當然會陪我走完了，”何翩然忍住眼淚，“教練，我的比賽你一定要看，只要知道你有看，我一定會表現的像你就在場邊一樣?！?/br>
    “好！我答應你！一定看！”

    何翩然覺得，陳教練的退休比之前自己受傷還更加難過。

    返回長白山后，雖然訓練時她能強迫自己認真，但平時休息卻總有說不出的不習慣。她自己反省自己是太依賴陳教練了，每個動作都要給他過目后才放心，每套節目都要聽他的意見才滿意，甚至每周，她都嚴格按照陳教練制定的訓練計劃執行訓練任務，陳教練的計劃無比詳細，每個細節包括肌群的訓練都會標注出來。

    許伊感慨說，她是已經被陳教練慣壞了，自然以后其他的教練都成了后媽。

    其實何翩然和余悅的感情夜很深，只是每次聽她指點時，心里總會忍不住想，如果是陳教練，他會怎么說？會怎么指導？

    這些煩惱，她只能和許伊傾訴，許伊想了想后告訴她，快點啟程準備去看歐錦賽，現在她需要的是放松和平靜，說不定到了歐洲拍完伊維特的片子，心情能平復不少。

    這次歐錦賽的地點剛好是在法國里昂，這里離伊維特的家鄉很近，伊維特之前就說會邀請她們到自己家做客，何翩然想，或許自己的問題伊維特可以解答。動身前，許伊還叮囑她問候夏天的傷勢，許伊說自己雖然討厭夏天，但總歸心軟不忍心看人受傷，不過，她還是氣哼哼地表示，夏天最該收拾的地方是舌頭，才不是腳。

    何翩然笑著答應她一定把問候帶到，不過后面這句還是免了。

    即便一月，里昂的氣溫也能保持在零上，與長白山相比，這里猶如盛夏。何翩然已經習慣伊維特從不安排接機的習慣，她按照地址找到目的地，本以為這是伊維特家在里昂的房子，誰知道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小型體育館。上面的法語何翩然不認識，走進去后從英法雙語的標牌上才認出，剛才外面的法語是“里昂—蘭波俱樂部”的意思。

    伊維特已經有了自己的滑冰俱樂部？

    大半年前，她還是租借別的俱樂部場地為她編排，現在，伊維特有了屬于自己的地盤。

    何翩然沒有看到其他人，心想她可能是幾個人中抵達最早的，秘書說伊維特正在開會，讓何翩然再等一會兒，于是她繞過辦公區來到訓練場地，這里有十幾個年紀不同項目也不同的孩子正在教練的指導下訓練，一個個的動作都有模有樣。

    “跳！快跳！我保護你！”

    熟悉的聲音，歡快的語調，何翩然看見瓦倫蒂娜正穿著冰鞋在冰上帶著一個大概只有七八歲的小女孩，小女孩似乎不敢做一周跳，猶猶豫豫，瓦倫蒂娜用力一拍她的屁股，催促道：“怕什么，來！看我的！”

    一周跳對瓦萊來說大概就像走路般輕松，她起跳隨便一勾腳，動作輕盈的旋轉一圈后平穩落冰。

    “jiejie！jiejie你慢點！”小女孩瞪大眼睛一邊喊一邊追了上去。

    何翩然笑著搖了搖頭。

    “來得這么晚不怕明年編舞漲價？”

    在異國他鄉聽見中文本來就倍感親切，再加上說話的聲音熟悉，何翩然興奮地轉過頭，卻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淋下。

    比夏天更現眼的，是她左手拄著的拐杖。

    作者有話要說：陳教練正式退休啦！

    何翩然的人生也到了一個新的階段~

    有時候我們人生新的開始，恰恰和旁人的告別有關，真是諷刺啊~

    ☆、第124章

    何翩然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感覺,剛想開口問夏天傷情如何,這時瓦倫蒂娜的聲音從身后極富穿透力的掃過,“小粉！換冰鞋怎么換了這么久？”

    仔細一看，夏天的鞋確實是冰鞋。

    “你的傷……”何翩然一時有點混亂。

    “你問這個？”夏天舉起拐杖,隨手丟到一邊,“剛才來的時候有記者，伊維特非要讓我拄著拐露面,說是給宣傳片造勢，無聊?！?/br>
    說完,夏天越過何翩然，如履平地踏上冰面。

    何翩然長出一口氣,看樣子她的恢復情況還不錯。只不過夏天剛能上冰,做的都是簡單滑行動作,還不能做跳躍，似乎夏天比瓦倫蒂娜要有人氣的多，小孩子們都圍上來，讓她露出難得的窘迫表情。

    “你也來啊風扇，反正大姐大還要開會?！蓖邆惖倌韧耆堰@里當成了自己地盤，伸手召喚何翩然。

    “不好吧，這是伊維特的俱樂部，人家孩子還要上課呢?！焙昔嫒挥X得自己莫名其妙教別人的學生不大好，畢竟這是別人的地方。

    “不會的，你就是扭扭捏捏這點最不可愛，大姐大讓我們陪孩子玩的，你快來??！”

    在瓦倫蒂娜的一再催促下，何翩然換好訓練服和冰鞋也加入冰上的臨時教學。

    “我們分兩組，想學跳躍的跟著我，想學滑行的跟著你們風扇jiejie，不聽話的小朋友要小心，負責監督你們的小粉jiejie可是很兇暴的哦！”瓦倫蒂娜搖了搖手指，“現在開始選擇吧！”

    對于小孩子來說，自然是跳躍的誘惑更大，九個孩子有七個選擇瓦倫蒂娜，只有一個小男孩一個小女孩站在了何翩然身后。

    瓦倫蒂娜十分得意，勝利者般看了何翩然一眼后雄赳赳氣昂昂帶著吵鬧的孩子們去冰場中央開始練習，何翩然身后的一個小女孩局促又小聲的用口音濃重還不熟練的英語問道：“風扇教練，我們要是不快點過去地方就被他們搶光了?！?/br>
    “你們不是想練滑行嗎？”何翩然笑了笑，“那里就足夠了?！?/br>
    兩個孩子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是冰場四個角落之一。

    “滑行不是要滿場滑嗎？”小男孩顯得更好奇更大膽。

    “想要滿場滑先得在角落里滑好才行，這么大的冰場其實都是由這些小角落組成的，來吧?！?/br>
    這些孩子都剛剛開始滑冰訓練，只是在練習各種簡單的壓步和步伐，完全沒有接觸稍微有難度的任何訓練，就像一張剛畫了幾筆的白紙，何翩然完全不知道該教什么，只能按照陳教練以前教自己滑行的方法來，當然，這也是世界上最主流、甚至可以稱為唯一的滑行訓練方法。

    但選擇練的人卻特別少。

    因為這種方法枯燥得就像長跑或者競走運動員一樣，都是無數次在重復著相同的動作。

    “你說，會不會對于他們來說太枯燥了？”孩子們都滑過去后，何翩然低聲問抱臂站在一旁的夏天。

    夏天漫不經心地回答，“這點苦都吃不了那不如現在就去找瓦萊好了，滑行都滑不好的人才會像兔子一樣沒完沒了的發泄無處可用的運動神經?！?/br>
    何翩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夏天的毒舌，瓦萊的粗獷，這兩個人還真是永遠不改自己的本性。

    滑到角落里，兩個孩子都茫然的看著自己年輕的新教練，簡單的自我介紹后，何翩然知道了男孩子叫拉斐爾，女孩子叫克洛伊，兩個人剛剛學習花樣滑冰不到半年，都是初學者中的初學者。

    “你們為什么想學滑行呢？”何翩然問道。

    “什么是滑行？”克洛伊發不好滑行的英文說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好喜歡你！你在冰上好漂亮！你是奧運冠軍??！”

    “滑行都不知道！”拉斐爾鄙夷地看了眼洋溢興奮的小女孩，清了清嗓子，“滑行就是用力滑，滑的越快越好?！?/br>
    果然小孩子的想法都很奇怪，但也很可愛，何翩然笑著說道：“不是的，滑行不是那么簡單的一個詞，這個技術用語包含很多東西，可以說能夠影響技術分和藝術分兩大方面，是裁判在評判比賽時最重要的標準，但是練習起來不是那么有趣?！?/br>
    說到這里的時候，冰場中央的瓦倫蒂娜組正發出陣陣加油喝彩與笑聲。

    兩個孩子好奇的看了眼，又馬上強迫自己聚精會神盯著眼前的教練。

    何翩然有點尷尬，覺得自己可能說的太沉悶了，于是拍拍手，“你們練過基本圖形吧？有沒有練到轉三步伐？”

    “有！”兩個孩子異口同聲。

    “那好，現在看我演示一下我們要怎么練習?！闭f完何翩然選好位置，單腳畫弧，三分之二圈后開始改變軌跡，用一個轉三步的痕跡將圓圈連在一起，組成一個完整圖案，“就是這個，你們先畫一個圓，然后再用轉三步伐連起來，讓整個圓完整起來?！?/br>
    夏天一個人在冰面上逡巡，正在試著做些發力的動作調整，瞥見何翩然剛才的滑的圖形后，不由挑眉。圖案異常清晰，足見刃深完美，最重要的是，何翩然做時輕松瀟灑一蹴而就，單腿無助力，簡直出神入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