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姜萱低頭,果然看到右下角的有效日期,截止至1955年12月8號。 鄭西洲把證件奪過來,解釋道:“當初退伍沒把這個證交上去,我想留著當紀念,沒想到今天還能拿出來嚇一嚇那些學生?!?/br> “那萬一被人發現了……”姜萱擔心惹麻煩。 “怕什么?我又沒說謊?!?/br> 鄭西洲理直氣壯。 姜萱仔細回想,發現他確實沒和那些學生說謊,從一開始就說自己是退伍兵,又拿出證件虛虛地晃了兩眼,恐怕其他人完全沒有看清證件內容…… 面不改色嚇唬學生,臉不紅心不跳,全程氣勢十足,姜萱表示心服口服。 不過,她還是道:“以后別這么做了,萬一得罪了那些學生,我怕惹來麻煩?!?/br> 鄭西洲笑了笑,沒應聲。 有了這一次擋路,后面一路暢通無阻,兩人順利地來到礦區。 鄭西洲去辦公室和領導銷假。 趁著他去忙,姜萱順路去了一趟礦山。 在家偷懶了整整一天,不知道郵電局的領導會不會找她麻煩? 太陽已經落山,礦山人來人往,依舊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 光膀子的男人們推著小車,在礦洞里進進出出,婦女們在外面站成一排,負責傳遞搬運礦石。 敲鑼鼓的扯嗓子喊口號,扭秧歌的拼命加油打氣。 “同志們,最后一個小時了,加油干吶?!?/br> “俺還能繼續!” “隊長,晚上俺也不回去了,熬夜給大伙幫忙?!?/br> “太好了,大家給馮芊芊同志鼓掌!” 嘩啦脆響,掌聲震耳欲聾。 被點名夸贊的女同志滿面紅光,眼睛累得出了紅血絲,卻激動地鞠躬彎腰,轉頭繼續搬運礦石。 下一秒,毫無預兆的,女同志暈了過去。 婦女慌張大喊:“衛生隊的人呢?人呢?快來,這里有人暈倒了?!?/br> “來了來了?!?/br> 小護士猛地竄出來,狠掐人中,順利地讓人恢復清醒,又給喂了兩口水。 “護士同志,她沒事吧?” “沒事,累暈的,回去睡一覺就行啦?!?/br> “俺不睡,俺要繼續搬!” “隊長,俺能行!” 姜萱聽得冷汗直流,下意識忽略了這一群瘋子,繞道遠遠地走,終于在最后兩排隊伍里找到了徐玲玲。 “玲玲啊……”姜萱羞愧難當。 徐玲玲累得蓬頭垢面,懶得搭理她,“一邊去,待會再找你算帳?!?/br> 姜萱哪敢安心退下去,把人推開,自發自覺頂替了她的位置。 “你歇歇,我幫你傳礦石?!?/br> “那行,我去喝口水啊?!闭f完,徐玲玲宛若回了血的瘋兔,一瞬間跑遠了。 姜萱:…… 姜萱對著前面的婦女尷尬笑笑,接過從后面傳來的一大塊礦石,再遞給前面。 “大姐,你們這邊一整天都在搬礦石嗎?” 婦女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 姜萱吞吞口水,不敢再問了,苦逼地站了半個多小時,猶如冷冰冰的機械手臂,一來一回的傳運礦石。 沒多久,姜萱錘錘發酸的腰腿,眼睛到處張望,一直沒看見徐玲玲的身影…… 這丫頭該不是趁機偷溜把她坑了??? 姜萱越想越覺得徐玲玲能干出這種缺德事兒,氣不過,借口說要去上廁所,不等婦女應聲,腳底抹油瞬間跑了。 來到上次躲懶的大樹背后,果然逮住了熟悉的身影,只見徐玲玲靠著樹樁子,閉著眼,仰臉睡的昏天暗地。 姜萱又是氣又是想笑,也有點心酸,坐在一邊發呆許久,最后推了推旁邊的死丫頭。 “行啦,別在這打瞌睡了,回家睡吧?!?/br> 沒有應聲。 姜萱不信邪,又推了她一把,“喂,你睡得這么死?” “別晃了,”徐玲玲哀嚎,“讓我再睡一會?!?/br> “天都快黑了,你回家睡唄,這兒又沒人留著你?!?/br> “那不行,我要干到八點整才能回家?!闭Z氣哀怨。 “……”姜萱咳咳,“主任說的?” “你以為呢?你一個人跑得輕松,我和葉萍交替輪班,今天我干了,明后兩天她來搬石頭,我再不來了!” 姜萱聲音悠悠:“過兩天你還是要來啊?!?/br> 徐玲玲快哭了,“別說了,我快不行了?!?/br> 她不是沒想過找人幫忙,想辦法偷偷懶,有一個當公安的哥哥,不用白不用! 徐長安打通關系,本來給她安排了一個輕松活兒,拿著小錘子,跟著小學生坐在陰涼處,慢悠悠的敲礦石。 不用大熱天曬太陽,更不用站整整一天,別提多輕松了。 結果倒霉地撞見了多管閑事的婦女。 婦女看見她混在一堆六七歲的蘿卜頭當中,痛心疾首地教育了半天,短短一句話,又把她戳了回去。 這下徐長安想幫忙也是有心無力,畢竟被人當場逮住了一次,總不能這么快又把親meimei調到輕松的地方去? 姜萱無比同情她的遭遇,但是同情也不能磨滅這丫頭剛剛坑了自己一把的舉動。 姜萱問:“今天主任沒問我去哪了吧?” “問了,那個黃三說你出去收零件呢?!?/br> 姜萱大松一口氣。 不得不說,關鍵時刻,哪怕是保衛科的一個小小臨時工,也能起了大作用! 姜萱說:“之前鄭西洲不在,只有黃三能幫我,我不好意思麻煩他給你幫忙——” 徐玲玲激動:“你終于想起我了!” 姜萱白眼:“徐玲玲同志,還記得你剛剛干了什么缺德事嗎?” 把她扔到隊伍里搬礦石,一離開就是半個多小時,自己反倒去偷懶睡覺了。 徐玲玲挽著胳膊討好:“行行行,是我不對,下個月郵局發福利,我領的小面包全部給你?!?/br> “說好了?”姜萱矜持。 “拉鉤!” “行吧,”姜萱說,“昨天鄭西洲回來啦,他在礦區認識的人多,我問問他能不能給你幫忙……” “好??!” 徐玲玲半點也不介意鄭西洲的幫忙,只要能讓她輕松點,認賊當哥哥都行。 和徐玲玲分開,姜萱連忙去倉庫找鄭西洲。 結果人不在倉庫。 倉庫里都是一幫大大小小的工人,有認識姜萱的年輕小伙招手,出聲道: “嫂子,你找洲哥吧?他說臨時有事,讓你先回家?!?/br> 姜萱黑人問號,走也不說一聲,事情有那么急嗎? 郁悶地出了礦區。 半路聽到街上有人興高采烈敲鑼,“喜報,喜報,雁南路傳來喜報……” “出鐵水了?!?/br> “同志,在哪兒?哪兒煉出鐵水了?” “雁南路!在雁南路!” 聽清楚位置,姜萱愣了下。 雁南路,那不就是二妮兒說的小洋樓地址嗎? 那是她未來的住址啊。 姜萱眼睛發亮,連忙跟著人群去看熱鬧。 只見長街以南,一排排風格迥異的西洋建筑物臨街而立,白色的花園洋房,高大瑰麗,金碧輝煌。 可惜大部分被改裝成了居民樓,染上了黑色的煙囪污跡。 姜萱顧不上打量別的地方,一心一意尋找街口的小洋樓,左看右看,只看見了一棟孤零零的二層花園小洋房。 院落荒草叢生,門口的鐵柵欄銹跡斑斑,里面的花園洋房看著也很小,估計占地面積不到五十平米。 最重要的是,樓體的外墻已經染上了不少黑漆漆的煙熏痕跡,硬生生破壞了小洋樓的氣派。 甚至比不上普通的居民樓了。 姜萱木著臉,瞅向旁邊街道的不遠處。 一個高約三四米的“土高爐”,爐口冒著熊熊火光,黑煙彌漫,順著風的方向,不偏不倚的,吹向了小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