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節
行了跪拜大禮,皇后叫了起,再給云氏賜了坐,淺夏十分識趣地在云氏身后站了,低眉順眼的模樣,任誰看了,也不過就是一介再平常不過的女子,坐在了云氏對面上首的,正是梅妃。 淺夏也是從兩人的交談中才得知,這一位,便是皇上寵愛了多年的梅妃。 偷偷抬打量了幾眼,果然是生得有幾分的媚色,這樣的女子,也的確是適合讓男人寵著,不過,也僅僅只是寵著。就如同寵一只小貓,一只小鳥一般,若說是愛? 淺夏心頭冷哼,許是這做妾做得久了,這眉眼間都是這等的嬌媚神色,讓人想不將她當成了一房妾室都不成了。 再想想之前自己所見過的那些美妾嬌寵們,哪一個不是媚眼如絲,神情嬌媚? 這就是做妾的悲哀,既不愿意以色侍人,可是為了固寵,又不得不違心處之。時日久了,便成了一種極為可怕的習慣,想改,都是改不掉了。 貴妃如何?寵妃又如何? 身分再尊貴,說白了,也不過就是一介妾室,永遠都是不可能成為真正的主母,在宮里再怎么消遙快活,也是無法讓人認可她的地位,甚至是她兒子的地位。 長子又如何?終歸是擺脫不了一個庶字! 幾番寒暄之后,皇后已是無意再留她們說話,畢竟,外頭等著拜見的人還有太多。而事實上,淺夏她們留在了坤寧宮的時間,也的確是不短了。 熟料,梅妃許是看出了皇后的意思,笑吟吟道,“云小姐果然是生得傾國傾城,難怪就連幾年未曾出門的穆世子,也對你一見傾心了。如今便是本宮瞧著,都是有幾分的心動了?!?/br> 淺夏的眉眼低垂,并不應聲,梅妃這話,無外乎就是想要讓人家借著她,從而注意到穆流年罷了。 這個時候,自己一個才回京不久的姑娘家,自然是少說,或者是不說話的好。 云氏的臉上有著幾分敷衍的笑意,“梅妃娘娘過獎了。這孩子是個不愛說話的,說來,也是我這個當娘的沒有盡到責任,五年前,如果不是讓她傷著了,也不至于。罷了,大過年的,不提也罷。倒是梅妃娘娘的消息靈通,怎么臣婦竟是不知,還有這一見傾心之說?不是說,是因為一味靈藥嗎?” 云氏這樣說著,眼睛還掃向了自己的大嫂程氏。 程氏點點頭,“是因為一味藥,沒錯。原本就是玉離子神醫給淺夏養身用的??墒呛髞聿恢L平王妃從何處得知了這個消息,竟然是求上門來。如此,才有了兩人的婚事一說?!?/br> 梅妃的面子似乎是被人下了,不過她也渾不在意,臉上仍然是端著幾分嬌柔的笑,“本宮也是聽人說,穆世子對云小姐很上心。如今身體大愈,往云府跑的次數可是快要數不過來了?!?/br> 說著,還嬌笑了幾聲,明明就是四十歲的人了,竟然是還能笑得這般嬌媚,倒是讓淺夏成功地感覺到了一種惡寒,隨后,便成功地發現了自己的身上已經有了數不盡的小米粒兒了。 這個梅妃的話,著實可恨,就差直接說淺夏是一個不知檢點的惡女子了! 程氏心中雖惱,面上卻是越發地溫和了起來?!懊峰锬镎f笑了。先前長平王夫婦不在京中,這有關兩人婚事的一些事情,都是由穆世子親手打理的,前幾日才剛剛送了聘禮,也是穆世子親自前往的。要說,這穆世子也是個可憐人,身子才剛剛好,可是有些事,卻又非得親力親為不可,就拿這聘禮來說吧,若不是他親自送來,說不定,這半路上,就能拐到哪兒去了?!?/br> 皇后正端著茶盞的手微抖了抖,原本還有些疲憊的臉上,這會兒卻是被挑起了幾分的興致,不免多瞧了這位程氏兩眼,說話果然是個凌厲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這樣的女人,也幸虧是云蒼璃沒有再納妾,否則,豈不是總要吃虧? 梅妃一聽這話,面上的笑果然是再端不住了,眉眼間的幾分凌厲氣勢,也都散發了出來。 這程氏分明就是拐著彎兒地在罵她們柳家的人,貪婪成性了? 長平王夫婦不在京中那些日子,這府上的一些事務卻都是交由了幾個下人來打理,擺明了就是在落他們梅家的面子,不給梅側妃一丁點兒的顏面了,如今這程氏又當眾這樣說出來,豈非是故意要給她們梅家難堪? 淺夏挑眉,對于這位舅母是個什么性子,她自然是再清楚不過的。 原本就不喜歡梅家,這位梅妃還當眾想要給她難堪,舅母若是能忍了,就不是那個護短的舅母了! 等到她們一行人退出了正殿,便聽到了姜氏小聲道,“真是的,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什么身分,竟然是敢這般地沒有規矩,還敢沖撞了梅妃娘娘?真以為自己的夫君有個二品銜,就是這梁城的大人物了?” 王氏雖然是沒有說什么,可是看向了程氏的眼神也是頗有不善,擰了下眉,還是拐著彎兒提醒道,“大嫂,我們知道這都是您的親人,可是也要注意著些。今日可是宮宴,那梅妃是什么人,想必你們也都知道。若是果真惹惱了她,一會兒在宮宴上公然地發難起來,那可不是我們能承受得了的?!?/br> 與其說是提醒,倒不如說是警告來得更為準確一些。 淺夏抿了抿唇,淡淡一笑,拉起了程氏的手,兩人便往一側避開了幾步。 淺夏的做法很明顯,她們雖然與云氏是親人,可是從根本上來說,她們都是云家的人,這意思也就是在讓她們幾個放心,有什么事,不會拖累到他們林家的。 云氏的臉色瞬間便冷凝了下來,“怎么?梅妃娘娘不好惹,以為我大嫂就可以隨便欺負了?” 王氏面色一滯,“大嫂,話也不能這么說?!?/br> “行了?!痹剖峡焖俚卮驍嗔怂脑?,“你是什么意思,我也無心多想了。時候也不早了,你們還是看好你們各自的孩子吧。別一會兒小孩子迷了路,再看到什么不該看的,聽到不該聽的,回頭受了罰,再賴到了我大嫂和女兒的身上?!?/br> 這話已經說的很不客氣了! 王氏幾人面皮有些發緊,這分明就是在提醒她們,不要總是把過錯推給別人!去年就是王氏的兒子進宮后,竟然是與一位小皇子打了起來,雖然是沒有什么大礙,可是回府后,還是被老國公給重懲了一番。 幸好皇上念著定國公府的功勛,也未曾大加責怪,只不過,面上也不怎么高興就是了。 舊事重提,無非也就是要讓她們幾個好好地自省一下,另外,也成功地讓她們閉了嘴。 云氏再上前拉了淺夏的手,“小夏,一會兒宮宴,你就坐在了娘的身邊,好不好?” 淺夏微微愣了一下,看到了母親眼底極為期盼的神色,淡淡一笑,輕輕點了頭。因為林正陽的年紀太小,這樣的宮宴,實在是不適合他進來,而母親身邊再沒有其它的親人,至于剛剛那幾個,巴不得母親馬上死了才是真的。 “母親,若是我們三個坐在一起,是不是不合規矩?” 云氏看了一眼程氏,笑道,“這個,應該是無礙的。畢竟我們也算是一家人了。大不了,我不往前坐就是。一個國公夫人的虛名罷了,哪里及得上我們一家人重要?” 程氏聽了這話只覺得舒心,總算是沒有白疼她們母女一場,三人尋了一處還算是安靜的地方,又小聲地說了一會子話,便有宮人前來指引,這是要請她們移步文和殿了。 文和殿是宮中最大的一處專門用于飲宴的宮殿。聽聞可納近百人,淺夏前世倒是曾來過一次,自然是由徐澤遠陪著來的。她還記得當時,宋佳寧得知自己要赴宮宴,看向了自己時的那種羨慕的眼神?,F在想想,當是嫉妒的成分居多吧? 這一世,自己不可能再成為安平侯夫人了,而將來成為了長平王府的世子妃之后,這皇宮,怕是自己也要常來常往了吧?就沖著皇上對云家和穆家的那份兒忌憚,只怕將來自己進宮的機會也不會少。 轉念再想想那位梅妃,在坤寧宮中的那番話,只怕待會兒的宮宴,是要不平靜了。 重活一世,淺夏自然知道,但凡是在文和殿飲宴,勢必是男女同殿,至于待會兒如何做,則是要看看里頭引贊宮女的安排了。先前母親的那番話,也不過就是她自己所想罷了。 既然是宮宴,又豈能任由她們自己做主? 這也不為何剛剛淺夏如此痛快地便能應下的原因。 而從淺夏的認知里,她們勢必是不可能會坐在一處的?;噬霞热皇且囂剿?,又怎么可能會允許自己的旁邊還有人幫襯? 淺夏思索間,文和殿已經到了。 果然,先有宮女將云氏和程氏安頓好之后,便再帶了淺夏往另一處走去。 云氏一瞧,自然是不樂意了,“慢著,她是我的女兒,怎么還要另行安排?” “回夫人,奴婢不知,這是上面的安排,奴婢也只是按照姑姑的吩咐行事?!闭f著,那位小宮的眼睛轉了轉,“許是將夫人與小姐分開了。小姐們的性子都是較為活潑的,想來是擔心跟夫人們在一起,會嫌太悶了?!?/br> 云氏緊了一下眉,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而她身后的程氏臉色雖然也不好,不過,好在出門之前,云蒼璃就已經提醒過她了,所以,對于現在的局面,她倒也不至于太過意外。 淺夏給了云氏一個安撫的笑,便轉身跟著宮女走,才走兩步,便又頓住了身形,眾目睽睽之下,自然是沖著穆流年行了個禮。 “給世子請安?!?/br> 穆流年的眉宇間,似乎是又有了幾分的病態,身上還有著一股子淡淡的藥香味兒。 “這是去何處?” 小宮女立刻回道,“回世子,奴婢帶云小姐去她的座位?!?/br> 穆流年一挑眉,“不必如此麻煩了。我母妃身子不適,病倒了,父王也無心前來赴宴,正在府里陪著母妃,我這副身子,雖說是好了大半兒,可也總有不適的時候,就讓她陪在我的身邊就是?!?/br> 淺夏一愣,不過對于這樣的安排,顯然是比較滿意的,有他在,那么自己相對而言,安全性會高一些了。 小宮女似乎是有些為難,“這?” 穆流年也不欲與她廢話,直接拉起了淺夏的手就往一側走。 淺夏這才注意到了,穆流年的身前,還有一名小公公引路,沒幾步,便將他引領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來,你就坐在我旁邊吧?!蹦铝髂暾f著,再指了指淺夏下首的位置,抬頭問道,“那里安排的是何人的座位?” “回世子,那里原本是您的位子,您和云小姐現在坐的位子,是給長平王和王妃安排的。不過,既然是兩位未曾進宮,那么您坐在這里,自然也是無可厚非的?!?/br> 穆流年滿意地點點頭,如此甚好,空出一個位置來,那么再往后坐的是誰,也就無所謂了。 而云淺夏被穆流年強拉著到了這邊落座,自然是在殿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此時文和殿中已是有了不少人,個個兒有些驚奇地看著他們二人,有的艷羨,有的嫉妒,有的贊嘆。 淺夏在他的強勢態度下,最終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當然,這是為了做給別人看的。 兩人才剛剛落座,正覺得身上的眾多視線有些不舒服時,便察覺到了許多視線的轉移,淺夏也是有幾分好奇地抬了頭,才要轉頭往門口看去,便被穆流年掐了一下手心,不得已,再度回頭看他,眼神里,還有一絲絲的惱意。 穆流年輕笑一聲,“不過就是那個白發妖人罷了,有什么好看的?” 淺夏這才恍然,原來是桑丘子睿到了! 也是,他那樣的無雙風華,引起轟動,自然也是在所難免了。 桑丘子睿才走到了門口,便注意到坐在一處的兩人,眸光閃了閃,伸手輕撣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手指微動,厚重的大氅往后一掀,早有人將其穩穩地取下。 大步進殿,無視眾人的敬仰及傾慕目光,直接就走到了穆流年的身前。 原本負責引座的小太監,這會兒也是傻了眼,這位桑丘公子看起來溫潤如玉,可是離他最近的他卻是分明感覺到了,自公子身上傳來的冷冷氣息。 小太監不想被凍死,更不想得罪了皇后的親侄子,再被人為難,只好是咬緊了牙關,在兩步開外站了,低著頭,一個字也不敢說。 桑丘子睿冷冷地瞥了一眼一旁的座位,二話不說,直接一撩衣袍,順勢坐下。 穆流年心里頭這個氣呀! 怎么走到哪兒,都有他的事兒?這是他該坐的位子么?懂不懂規矩?這會兒的穆流年,儼然忘記了自己強行將淺夏拉到這里坐下,也是壞了規矩了。 三人間的氣勢有些古怪,確切地說,是桑丘子睿和穆流年二人身上透露出來的氣勢太冷了些,原來被安排坐在他們附近的一些官員,這會兒都是莫名其妙地就想避開他們,怎么就覺得這大殿里太冷了些呢? 桑丘子睿在大殿門口,遠遠地看到了淺夏的面容時,他眼中的震驚幾乎就是讓他忘記了,自己到底是在哪里了。 與印象中一模一樣的嬌顏,一般無二的眸子,就連臉上此時那微微有幾分羞怯的神采,都是一模一樣! 可是現在,這樣的可人兒,卻是坐在了另外一個男人的身邊! 不是他桑丘子睿,而是成為了別人的未婚妻! 絳紫色的衣裳,配著頭上簡單的幾件兒玉飾,這般的模樣,似乎是在他的印象中從來沒有過的。印象最深的,是她的一襲張揚的大紅色,即使是在后來入宮之后,沒有資格著大紅色的她,也仍然是愛著大紅色! 想到了那個時候,她在他的面前,似乎是從未著過其它的顏色。只因自己曾說過一句,她著紅裳最美,仿若是那最為嬌艷的牡丹。 仔細想想,自她嫁給了兄長之后,自己似乎是就再也未曾見過她,直到自己殺了他,將昏迷不醒的她帶回到了皇宮。那個時候,她的身上,似乎是著了一套白裳。 只是那白裳的上頭,映著點點紅梅,片片地血海,只一眼,便讓他徹底地厭惡了白色! 從那以后,自己下令再不準她著白裳,不為別的,只因她的白裳上,染了他人的血。 桑丘子睿沉浸在了自己的回憶之中,直到有人不小心碰了一下他的衣袖,他才回神,才想到了要進殿飲宴。 這等場合,他便是再貪戀她的那張嬌顏,此刻也明白,自己多看她一眼,便等于是給她帶來了一分麻煩! 原本有些擔心他會失態的淺夏,在他落座后的那一刻,心中驟然一緊,直到確定他的視線沒有落在自己的身上,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氣,總算是沒有再引來旁人的關注。 剛剛她可是看得清楚,這大殿里,不少的女子的視線就像是粘在了桑丘子睿的身上一般,怎么都移不開。若是他再表現得對自己有幾分心思的話,只怕是她可就又引起了不少女子的嫉恨了。 這一刻,淺夏對桑丘子睿,倒是有了那么一點點的感激之情了。 至少,他沒有讓自己變成了眾矢之的。 大皇子與二皇子先后而至,看到他們三人的方向時,也是眼神微閃了一下,隨后再各自落座。到底是皇子,心里頭再怎么疑惑好奇,也是不可能在人前表現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