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空氣似乎靜了一瞬。 陳歲不自在地別開眼,扔下一句:“我先走了?!?/br> 她一個人站在原地,看著陳歲一路跑回到家中。 行色匆匆, 她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 - 這天,夏耳到家里的店鋪幫忙。 有時她會充當服務員, 也有時會幫忙收銀, 錢匣就在柜臺下面擱著, 她的爸媽信任她, 從不擔心她會結錯賬。 店里生意紅火, 夏耳剛給一桌客人找完零, 后面的客人站過來, 問:“我那桌多少錢?” 夏耳抬頭一看,男人干瘦,人看著三四十歲, 皮膚黑黑的有些糙,一臉老實相。 她認識這個人,姓張,大家都叫他張大哈,在她家附近那一片還挺出名。 一是因為他說話有些口齒不清,大伙兒給起外號叫“口條張”;二是因為他一直沒娶上媳婦,大家都笑他是老光棍兒。 夏耳挺同情他的,口齒不清不是他自己能選擇的事,沒娶媳婦也是家里貧窮,都是不應該被嘲笑的點。 夏耳收回眼,在他那桌賬單上掃了一眼,回答:“一百三十二?!?/br> “???” 張大哈為難地摸了摸口袋,從里面掏出一把錢來,把紙幣一張一張捋好,遞過來,問:“我沒帶那么多錢,就先給你這么多,行不?” “……這?!?/br> 夏耳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他,撓了撓臉,說:“你等一下?!?/br> 她跑到后廚去,問正在忙活的爸爸:“爸,那個叫張大哈的吃飯錢不夠,問先給一部分行不行?!?/br> “他給多少?”夏爸爸正在給烤串撒調料,沒顧上看夏耳。 夏耳想了想:“好像八.九十吧?!?/br> 夏爸爸撒完調料,撣了撣手,嘆了口氣:“算了,收著吧,鄉里鄉親的,他也不容易,讓他有錢還上就行?!?/br> 夏耳笑了:“爸爸,你人真好?!?/br> 夏爸爸轉身,輕輕捏了一下她的小臉:“不然老天怎么會讓我有你這么漂亮的女兒呢?!?/br> “去,女兒漂亮那是像我好不好?少往自己臉上貼金?!?/br> 徐鳳琴端著空盤子走進后廚,剛好撞上他們父女說話。 夏爸爸不樂意了:“怎么說話呢,那光有你,沒有我,你一個人能生出這么好看的女兒嗎?” “有啥不能,女兒基因隨我,跟誰不是生,怎么就非得跟你。你看看換了別人,能給你生個啥樣的?!毙禅P琴彎腰,把這些空盤子丟進大水盆里。 夏爸爸故意板起臉:“我跟別人生像什么話?就跟你結婚了,跟別人扯什么玩意!” 徐鳳琴聽了心里舒坦,嘴角半天合不攏:“這還差不多?!?/br> 夏耳:“……” 她全當沒聽見,說:“爸,媽,你們先忙,我出去結賬了?!?/br> 她撩簾出去,收了張大哈那不到一百塊錢,張大哈感激不盡,承諾之后一定會把錢送來。 夏耳沒多說,讓他走了。 - 國慶假期過后,再開學,老師們先花一兩節課的時間,把月考卷講完。 夏耳的語文成績高,是全年組第一,尤其她的作文成績,是唯一一個拿到滿分的同學。 眾所周知語文是一個很不容易拿高分的科目,因為主觀題分數太多,不論是提分還是拿高分都很難。 夏耳的名字總以這樣的方式在年級里流傳,很多人對她的語文成績十分欽佩,大概就是,每次考完語文,就連陌生人都會攔住夏耳,問她某道題的答案。 一旦聽見自己跟夏耳答案寫得一樣,就會立刻猛拍胸脯長舒一口氣的水平。 這一次,她的作文得到了所有語文老師的一致認可,所以,這些老師統一把夏耳的作文拿來當范文給大家講解。 但在講解之前,還有的老師,提出邀請夏耳本人,親自到別的班級朗讀自己的作文。 夏耳:“……” 她被迫去了三四個班級,每次一開始,她都很緊張,讀著讀著,又會沉浸到文字中去,漸漸忘記座位下面的望著她的同學。 讀到最后,無一例外地,都會聽到下面的學生爆發出掌聲。 這是對她內容的肯定。 每次放下答題卡,視線從文字移到下面那些陌生面孔上時,她都能從他們的眼神中讀到敬佩和崇拜。 或許是她愛慕虛榮。 但是,夏耳發現,自己似乎有點,享受這種感覺。 - 沒想到的是,老師居然還叫她到九班去朗讀自己的作文。 在老師提出要她去別的班級讀作文的時候,她確實幻想過這樣的場景,可沒想過它會成真——他在理班,她在文班,連老師都不是一個。 在老師喊她進去之前,夏耳在走廊里不斷吸氣,不想讓自己太緊張,在他面前丟臉。 又在擔心,這個作文會不會沒有那么完美,他聽了會不會覺得無聊? 她憂心忡忡地,直到九班的語文老師把她叫進去。 一進班級,她甚至來不及緊張,下面坐著的那些男生,一個個就像得了咽炎一樣,故意用力地,很大聲地咳嗽,還互相遞眼神,心照不宣的。 老師在前面問:“都怎么了?咳嗽什么?” 一臉不解。 陳歲跟夏耳走得近,上次坐車的事,他們也都看到了,猜他倆關系不淺。 趕上這么光明正大的機會,當然要好好調侃一番。 有人抻脖子接話:“老師沒事兒,就是一些巧合,您不用管我們,繼續講你的?!?/br> 一個人開口,其他人也說:“對,老師,這是秘密,我們不能告訴你?!?/br> 這群男生在她跟陳歲之間來回看,眼神比四班那些女生還要八卦,要不是有老師在,估計早就七嘴八舌了起來。 夏耳被他們瞧到臉紅,哪兒哪兒都不自在,一直低著頭,盯著自己的鞋尖兒。 亂七八糟的教室里,有人敲了敲桌面。 “能不能上課了?” 教室很快就安靜下來,陳歲從后面抬起頭,情緒直白寫在臉上。 不爽。 其他人見好就收,趕緊閉上嘴巴,等著老師講課。 老師本來也在愁紀律,趁著安靜的空檔,把夏耳請上講臺,讓大家專心聽她朗讀作文。 這作文她已經讀過好多次,加上是她自己寫的,很多地方,她都能夠背下來了。 她會趁著讀到這些已經記熟的地方,偷偷地、快速地掃一眼陳歲,想知道他上課時會是什么樣子。 小時候,他比她大一年級,她想跟他同班,沒有機會。 后來他走了。 現在回來了,也跟她不是一個班級,她其實很想知道跟他做同學會是什么感覺,想知道他上課的狀態,有什么習慣,會不會也跟其他嘴欠的男生一樣,愛調侃別人。 但在這一刻,她忽然感覺也沒有那么遺憾。 或許老天的每一種安排都自有它的道理,假如她真的跟他是同學,她現在絕對不會因為能夠這樣看他一眼,而感到快樂跟滿足。 她獨自沉浸在一個人的感情世界里,享受著,這種不為人知的狂歡。 - 周末,夏耳在屋子里寫作業,聽見外面的大門傳來響動。 她停下筆,到窗邊向外看了一眼。 門口進來一個干瘦的男人,穿著一身黑,長得也比較不起眼。 正是張大哈。 她爸媽今天都還沒走,在家里準備店里缺的東西,所以她并沒有理會,回到椅子上繼續寫作業。 他們都在院子里,不知道在說什么,過了會兒,有人開門進來,夏耳順著小屋的窗子一看,是張大哈進來了。 夏耳想著他可能是有事,放下筆,站到門口去叫人:“叔叔好?!?/br> 他哎了一聲,也對她笑,她看到了他常年抽煙的黃牙齒。 “夏耳啊,我是來還錢的,上次不是欠你們幾十塊錢嗎?!?/br> “哦哦?!毕亩鷳艘宦?,“你給我媽就行?!?/br> “你媽說她在干活,不好收,讓我把錢給你?!?/br> mama這么說,她就去伸手接了。 張大哈把錢掏出來,數了數,隨后拍在夏耳手心上。 夏耳剛要收手,就見那張大哈突然在她手腕上摸了一下。 “果然還是你們這些小孩兒的手嫩,跟我們這些干活兒的就是不一樣?!?/br> 在被碰到的一瞬間,雖然這并不算有多侵犯的行為,可她的心里突然毛了一下。 身體本能地,產生了一些抗拒。 她自己都說不清這種抗拒是出于什么。 夏耳向后退了一步,認真地給出回答:“多涂點護手霜就好了?!?/br> “哈哈,早沒用了,你看我這手,跟你這種細皮嫩rou的學生沒法比了,不信你摸一下?!?/br> 張大哈伸出自己的手,就伸到夏耳面前,非要讓夏耳摸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