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一二三四五六七,奶粉票,糕點票,糖票,布票先放著……早點給閨女囤口糧,今年要鬧饑荒了,日子不好過,不好過?!?/br> 姜萱一邊數著票券一邊低聲嘟囔。 不遠處,鄭西洲正喝著水,聞言嗆得驚天動地,咳嗽了半天才緩下來。 姜萱擰眉,轉頭沖著他遙遙喊道:“沒事吧?” “沒、沒事?!?/br> “喝水還能嗆著?”姜萱翻翻白眼,扭頭繼續搜刮票券,沒把他當一回事。 鄭西洲眼角抽抽,嘆了一口氣,瞅著她的行徑,下意識也開始盤算起了家里的囤糧。 自打和姜萱結婚,家里多了一個人吃飯,他便斷斷續續從黑市里搬回來不少糧食,更不用提姜萱又嬌又挑食,一次次搬回來的精米白面只會多不會少。 如今再打開存放糧食的櫥柜,看似滿滿當當,實則缺斤少兩……鄭西洲捏捏眉宇,有點頭疼。 他估摸著剩下的糧食全被姜萱偷偷拿了,她、她到底背著自己囤了多少糧?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攥著好不容易攢下的花花綠綠的票券,姜萱幾乎逛遍了整個百貨大樓,趁著采買年貨給閨女囤口糧,但也不敢大肆采購,只能一樣買一點。 剩下的,她去供銷社慢慢買,不著急。 短短幾天,姜萱忙得腳不沾地,鄭西洲更忙,稍不留神就不見了人影,不知道在外面搗鼓什么。 不過他倒是不聲不響干了一件大事! 聽說礦上的王大丫被開除了,姜萱得知消息的時候,已經是轉了好幾圈的流言。 蘇圓圓拉著她出來逛街,興奮地談起八卦,“你不知道,家屬區的職工都看見了,她趁著放假沒人,大半夜去車間偷了一批零件,結果被保衛科的那幫人正好撞見了……” 原本王大丫死不承認,一聽到要轉送公安局,嚇得腿都軟了。 大半夜鬧了一通,覺都沒睡好,老礦長氣得夠嗆,和礦上的其他領導開會,當場就把人開除了。 她是臨時工,倒也不用費勁地辦什么離職手續,若是再不安分繼續鬧,直接轉公安局,盜竊公家的財產,這罪名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端看礦上想不想追究了。 “聽說是她男人賭輸了不少錢,家底都輸光了,她沒辦法,只能打起了礦上的主意……車間的那些零件拿出去能賣不少錢呢?!?/br> 至于這其中有沒有她男人的參與,誰也不清楚,畢竟王大丫不肯出面指認,礦上更是懶得搭理她家的破事。 只吩咐保衛科加強了夜間巡邏,堅決不讓這種事兒再發生了。 聽到這里,姜萱樂得眼睛彎彎,當初那死丫頭故意潑她開水,害得她憋屈受氣,如今總算得了教訓。 不等她偷偷幸災樂禍,當天下午,回家的路上,姜萱在小洋樓門口撞見了蓬頭垢面一臉狼狽的王大丫。 “姜萱!” “你在這里干什么?”姜萱連忙后退了一大步,小心護著自己的肚皮,生怕她又發瘋。 王大丫死死盯著她,目光出乎意料地平靜,“是你們對吧?我知道鄭西洲認識不少混混二流子,他們拉著人打牌,先是賭小錢,后來賭大錢,賭到最后輸得一干二凈?!?/br> 姜萱抿抿唇,硬著頭皮道:“你的事兒我也聽說了,這和鄭西洲沒關系,你少污蔑人?!?/br> “你以為我會信嗎?”她笑了起來,眸光向后方瞥了一眼,似乎期待著什么,“我想來想去,總覺得哪里不對。以前我給公安局投了一封舉報信,等啊等,等了兩個月,也不見你們夫妻兩個遭殃……” 話音落下,姜萱瞪大了眼,難以置信道:“你舉報我們?你舉報什么?你知不知道這個能鬧出人命的?” “你們這不是沒出事嗎?”她冷笑。 “……”emmmmmm姜萱一秒冷靜下來,想了想,估計鄭西洲早就知道舉報信的事情,所以做事才這般狠。 這年頭,舉報信可不是鬧著玩的。 姜萱瞅了瞅她平靜的臉色,危險雷達滴滴作響,她很惜命,更不用提肚皮里面還有一個小閨女呢。 想到這里,姜萱又悄悄地后退了兩步,心里七上八下的,有點慌,鄭西洲不在家啊,那王八蛋跑哪兒去了! 姜萱護著圓溜溜的肚皮,深吸一口氣,“我不跟你吵,我有事,先走了??!” 說罷,姜萱拔腿就跑。 剛轉過身,迎面出現一個陌生女人,衣著明艷,酒紅色的羊毛圍巾把她的臉蛋擋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似曾相識的嫵媚眼眸。 擦肩而過的剎那,她忽然抬手。 一把黑色的勃朗寧手’槍,不知道在何時,已經抵到了姜萱的腰間。 第86章 昏迷做夢 往日熱鬧的黑市有點冷清, 臨近除夕,人影稀疏,幾個衣著破舊的莊稼漢蹲在角落, 揣著袖子安安靜靜。 “洲哥,你要買什么?最近咋不見你倒買倒賣呢?” 黃三凍得直跺腳,要他說,大冬天冷風襲人,明晚就是除夕夜, 不呆在家里包餃子過年, 還出來折騰啥? “對了洲哥, 王大丫那事算是、算是結束了吧?她都被礦上開除了?!?/br> “當初我怎么跟你交代的?”鄭西洲問。 “……”黃三無語望天,“我真沒辦法了, 她死賴著要呆城里,我總不能抓著她扔到鄉下去吧?” “張耀祖怎么說?” “嘿,他也不是東西, 指著王大丫回娘家拿吃拿喝的, 正好補貼他呢?!?/br> 鄭西洲笑了一聲, “不管他, 你們收手, 由著他們一家子折騰去?!?/br> “好嘞!” 馬馬虎虎算是辦完了事,黃三搓搓手,開始惦記鄭西洲答應的好處, “洲哥,你那兩間磚瓦房, 啥時候給我???” “……” “先給鑰匙也行??!買房的錢我先欠著,以后賺錢了一定給你?!?/br> 鄭西洲眼角抽抽,懶得搭理他, 在黑市四處閑逛,偶然瞥見一袋灰撲撲曬干的蘑菇,慢悠悠地來到攤販前小聲問價, “老人家,這山貨怎么賣?” “不賣錢,你有糖票嗎?俺想換糖票?!崩项^兒目光灼灼。 糖票不稀罕,但是鄉下人一年到頭能領兩張票券就不錯了,城里人月月都能領,老頭兒正缺糖票,最好是紅糖票,他的小乖孫就愛喝紅糖水。 鄭西洲聞言,下意識摸了摸口袋,除了一沓錢,票券是一張都沒有。 ……黃三瞅了一眼,納悶道:“洲哥,你沒票???” “你有嗎?”他反問。 “有啊,前兩天剛收了幾張?!?/br> “借我周轉周轉?!编嵨髦廾娌桓纳?。 黃三不以為然,拿出兜里卷成亂七八糟的一團,“白糖票行不?我這兒只有兩張紅糖票?!?/br> “拿來我看看?”鄭西洲伸手,擺明了全部都要。 “……”黃三默默交了過去。 鄭西洲簡單理了理,動作毫不客氣,低聲和老人家商量,“三張糖票,這還有一豆腐票,四張票換你的一袋山貨,行不行?” “行!” “這是高粱米?怎么賣?” “一斤兩塊三,”旁邊的婦女緊張喊價,頓了頓又補充道,“俺急著換錢,不然也不會賣,你們不知道,鄉下都缺糧呢?!?/br> 黃三倒抽了一口氣,這價格豈止翻倍,都知道黑市的糧食貴,但也不能這么貴? 糧店里一斤高粱米只要一毛錢! 誰知鄭西洲眼睛眨也不眨,當即爽快地掏了錢,一小袋高粱米扔后邊,黃三忍著心痛,任勞任怨扛東西。 “洲哥,咱沒必要買這么多是不是?這價錢不劃算??!”簡直讓人當傻大頭宰了。 眼瞅著鄭西洲越來越過分,見了糧食就買,大把的錢票嘩啦啦地流,黃三止不住rou痛,錢也就罷了,那票券是他辛辛苦苦打牌贏回來的…… 他大著膽子諫言:“洲哥,興許這幾天黑市糧價漲了,說不定下個月就便宜了呢,咱們到時候再買也不遲啊?!?/br> “再說了,”他話鋒一轉,慫道,“嫂子、嫂子能讓你這么花錢嗎?” 話音落下,鄭西洲撩起眼皮,涼涼地瞥了他一眼。 黃三閉嘴了。 半小時后,兩人離開黑市,滿載而歸。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冷風呼嘯,帶來森森寒意。 黃三一邊扛著麻袋,一邊湊過腦袋暗搓搓打聽,“洲哥,我聽說你又找老周捎東西呢?” 鄭西洲不打算隱瞞:“前兩天他到南邊跑運輸,托他買點掛面?!?/br> “……”怎么又是買糧食? 他腦子不笨,咂摸了半晌,想到鄭西洲四面八方消息靈通的路子,心底漸漸開始打鼓,試探道:“這是囤糧???” “你才看出來?”鄭西洲笑了笑,“你猜城里什么時候鬧饑荒?” “!” “不對,城里還有供應糧呢,糧管所那幫人可不是吃白飯的!鄉下鬧饑荒就算了,咱們是城里人,吃的是商品糧……” 小巷安靜幽深,正說著,前面傳來低低的貓叫聲,一只瘸著腿的黑貓從墻上飛快躍過。 鄭西洲停下腳,皺著眉打量那只貓。 他不是第一次看見這黑貓了,左看右看,總覺得不太舒服。 大概是這貓太過可憐,渾身臟污,瘦骨嶙峋的,還瘸了一只腿。 估計沒人養,是野貓。 鄭西洲收回視線,沒再關注,轉頭便走了。 還沒走多遠,鬼使神差的,他指使黃三道:“你去,把那只貓帶回去,洗干凈了養著?!?/br> “……不是,我養貓干什么?”黃三一臉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