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分數出來,140.22分。 雖然與伊維特相差無幾,但無奈短節目落后了幾分,何翩然還是屈居亞軍。 lt/li ☆、第70章 回到北京,何翩然又被陳教練拖著去進行了一次全面的檢查,雖然腳踝沒有事,但醫生說她身上有很多處疲勞傷隱患,應該注意修養。何翩然不知道怎么和醫生解釋,讓她在奧運賽季修養還不如殺了她更仁慈,可陳教練偏偏很固執,認為她在中國杯之前應該只保持基礎訓練量,和充分的陸上練習,冰上訓練必須適當消減。 疲勞性骨折是很多選手的噩夢,何翩然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總抱著一絲僥幸心態,她覺得不能因噎廢食,訓練就是訓練,至于傷病,等到發生時再去面對。然而陳教練帶過那么多徒弟,更懂得從長遠角度去考慮,他勒令何翩然不能一意孤行,而何翩然又一向尊重陳教練的決定,沒有辦法,只能遵從。 回到寢室,何翩然頹然地坐到床上,許伊見她狀態不好臉色難看,趕緊湊過來:“怎么?傷情不樂觀?” 何翩然把事情簡單說了一下,嘆氣道:“什么時候休息不好,偏偏這個時候?!?/br> “其實也好,陳教練只是說讓你在中國站前不要太強度的訓練,也就只有一個月時間,這段時間你可以在陸上多練練舞蹈基礎啊?!痹S伊笑了笑,想繼續勸下去,卻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猛搖何翩然的肩,“對了對了!前兩天大叔跟我說俄羅斯圣彼得堡基洛夫芭蕾舞團要來國家歌劇院演出《天鵝湖》,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 俄羅斯圣彼得堡基洛夫芭蕾舞團是世界三大芭蕾舞團之一,享譽全球,他們的表演何翩然當然非常想看,芭蕾舞對于花滑來說是非?;镜乃仞B之一,大部分選手直到退役前都保持著芭蕾舞的訓練課程,中國隊的所有選手也都有上芭蕾舞課,但這樣與世界最高水平的近距離接觸機會還是非常難得。 “好??!什么時間?”何翩然覺得她現在最多的就是時間。 “一共是三天,從后天開始的每天晚上,從咱們學校這里坐地鐵就行?!痹S伊說道。 “不過這種演出票很不容易買吧?”何翩然有點擔心,錢倒不是問題,上賽季積累下來的獎金數目不小,許伊和她也算是小有資產了。 許伊嘿嘿一笑,摟住何翩然的肩,“放心吧,有我在呢,大叔的mama是國家芭蕾舞團的老師,她幫我們弄到了兩張票,讓她再給她兒子弄一張,我們倆一起去?!?/br> 第二天舞蹈課上,何翩然謝過凌凱,拿到了珍貴的演出票,她之前只和李之森一起看過歌劇的演出,芭蕾舞表演還是頭一次。 這頭一次就是世界頂級,她難免有點激動。 到了晚上,她和許伊換好衣服離開學校,晚上的訓練許伊是請假出來的,陳教練原本不答應,可是一聽說是去看演出,還是帶何翩然一起去于是欣然應允,他還跟許伊打聽了下票價和演出情況,表示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能讓所有隊員都一起去看看。 對于花滑來說,技術是基礎,藝術就是靈魂,一套只有技術的節目可能只有技術分,但再完美,藝術表現力的空白也無法征服裁判,征服觀眾。 到了國家大劇院,何翩然被這里的氣氛感染,她忽然想是不是觀眾來看她們比賽時也是這種心情?今天她可以完完全全做一次欣賞的觀眾,這種體驗也算是難忘。 世界三大芭蕾舞團名不虛傳,演出經常至極,何翩然和許伊對很多芭蕾技術動作的處理也有了新的認識,這些陸上舞者表現出的難度不比他們冰上差,最重要的是,在舞蹈方面,何翩然覺得場上的每個人都能當她的老師。 一場演出看得兩個人都是熱血澎湃,回去的路上,許伊一直在興奮地聊那些可以轉化成花滑的動作,“你經常當做銜接的阿拉貝斯克,我覺得也可以再進化一下!像芭蕾舞的那種編排……” 兩個人正在滔滔不絕,忽然地鐵上有人打斷她們。 “你們兩個是花樣滑冰的選手吧?我好像在電視上看過你們!” “是??!我想起來了!你是女單世界冠軍何翩然!” “世界冠軍?好厲害!” “這是冰舞的許伊!我記得!想不到真人比電視上更好看!” …… 地鐵里炸開了鍋,要簽名的擠成一團,更有一個帶小孩的mama把孩子拿到何翩然的面前問她:“你說我的孩子有沒有學花滑的資質和天賦?!?/br> “這個……得等她長大點才看得出來……”何翩然看著襁褓里的嬰兒,覺得自己一定笑得十分勉強。 走出地鐵,北京深秋已是寒風陣陣,何翩然和許伊兩個人總算逃出包圍圈,都是長出一口氣。 “你剛剛還沒說完,怎么銜接?”何翩然突然想起剛才許伊的話。 “就是……哎呀好麻煩!我說不好,回去給你演示一下!”許伊組織了一下語言,最后還是決定用動作。 兩人沒回宿舍,直接殺到了訓練樓,這里只剩幾個窗戶亮著,漆黑的夜里白熾燈光亮閃爍,她們手里都有舞蹈室的鑰匙,直接看門進去打開燈,前后兩面墻鏡里立刻把兩人倒影進來。 更衣室是每個訓練隊固定的,換好了衣服,許伊開始給何翩然展示自己的思路。 “我覺得你的手臂,特別是在這次的自由滑里,可以再軟一點,幅度大一點,像這樣……”許伊腦子里想法很多,都是剛剛看芭蕾舞時冒出來的,“就是這個阿拉貝斯克,你感覺一下!” 何翩然試了一下,雖然沒有冰上的條件,但是感覺非常自如流暢,效果也更好了!她也迫不及待把自己的心得告訴許伊,“我覺得雙人舞那段,你和大叔也可以試試,重心下沉后再抬起來,兩個人保持距離再到一起,還有手臂動作,那個叫什么我忘了,但就是這樣……” 兩個人講了半個多小時,興奮勁兒都還沒過去,喝水的功夫,許伊笑著對何翩然說道:“看不出來,你還挺會編舞的嘛!” 何翩然一愣,還從來沒人這么夸過她,一直以來她都以認真完成編舞的每個指導為人稱道,但不知為什么,在剛才,她竟然渴望改變羅倫斯的幾個動作,按照她自己的想法。而且,她對選曲也沒有自己的意見,基本上是編舞選什么,她就努力完成什么,這次演出莫名喚起了她心底的某種東西,她忽然覺得,這種感覺是不是就像李之森所說,是一個藝術家的本能。她也想到伊維特已經可以自己給自己編舞,又想到她的節目都是那么出色,心里咯噔一聲,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許伊,你說……我們自己編排一套節目試試看怎么樣?”何翩然脫口而出。 “你說真的?”許伊眼前一亮,“好??!我們一起!編一套我們兩個人滑的節目!” “就來這個《天鵝湖》吧!”何翩然摩拳擦掌。 “我沒問題,不過我們誰扮演王子?”許伊問道。 “不用這么墨守成規,我們兩個一個白天鵝一個黑天鵝,要王子干什么?”何翩然笑著說,“我覺得完全可以不拘泥于平常那些編排的思路,就是當做一個表演滑來試驗,想怎么編就怎么編?!?/br> “好!等編好后我們演給大家看!”許伊伸出手來,何翩然自然地笑著拍過去,擊掌而過。 何翩然的訓練時間被削減,但許伊依然訓練任務繁重,所以何翩然一有空就坐在教室里沉思,把想法記在本子上,想了想又覺得不好,劃掉。同時她還學習怎么使用音樂剪輯軟件,專門買了一套正版的柴可夫斯基《天鵝湖》,每天晚上和許伊一起聽,兩個人商量采用哪段音樂,再加以整合,配樂不能剪輯太碎,也不能完全采用一段沒有變化的曲子,何翩然又把自己之前所有節目的配樂拿來聽,把這些樣本當做老師,最后,兩個人總算搞出了一段水準很專業的配樂。 接下來就是編排。 “我們誰是白天鵝,誰是黑天鵝?”何翩然問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你這么老實,當然你是白的我是黑的,不過這也沒什么意思,不如我們反過來,我跳白天鵝,你跳黑天鵝?”許伊一向大膽敢想。 何翩然也是這么想的,每次突破帶給她的快樂都難以用語言表達,這次滑自己的作品,她更想與以往詮釋的形象再不同一些。 角色敲定,接下來的就是動作安排,何翩然被限制大部分時間不能上冰,所以很多動作都是在陸上完成,只能用晚上大家都去吃飯的時間偷偷跑去體育館在冰上排練?;约壕幣诺墓澞扛杏X非常好,訓練幾次下來就有比之前編舞更事半功倍的效果。她和許伊的配合也因為生活在一起幾年而培養出默契,一點不比雙人選手差。 何翩然最激動的,還是她第一次發覺自己有如此多的想法,而正因為有了這些想法,她也有了自己想滑的曲子,自己想選的風格。 中國杯比賽前一周,陳教練給大家開例行會議,會后,許伊叫住大家一個也不許走,都去訓練場上。 “這段時間你怎么都鬼鬼祟祟的?”舒涵看了她一眼,“還有風扇,你們兩個到底在搞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啦!”許伊沖何翩然眨眨眼,笑著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嘿嘿~明天就可以看兩個人第一次合作編舞的效果啦~ ☆、第71章 “你們居然有時間排新節目?”冰場旁邊,舒涵支著下巴一臉不可思議,“年輕就是好??!經歷旺盛!” “這是什么節目?表演滑?”袁錚問道。 “算是吧,”何翩然一面把mp3插到音響上一面說,“我和許伊都想試試編舞,就排了一個?!?/br> “兩個女生一起滑?這怎么滑?”袁錚還是覺得有點匪夷所思,“我看真是不能訓練把你憋出毛病了?!?/br> “還沒看哪來這么多廢話!”許伊打斷他,“要是可以的話,中國站表演滑我和風扇就想滑這個了?!?/br> “那我怎么辦?”凌凱一愣。 “我再和你滑我們的那套表演滑嘛,又不耽誤?!痹S伊表示這些都是細節。 何翩然把音樂調好,音量也校準后沖許伊擺了擺手,“好了,來吧!” 她們兩個都有點興奮,畢竟是第一次表演自己編排的節目,還是在都有專業眼光的隊友面前,滑到場地上時,何翩然特意多繞了兩圈來找刃感,這次沒有那么多觀眾,可還是多少有點緊張。 兩個人也沒有特意穿比賽的服裝,而是穿了平常訓練的衣服,只不過是特意找出來的,何翩然穿一身黑,許伊穿的是一身白,黑色訓練服比較常見,許伊的衣服是跟人借才湊齊的,不過她身材纖細,穿白色也不顯胖,反而感覺更瘦高窈窕。 開場動作是一個聯合姿態設計,有點像冰舞的聯合旋轉,何翩然側身站立雙手自然向后微抬,下顎高高揚起,許伊半屈膝在她身下,姿態謙卑的低著頭,兩只手臂差不多是同樣的姿勢,一黑一白,視覺沖擊強力。 預留的音樂緩沖時間剛好結束,配樂一開始便是激烈的節奏,許伊扮演的白天鵝奧杰塔先揚起手臂再低伏下去,冰場像是柔波粼粼的湖水,她的滑行也像是池中靜謐的天鵝,雪白純凈,在白天,她只能以天鵝的形態梳理自己的羽毛,在夜里,她才是動人的公主。 許伊的舞蹈功底非常好,她的手臂動作幾乎每次震動都有振翅欲飛的效果,關節處柔韌,肢體韻動,配合上冰舞選手必備的高超滑行技術,她的開場可以用驚艷來形容。 按照編排,她繞著何翩然滑行了一圈,音樂在重復中進入下一段旋律,何翩然扮演的黑天鵝奧吉莉亞才開始做出第一個動作。 妖艷中帶著冷冽,黑天鵝對芭蕾舞女演員的要求很高,沒有刻意的誘惑,從舞蹈動作的設計中就要流露出邪惡的美。 “她們兩個是不是設計反了?”舒涵一時有點摸不到頭腦,“許伊不是最擅長滑這種壞女人嗎?怎么讓風扇這乖乖女來滑黑天鵝?” “這樣才有意思啊,”袁錚看得津津有味,“你不覺得展示一次與眾不同的風格很有挑戰嗎?” “那就看看乖乖女怎么壞起來吧!”舒涵聽了這話后也期待地笑了笑。 何翩然曾經見過伊維特演繹的黑天鵝,那是一種屬于惡勢力的、極富有攻擊性的美,冷傲的神情和不可一世的笑容,她還記得當時多少人都高呼自己要是王子一定會選奧吉莉亞當新娘,哪怕婚禮后就被弄死也心甘情愿。 美到是非不分,何翩然覺得這大概是征服的最高境界。 看完芭蕾舞表演后,何翩然對黑天鵝卻有了自己不同的看法。 這么一個壞的純粹的角色,她覺得如果在王子面前奧吉莉亞是偽裝成白天鵝的話,那么在真正的奧杰塔面前,她一定更加盛氣凌人,有種將柔弱的白天鵝玩弄在股掌之上并且一點點看著她陷入絕望的享受。 何翩然還記得她說完這種感覺后,許伊高呼她內心隱藏著一個變態,但是這個主意非常帶感。 所以完成的成套,用得就是這個感覺。 在白天鵝面前高傲不可一世的黑天鵝,她不需要流露媚態,也不需要假意欺騙,在兩人中她是強者,她享受著戲弄弱者的卑劣趣味,優哉游哉,動作都帶了一絲凌蔑。 白天鵝渴望真誠的愛,黑天鵝便嘲諷她,并且用實際行動去勾引王子,向她證明真愛從不會存在,而她也將永遠在詛咒下茍延殘喘,逃不出自己的掌心。 何翩然喜歡一些含蓄細膩的動作來詮釋節目的內心,但這次不同,她需要張揚凜冽,動作的設計都是大開大合極富有張力,以前最擅長的小范圍動作全被拋棄,她一開始滑行便是加速的狀態,沖過許伊身邊時,一個阿克謝爾兩周堪稱高貴冷艷地飛了過去,落冰時抓住她的手腕,拖刃滑行,不緊不慢,像是經驗豐富的貓在逗弄到手的獵物。 白天鵝始終是謙卑溫柔靜默地姿態,她掙脫不開詛咒,相信真情相信王子,一切源于內心的善良與美好,她在冰場中央如泣如訴地旋轉如同哀鳴,手臂代替天鵝優美的長頸,時而高抬時而壓低,變化極大的動作卻看不出半點僵硬。 柴可夫斯基擅長描繪哀涼與悲愴的氣氛,即便是交響和鳴時的磅礴也蕩氣回腸飽含哀慟。何翩然和許伊都認為這不止是愛情的悲劇,更是一切美好和善良的悲劇,邪惡戰勝純真,灰暗的結局預示光明的葬送,何翩然要扮演的就是這樣一個始作俑者。 本來兩個人覺得不要編入跳躍,完全類似冰舞的套路會比較合適,但真正上冰后,何翩然突然覺得,用冷酷的跳躍技術來襯托許伊柔美的舞蹈藝術會更有沖突感。于是她們又加上了跳躍一試,果然效果很好! 第二個跳躍,何翩然啟動時剛好是與許伊在長長的對角線上,天鵝振翅,引頸而飛,一個后外點冰三周跳向著對面沖了過來,落冰時她利用刀刃出去的軌跡輕巧繞過許伊,剛好一個弧線圓將她牢牢圍住。 白天鵝困獸猶斗,黑天鵝戲謔嘲諷般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它的臉頰,然后更加肆意地彰顯自己的自由與能力。 現在黑天鵝要表現的是整段編排最難的一部分,不是跳躍,而是模仿芭蕾舞劇中的揮鞭旋轉。 在《天鵝湖》中,黑天鵝有一段三十二圈的揮鞭轉,被譽為全劇中難度最高最精彩的段落,這個旋轉必須連續完成,途中不可以有任何停頓,支撐腿的腳尖的移動范圍不能超過一條皮帶圍成的圈。 陸上,并非專業芭蕾舞演員的何翩然是無法完成的,但在冰上,這里由她主宰。 跳進旋轉后,黑天鵝單腿支撐,刀刃壓冰,另一條腿猶如技術動作的名字,揮鞭般甩出再收回,一圈,甩出收回,兩圈…… 何翩然的速度非???,快到眼花繚亂,她擁有四級的旋轉定級,這就證明她能在高速旋轉中保持最優美的姿態。 就像現在這樣。 “她的平衡感……也太可怕了吧……”袁錚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這樣的旋轉即便是他們在座許多人都無法勝任,這并不是單純對技術的考量,也是對天賦的苛刻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