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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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弟,你這是那的話,我們尤家從我這往上再數一輩還不是地地道道的莊稼漢,滿腳黃泥的泥腿子,我小時候照樣在地里耕田插秧,誰又高攀了誰了呀!真正論起來我還佩服了把幾個子女陪養得很出息,家里出了一個大學生是運氣,第二個就只能說是能耐了!不像我家這幾個越活越回去了,老話都說了,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他們一個個在讀書上就沒那個天分?!?/br> 尤父對方遠的家庭是抱有好感的,準確說是對這個能培養出兩個大學生的家庭有天生的好感。在尤父他這輩人眼里會讀書就能有個好前程。 尤父的話讓方大志很是受用,他微側身子,“那我老哥也就在這厚顏和你實話實說了,曉鶯是個好姑娘,我和阿遠媽也沒有什么不滿意的,但是……” 接下來方大志當著尤家人的面把自己家里的情況有說了一遍,他倒不是哭窮,自揭老底把家里自方遠下面有三個小的在讀書,方家會盡全力籌辦兩個孩子的婚事,可能和尤家預期的有差別。最后方大志提出男方這邊唯一一個要求:希望能在自家這邊辦酒席。 尤父與尤母互相對視一眼,方家是什么情況他們早就從方遠和尤曉鶯嘴里旁敲側擊了解得不少。但未來親家能當著雙方的面坦誠以待,意義就顯得不同了,至少能證明這家人的人品老實,沒有半點試圖在親家面前打腫臉充胖子的虛榮心。 “老弟,我們家再疼女兒,也明白曉鶯始終要嫁出去成為別人家媳婦的道理,這婚宴當然是得在男方家里辦。但我們這邊的親朋好友不可能都能到七里橋去參加婚禮。這樣吧,按照安縣風俗,結婚當天,上午男方去女方家接親,中午先在我們家宴請娘家的賓客,下午再接回男方家辦正式酒席及儀式?!?/br> 在辦酒席這點上兩家家長一拍即合,可方大志又提出了給女方下彩禮的事情。 “我和阿遠他媽商量過了,既然他們小兩口成家后都要在縣城里發展,肯定是要住在老哥你家里的。我們做父母的也想為孩子盡點心意?!狈酱笾緦ζ拮邮沽藗€眼色,方母立馬從棉襖的內袋里摸出一個厚厚的紅信封塞在尤曉鶯手里,“這兩千塊錢我們就直接交到曉鶯手上?!?/br> 尤曉鶯本來和個沒事人一樣坐著,沒想到這筆燙手之財突然而然地落到了自己手上。兩千塊錢對于現在的她來說是小事情,但以方家的境況,方遠現在在工地拿的也是死工資,家里還有三個上學的孩子要負擔,接下來的酒席也是筆不小的開支??梢哉f他倆這次結婚,意味著方家要大出血。 尤曉鶯握著信封,手足無措地望向父母。 “方老弟,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們先前不是說好了嘛,你們只用負責婚宴的部分就好?!庇雀覆毁澩乇響B。 “我也知道曉鶯現在肯定不差這點錢,老哥家里為曉鶯準備的嫁妝肯定也不少。我們也不知道還缺什么,這點錢就算是我們做父母的一點心意,作為方家的兒媳婦該有的也不能少?!?/br> 方母也幫腔道:“阿遠是家里老大,這個頭可得給弟弟meimei開好,一碗水端平。這就當是我們給兒媳婦的見面禮,曉鶯高興怎么花,就怎么花?!?/br> 話說到這份上尤父也不再多說什么,出聲示意尤曉鶯接著,“曉鶯,和叔叔阿姨說謝謝!” “叔叔、阿姨,謝謝了!”尤曉鶯小臉微紅。 “現在還叫叔叔阿姨呀,曉鶯從今天起得學著改口了?!狈侥肝罩葧扎L的手揶揄道。 尤母也不嫌場面不熱鬧,“是啊,曉鶯你和阿遠都要學著改口叫爸媽了?!?/br> 這下不光尤曉鶯,連方遠都鬧了個大紅臉。 尤曉鶯臉火燒似的,吶吶開口,聲音細如蚊鳴,對方父方母道:“爸、媽!” “爸、媽!”方遠的態度倒比尤曉鶯自然多了,聲音也響亮,不過一口氣喊出來,底氣也xiele大半。 事實上上了年紀的人惡趣味不會比年輕人少,光是一屋子人的打趣都足夠讓尤曉鶯和方遠在剩下的時間里坐立不安了。 婚禮定在五月,尤母嫁女兒的復雜心情誰也勸不住,更是搬到尤曉鶯臥室和她同吃同住。尤曉鶯和方遠兩人都因為工作上的事脫不開身,關于結婚的一切都交給兩個mama級別的重量級人物,用她倆的話說你們只用安心地當個新娘子、新郎官就好! 尤曉鶯當然也樂得輕松,開開心心地備嫁??墒乾F實卻往往會向每個沉浸在幸福里的人潑去一盆冷水…… ☆、第72章 尤母是那種精打細算著過日子的,早不早就給尤曉鶯攢下了一塊結婚時穿的料子,找了給手藝信得過的老裁縫幫著裁嫁衣。剛好今天做好的衣服拿回來了就急匆匆地找尤曉鶯回家試穿合不合身。 本來今天學校里還有事需要處理,尤母幾個電話打來連催,尤曉鶯也不得不奉命趕回家當衣架子。因此即使身體上配合著母親的擺~弄,尤曉鶯嘴里還是忍不住咕嚷:“做衣服多麻煩呀,開始要是就聽我的直接在百貨店賣兩件禮服,也省得來回折騰!” “我這是為了誰,自己當個甩手掌柜,結婚的東西我都還是幫你備齊了?!庇饶敢话驼戚p拍在尤曉鶯的背上,笑罵道,“別人結婚什么樣我不管,反正你結婚就得像這樣,當個漂亮新娘子風風光光地出嫁!” “媽,我好看嗎?”系好盤口,尤曉鶯轉了個圈,大紅色半袖長款旗袍角在空中劃出個波浪,偏著頭笑盈盈地望向尤母。 “衣服好看,還是老師傅的手藝好?!庇饶干锨凹僖鈳兔φ眍I口,壓低嗓音小聲道,“我生的閨女怎么能不好看!” 兩母女格格地笑出聲,突然客廳里響起了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 “你在這慢慢試,我先去接電話呀!”尤母踱步去接電話,不到一分鐘就聽見她在客廳里喊著自己的名字:“曉鶯,快過來,找你的!” “誰呀?”尤曉鶯接過話筒前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就見尤母做了個“吳哥”的口型,心下有了不好的預感,吳哥找自己會有什么事呀?“喂,吳哥,我是尤曉鶯?!?/br> “小尤老板啊,工地上出事了,快來看看吧!”電話那頭的人聲嘈雜,吳哥的聲音顯得模糊不清。 尤曉鶯還是在第一時間抓~住了“出事”兩個字眼,心里一緊,呼吸也急促了幾分,“吳哥,出什么事了,你先說一下,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吳哥嘆了一口氣:“哎,這事在電話里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你還是先到化肥廠的工地來再細說吧!小尤老板你快過來吧,我先去工地上看著?!?/br> 說完吳哥那邊先掛了線,尤曉鶯聽著話筒里的嘟嘟聲呆了幾秒,霍地站起身邊向樓梯間走,邊說道:“媽,工地上有事情讓我去一趟,中午就不要留我的飯了?!?/br> 尤母出聲叫住尤曉鶯,指著她身上的旗袍:“哎,衣服、衣服,你這孩子就準備穿著這身去工地呀?” 又拉主她緊繃的手,溫聲道:“曉鶯,我們不著急,先去換件衣服。你三哥的自行車在樓下,等會騎車去工地?!?/br> 有了換衣服這段時間的緩沖,尤曉鶯翻騰的情緒也鎮定了不少,平靜下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覺得詫異:方遠不是也在工地嗎?怎么有時間給自己打電話的是吳哥? 化肥廠那塊是建筑隊最近剛接下的工程,與往日修居民房家屬樓不一樣,這次修的是廠房。 這一兩年農作物售價節節攀高,化肥生意更是形勢一片大好,安縣政~府跟著這股東風準備把五十年代馬上的化肥廠在原有規模上進行擴建。照理來說尤曉鶯手下這種縣級的小工程隊是攬不下這種大型廠房建設工程的,這其中也多虧了方遠,他出了不少力,可以說這前前后后兩三個月都是在為這忙活,再加上工行家屬院提前交房驗收后的良好口碑,化肥廠這塊大肥rou落到了尤曉鶯碗里。 尤曉鶯早前就把工地上的事交給方遠在打理,吳哥這兩個月也一直是他在接觸。從方遠的口中她也大致地了解過近期建筑隊正在全力地拆除以前的化肥廠老廠房區域,不應該有發生什么大事呀? 不會是……?尤曉鶯的腦海里浮現了一連串拆房子是最容易發生的事故。即使迎著燦爛春光,尤曉鶯握住車龍頭的手抖了抖,背脊上生出一片涼意。她用力甩了甩頭,凡是不能這么悲觀,還是盡量把事情往好處想,剛剛聽吳哥的口氣也不像真出了什么嚴重大事呀! 工地上一片喧囂,與往日的機器轟鳴不同,今天是格外的人聲鼎沸,整個工地上的工人都傾巢而出涌到了舊廠房前面的空地上了,似乎在看什么熱鬧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個水泄不通。 尤曉鶯剛把自行車停好,吳哥就滿頭大汗地迎了上來。 “小尤老板,你可算來了??烊駝癜?,再這樣鬧下去整天工期都耽誤了?!眳歉缫荒樇鼻械刂钢巳?。 “到底出了什么事工人們怎么不去干活,圍在這看熱鬧?!彪m然和預想中事故的場面不一樣,但尤曉鶯的語氣也并不客氣,打交道久了她也在工地上摸出了些門道,她是老板還是該端出老板的架子,吳哥是自己的下屬,又是整個工地的監工,可以說管理好工人是他的職責范圍內,出現了建筑隊里怠工的現象第一責任人就該算在他頭上! 吳哥摸著額角的汗,三十多歲的大老爺們臉上作出了一副無能為力的表情,“小尤老板,我也沒辦法,這腿長在他們身上,我口都說干了也攔不??!” 工地上每日工作內容枯燥,對多數工人來說有點可以瞧的樂子,圍觀湊趣無聊的日子里也多了談資。 尤曉鶯卻隱隱的覺得吳哥的這套說辭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她左右四顧:“方遠人呢?”這種事情以方遠的性格應該最先出面制止的,現場一直都沒看見人。 吳哥一腦門子官司:“哎呦,小方在人群里咧。這不,就是他和劉四家婆娘在扯皮呢!” “劉四家屬又做了什么好事?”尤曉鶯聞聲先顰住眉頭,劉四這人她知道是建筑隊里手藝數得著的灰工,也是最開始的小班底第一批招攬到的大工,當初為了留住他特意在工地上為他家屬安排了一個煮飯的崗位。但這兩口子的人品在工地上是出了名的臭。 家里請過阿姨保姆的都知道,這一日三餐采購食材其中可以克扣的油水有多大,平常只是一星半點積少成多每個月下來也是筆可觀的數目。劉四老婆膽子卻更肥、心也更黑,每頓買菜的錢流水似的花出去,到工人們碗里卻只有頓頓青菜蘿卜。建筑工本就是干的賣體力的活,天天填不飽肚子怎么肯下力氣?所以,不到半個月就弄得工地上怨聲載道,尤曉鶯直接把她煮飯的差事給擼了。不過,也看在劉四的面子上給她安排了一個打雜的小工,她性格潑辣、偷懶?;瑧T了,成日都能在工地上看見她閑晃的身影…… 簡而言之,這劉四老婆在尤曉鶯眼里比顆耗子屎好不到哪里去,要不是看在劉四是建筑隊里最早一批元老,她早把這夫妻兩請走了! 以尤曉鶯對方遠的了解,他絕不會無緣無故和劉四老婆掰扯上的。這女人肯定沒干什么好事觸怒到方遠的底線了。 吳哥左顧右盼,最終還是在尤曉鶯眼神的逼視下,不自在地說了實話:“小方說劉四家的手腳不干凈,拿了工地上的東西!最近不是正在拆老廠房嘛,工人們閑著就會在廢墟了去撿些好的灰磚和廢鋼材。這情況你也知道以前工地上用完的水泥袋子不是也有人搶著撿去換錢,劉四家的也不過就是這群人里帶頭的那個?!?/br> 現在安縣還是流行用煤炭燒磚產出的青磚,磚價不便宜,一角五一塊,有些建筑工地上會以七八分的價格收舊磚去用。還有廢鋼價格七分錢一斤,水泥袋子一分五一個。 拆房子會遇上人一窩蜂地撿破爛,尤曉鶯是清楚的,你不讓工地上的人撿,外邊也會有人偷偷摸摸溜進來撿。工人們趁著拆廠房掙點外水改善生活,只要注意安全不耽誤工期,尤曉鶯是萬萬不會攔著的。要是方遠為了這個和劉四家屬分說,也難怪這些工人圍著看熱鬧,畢竟事關自己的切身利益。 聽吳哥話里話外的意思分明是方遠有意拿劉四家的殺雞儆猴,但事情絕不可能像他說的那樣簡單。 吳哥眼角的余光始終偷偷留意著尤曉鶯的反應,見她一臉寒霜,又趕緊打了個哈哈,“小方可能是考慮得周詳,也是為了他們人身安全好嘛,畢竟進廢墟里有隱患?!?/br> 吳哥這話說得圓滑,表明了是兩邊都不想得罪的主。尤曉鶯心里有數,方遠既然放話說劉四家的偷工地上的東西,絕不會是為了撿破爛這件事。不管吳哥是有意還是無心,這其中有人在模糊焦點,想把事情鬧得越大越好! 光站在外面這聽吳哥一個人說太片面了,還是問問當事人再細究。尤曉鶯對吳哥道:“我們還是進去看看情況?!?/br> “讓讓、讓讓,小尤老板來了!”吳哥趕忙作開路先鋒,圍觀的工人也下意識地讓出了一條道,尤曉鶯跟在他身后終于看見了里面的情況。 方遠與劉四家屬站在人群中間,人群里還有劉四縮頭縮腦的身影。劉四老婆嘴里正罵罵咧咧說著一些不干不凈的骯臟話,而方遠頭發微亂、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臉上也有幾道指甲留下的紅印子,顯然這個潑婦已經動上了手腳。 劉四老婆一見吳哥露面,就立馬像有了依仗一般,嗓門更亮了,哭天抹淚的。 “吳哥,你來評評理!有這兔崽子這樣冤枉好人的嗎?我可是冤死了,今天他不在這給我一個交代還我一個清白,我、我就不活了,沒臉面做人了……” 尤曉鶯面色發青,在心里自嘲:劉四老婆這明擺著是把吳哥當做能給她當家做主的人了,她也不是沒成算的人,既然能說出這話,吳哥急吼吼地叫自己來干嘛? 尤曉鶯還是第一次發現吳哥他在工地上聲勢可比自己這個月月發足工資的老板強多了! ☆、第7章 .26 女人的第六感在很多時候會敏銳一些,從圍觀的眾人的態度和眼神中尤曉鶯能感受到吳哥在建筑隊里話語權。 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吳哥在先天優勢上會比自己和方遠更能和工人打成一片,但真正對比過這里面的差距,尤曉鶯為吳哥在工人心目中的分量感到心驚,她一直擔憂地事情還是成為了現實,事實上吳哥的話已經比自己這個當老板的還管用,他這種老好人的處事方式更能得到信服。 方遠正式到建筑隊里的第一天,尤曉鶯是珍而重之地向所有的工人介紹過他是學建筑的大學生,他在工地上的決定也代表了自己的意思,她滿心以為以方遠的能力足以壓服這群散漫的農民工,現在看來她給予的權威并不被大多數人放在眼里。 今天劉四老婆有膽量抓著方遠的衣領撕扯,顯然在她心中自己這個老板的分量還不夠,再看看她對吳哥討好的嘴臉,尤曉鶯心里膩歪,劉四家的可不蠢,她只不過是看碟下筷罷了。 事情鬧到這地步,尤曉鶯就沒想過輕輕放下了事,這種農村婦女最是得寸進尺不過,今天你退一寸,她就有臉皮進一尺。 “劉四嫂,我這建筑隊里誰有那膽量敢給你委屈呀?尤曉鶯從吳哥身后走出來語帶嘲諷,她自認是個心眼小的人,在自己的地盤上有人給她添堵,自己還笑臉迎上去那不是犯賤嘛! 尤曉鶯出現得突然,劉四媳婦也沒準備臉上哭天喊地的表情一下僵住,說不出的滑稽。但這種人難對付的就在她真的是不在乎臉面,即使尤曉鶯嘲諷技能全開她也能當做沒聽見一樣,馬上變出一張笑臉來,“小尤老板,那股風怎么把你都給驚動啦!” 尤曉鶯指了指圍了三層又三層看熱鬧的人群,“怎么你覺得這動靜還小呀,你是不是還想到大馬路上撒潑打滾讓全縣城的人都知道你比竇娥還冤?” “我和我家當家的在工地上一年多,一直是本本分分任勞任怨的,什么臟活累活那不都是搶著干??!尤老板,你可得給我做主呀,可不能讓人平白地把臟水往我身上潑?!眲⑺南眿D死死地揪著方遠的袖子不放,嘴里賭咒發誓的說得似模似樣,仿佛是天底下第一的良善人“小方你可是省城回來的文化人,要知道沒憑沒據的不能冤枉我們這種本分人。我要是真拿了工地上的一針一線,就讓老天爺把我天打五雷轟,下十八層地獄被惡鬼拔舌頭……” 話音剛落人群里就傳出幾聲嗤笑,顯然劉四媳婦說得更唱戲似的,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大家心里都有數,完全是把她嘴里出來的當笑話聽了。這反應直讓劉四兩口子臉上表情掛不住,惡狠狠地用眼神瞪過去。 即使是女人,劉四媳婦也是女人里力氣不小的那種,她死命拽著方遠的袖口,衣扣都快被她拉掉了。顯然方遠是不方便和她推搡,一直避讓著她的手,脖子被勒得通紅,滿臉無可奈何。尤曉鶯皺眉道:“劉四嫂,有話好好說,你手先從方遠身上挪開!” “我才不放咧,工地上誰不知道他是你家男人。你心疼自家漢子肯定幫著他說話?!眲⑺南眿D自鳴得意,嗓門尤其響亮,一時間圍觀的工人哄笑成一團。 尤曉鶯的臉紅得都快冒煙了,她正想發作。吳哥卻先她一步出面了,他顯然是不想把事情鬧大,瞪了劉四媳婦一眼,語氣嚴厲:“劉四家的,你還想不想在工地里混了,快給我放手!” “放放、我馬上就放?!眲⑺南眿D表情沒有了面對尤曉鶯時的肆無忌憚,趕緊賠了個笑模樣,放開了方遠的袖子,“吳哥你都發話了我那還敢不放?!?/br> 劉四媳婦的氣焰蔫了尤曉鶯卻沒有任何快意,她心里明白工地上現在的局面是尾大不掉了。 她提高音量對圍觀的工人大聲道:“看熱鬧的都散了,大家該干嘛干嘛,別耽誤了干活?!?/br> 但見效不大,不到三分之一的人陸陸續續地散了,大部分人還是磨磨蹭蹭不想走,大概還是想留下來看熱鬧。 “散啦、散啦,再不走了信不信我立馬扣你們今天的出工?!眳歉缫粋€個地上前去勸,期間還有不少人嬉笑著和吳哥玩笑了幾句,但最后還是乖乖地回各自的崗位上去了。 尤曉鶯沉默地看著這一切,眼底情緒起伏,余光注意到劉四縮頭縮腦也準備溜掉的身影,出聲喊道:“劉四,你留下,怎么你媳婦的事你不想當面聽聽呀?” 劉四摸著自己的后腦勺嘿嘿地笑。 尤曉鶯眼神在留下來的四個人,方遠、吳哥、還有劉四兩口子身上一一劃過,最后目光停留在劉四媳婦身上,“劉四嫂,你說得對什么事都要講究真憑實據的?,F在我們先聽聽方遠他是怎么說的?!庇洲D頭注視著站在自己身旁的方遠,“方遠,你先來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憑啥說四嫂偷了工地上的東西?” 方遠沉吟了幾秒理清了思路才從頭到尾慢慢講來,“我進建筑隊也就是這三四個月的時,來了以后就一直兼管著庫房里的鋼料水泥賬目,這每天庫房里進出多少在我這都是一清二楚。之前在工行家屬院的工地完工時,我就發現了庫里的鋼材數目不對,但差得不多就一噸半的樣子。當時只以為是最開始賬目交接時出了岔子,問題也不大,也就沒把這事往心里去?!?/br> “但因為最近全省鋼材緊缺,上個月工地上就提前進了一百噸螺紋鋼,加上之前工行工地上剩下的三十噸,庫房里應該是一百三十噸,這個月我和庫房管理員老趙盤點庫存的時候發現庫里只有一百二十六噸鋼材?!?/br> 剩下的話方遠不說在場的都心知肚明,化肥廠工地這邊是上個月開始進場拆除的,工行家屬院完工后建筑隊里就沒有什么地方用鋼料的了,庫房里的鋼材按常理是應該不會有變動的,現在不翼而飛了四噸鋼材。 尤曉鶯雖然這兩個月都沒有仔細核對工地上的庫存,但這批鋼材是經由她的手專門托陶姜從省城運過來,她印象深刻直接在化肥廠的庫房里卸的貨?,F在的鋼價比一年前翻了五成,螺紋鋼將近一千六七一噸了,也就是說工地上平白不見了七千元的貨,不是出了內賊還能是什么? 所有人都還沒吭聲,劉四媳婦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她振振有辭地指著方遠的鼻子:“好啊,工地上的東西少了明明是你們這些當頭頭的責任,出了事就隨便找我們這些小嘍啰出來頂黑鍋,虧不虧心呀!你賴上我,我還想說你嫌疑最大呢,你不是天天住在庫房里呢,從里面順點鋼材出來多順手呀!還有呀,守倉庫的老趙,他嫌疑也不小,說不定就是你們倆勾搭著合伙干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