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節
相宜靠在方mama身邊,稚嫩的聲音里邊帶著一絲剛強:“不管她怎么樣對我,我只管過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了,不是有句話說得好,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 “你這日子還算好?”嘉懋一把捉住了相宜的手,讓她半分也動彈不得:“要不是我將手籠與斗篷給你,你此時又該要凍壞了?!?/br> 他的手心就如一團火般,那熱熱的氣息撲著過來了,從他的掌心慢慢的傳了過來,到了她的手掌里,又從她的手掌,慢慢的傳到了她的身子里邊去。相宜低頭望著嘉懋的手,白皙柔軟,若不是骨骼有些粗大,幾乎與那女子的手相差無幾——大家都說他有一雙抓錢手,所以才會將金玉坊做得風生水起,相宜微微撇了撇嘴,為何自己對前世還記得那般清楚,莫非她是根本忘不了嘉懋? 方mama見著嘉懋那著急模樣,不由得哈哈的笑了起來:“表少爺也委實太急躁了些,駱大小姐說她過得好,肯定就是會過得好,即便以前她過得不好,遇著了你們這些貴人,以后也會過得好一些?!?/br> 相宜聽了這話,眼睛一亮,方mama這話,莫非是有些什么暗示不成?她的一顆心砰砰的跳了起來,今生想要過上好日子,最重要的便是要有機遇,要能從這駱府里走出去。如果被關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自己早晚會要被那狠心的繼母算計到。 “mama,我今日見著楊老夫人,心里覺得十分親近?!毕嘁四橆a上帶著淺淺的梨渦,笑著望向了方mama:“我也曾聽說楊老夫人著實了不得,她幼年時被鄭氏家族逼到犄角,卻還能絕地還擊,做得風生水起,可有這事?” 方mama一怔,望了一眼相宜,臉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來:“可不是這樣?我們那時候與老夫人一道,魯mama用山泉釀酒,我用果子做成果脯,開荒地,挖山頭,什么苦沒吃過?現兒總算是好了,苦盡甘來?!彼难劬Σ[了瞇,仿佛想到了那遙遠的過去,感嘆的點了點頭:“那陣子,雖然是苦,可與老夫人在一處,卻只覺得甜?!?/br> 相宜點了點頭,伸手拉住了劉mama的手:“可不是這樣,我與劉mama翠芝一道,就覺得心里痛快?!?/br> 方mama瞅了瞅翠芝與劉mama一眼,心中不由得也起了幾分憐惜之情,當初她與楊老夫人胼手胝足一道打拼的情形仿佛出現在眼前,那個時候的楊老夫人年紀有十多歲了,還有歸真園一處田產,情形可比現在這位駱大小姐要好得多。 “駱大小姐,以后你可以多來楊府走走,看得出來,我們老夫人挺喜歡你的?!狈絤ama伸手輕輕摸了摸相宜的頭發,將那散亂的鬢發攏到耳朵后邊:“有些事情別悶在心里,有時候人總要有幫忙的,否則便不好辦事?!?/br> “mama,我正想問你呢,好像楊家有族學?”相宜小聲問了一句:“我好像聽寶柱哥哥說起過,不知道收不收女學生?!?/br> 寶柱望了相宜一眼,頗有興趣:“相宜,你想念書?我們族學本來只是教男子念書,不過我祖父祖母回了江陵以后,便立主讓女子入學,現在也有幾位族里的姐妹跟著一位娘子在念書,你要不要來?” 寶柱望了相宜一眼,頗有興趣:“相宜,你想念書?我們族學本來只是教男子念書,不過我祖父祖母回了江陵以后,便立主讓女子入學,現在也有幾位族里的姐妹跟著一位娘子在念書,你要不要來?” 107|不要臉沒 屋子里頭有些昏暗,日頭已經落山,只有一抹黯淡的余暉照在窗紗上,發出一點點淡黃色的微光。余mama輕輕走到屋子一角,將燈光點亮,瞬間屋子里邊就亮堂了許多,相宜跪在那里,能清清楚楚見著駱老夫人衣裳上的刺繡。 “沒想到,你年紀小小,就會有這招數了?!瘪樌戏蛉送送嘁?,她的容貌是比駱相鈺要勝出幾分,瞧上去就有楚楚可憐的意味,難怪寶柱與那容大少爺都護著她。 “祖母,什么招數?相宜不敢在祖母面前玩花招,還請祖母明察?!毕嘁说囊浑p眼睛沒有回避駱老夫人毒針一樣的目光,只是坦坦蕩蕩的望著她,讓駱老夫人不由得一怔,她彎了彎身子,臉逼近了過來:“你敢說,你沒有向寶柱他們訴苦?” 相宜搖了搖頭:“祖母,相宜絕沒有這樣?!?/br> 駱老夫人有些不相信,聲音壓得很是低沉:“那你為何不挑件好些的衣裳穿著出去?非要穿那寒酸的外裳,真是丟人丟到別人家里去了!若不是你有意穿著那寒酸的衣裳,容大少爺又為何肯給你哆羅呢斗篷?不過……”駱老夫人又嘿嘿的笑了起來,聲音有些沙啞,就如那夜間的梟鳥一般:“你這樣做,未免也不是一件好事情?!?/br> 雖然她是在為自己打算,可她卻還是在想要幫駱家的忙,也算是她有心。念書?討好楊老夫人?駱老夫人嘿然一笑,能不能討好到楊老夫人她不知道,但她卻知道若是能混進楊氏女學,對相宜有好處,那么對洛家也有好處。 她就是自己的一枚棋子,到時候可要好好安置著她。模樣好是一個重要的條件,底子好又聰明,若是能博些在外的名聲,定然能嫁個好人家。自己可要拿捏好了這宜丫頭,讓她為駱家獲取最大的利益。 駱老夫人皺了皺眉,駱府上下都說她是掃把星,自己也將她看成不祥之人,所以這些年都沒有好好管過她。從今日的事情來看,她倒是個聰明的,比她meimei要懂事得多,也罷,就去與楊老夫人說說,讓她去楊氏女學里坐著,看她究竟能不能烏鴉翻身變鳳凰。 “你真想去楊氏女學念書?”駱老夫人望了一眼跪在那里的相宜,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來:“你先起來,你提這事有些突然,讓我先想想,到時候再說?!?/br> 自己不能輕易表態,免得讓她產生了自己很容易親近的感覺,駱老夫人斜眼看了看站起身來的相宜,心中有一絲不屑——她有四個孫女,不一定非得要栽培宜丫頭,即便自己心中已經有了想要送她去楊氏女學的打算,可也要裝出拿不定主意的樣子,事情成了以后,也好讓她對自己感恩戴德。 “是?!毕嘁说吐晳艘痪?,朝駱老夫人行了一禮,慢慢的帶著劉mama退了出去,駱老夫人瞧著她單瘦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深了。 余mama慢慢從屋子一角湊到了桌子旁邊:“老夫人,為何不爽爽快快的答應了大小姐呢?我聽著覺得大小姐也是誠心在為大老爺著想呢?!?/br> “mama,做順水人情的話,就顯不出我這份人情的金貴了?!瘪樌戏蛉诵α诵Γ骸叭绾文茏屗闯鑫乙呀浻辛诉@個主意?” “原來如此?!庇鄊ama心服口服的點了點頭,大聲贊了一句:“還是老夫人好算計!老夫人……華陽那邊的管事,今年要不要換一換了?” 駱老夫人的臉色暗了暗,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似乎遇著了極大的難題一般,她伸出手來輕輕的敲了敲桌子:“這個事情……先擱著,過了年再說?!?/br> 屋子外邊只有黯淡的光線,就如陳舊的金粉,抹在了朱紅的走廊上邊一般。相宜抬頭望了望院子里的白雪,輕輕的嘆息了一聲,旁邊劉mama趕著將她身上的哆羅呢斗篷掖了掖:“姑娘,好好兒的,你怎么就嘆氣了呢?” “沒什么,我只覺得胸悶?!毕嘁顺瘎ama笑了笑:“mama別擔心?!?/br> “老夫人,究竟是答不答應?我方才聽著實在是著急?!眲ama臉上有著憤憤之色:“若是她不喜歡你,不想讓你出人頭地,她就直接拒絕了好,何必又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就如吞著個魚餌一般,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br> 劉mama的比喻實在是形象,相宜“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既然mama也知道是魚餌,那又何必管她?她總會要提釣竿的?!?/br> 駱老夫人想釣魚,可她也在釣魚,魚餌是她放下的,究竟是誰吞了這塊誘餌,此時還說不定。只要能從這駱府走出去,相宜一想著這事,唇邊便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她無論如何也不要像前世一樣被埋沒在駱家的后院。 “駱家大小姐身子有問題!好似說她是個麻子!”廣陵城里到處都有這般不實在的流言。旁邊有人接口道:“你知道什么,麻子還是小事,她有長短腿,走起路來一跛一跛的,那姿勢可真是難看!” “駱家大小姐的問題還不止這些呢,見著男子就犯癡病,就連她的表兄都不肯放過吶……”有人繼續在旁邊說著,將她的不是足足添了好幾樣,這才心滿意足的收尾:“正因為她這般不堪,所以駱大夫人才不肯帶她出來,怕丟了駱家的臉面!” 前世,她被駱大奶奶鎖在后院,不讓她出去,她與嘉懋的那一份情,就是這樣被她鎖住了,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名聲一日日里頭變壞,慢慢的,就連登門求親的人都沒有了,駱相鈺的人家定了下來,她這個做jiejie的依舊無人問津。 她已經發過誓,自己不要再走前世的老路,現在她要做的,就是讓世人見著真實的自己。她,四肢健全,神志清醒,絕不是流言蜚語里的那個駱大小姐。相宜按了按胸口,吐了一口氣,北風從林間的縫隙里鉆了過來,吹得她有些發冷:“mama,走罷,咱們回去?!?/br> “駱相宜!”才跨進梅園,怒氣沖沖的聲音便傳了過來,相宜抬眼一看,就見駱相鈺正從自己屋子里沖了出來,氣勢洶洶的奔向了她,后邊跟著二房三房的兩個meimei,臉上全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相宜站在那里沒有動,見著駱相鈺奔到面前才側了側身子:“二meimei你小心著些?!?/br> 駱相鈺本是捏緊了拳頭要來打相宜的,她來勢很猛,沒料著相宜忽然側身,沒有剎住腳,一頭便往前邊溜了過去。 “李mama,還不趕緊去拉著你們家小姐?”相宜朝跟在后邊的李mama笑了笑:“她要摔地上去了?!?/br> 駱相群在后邊拍手叫了起來:“二jiejie可真笨,怎么就收不住腳?!?/br> 她身邊站著三房的駱相繁,才四歲年紀,見著駱相群拍手叫好,她不知所以,也拍著手笑了起來。駱相鈺此時已經摔到在地,臉上又是一臉的雪,從雪地里爬起來,見著駱相群與駱相繁拍手笑,心中更是惱怒,抓起一把雪就朝駱相群扔了過去:“你笑什么?” 駱相群也一點也不示弱,彎腰抓起一團雪就砸向了駱相鈺,相宜見兩人忽然便對著打了起來,這里沒了自己的事情一般,微微一笑,帶著劉mama便往自己屋子里走了去。 她住的院子叫做梅園,里邊住著駱家四姐妹。駱相鈺住了最前邊那一進屋子,駱相群與駱相繁住的是第二進,第三進屋子是下人們住的,第二進與第三進的中間,靠著墻修出了三間屋子,這就是相宜住著的地方。 “駱相宜,你給我站著!”駱相鈺忽然反映過來,自己要攻擊的對象并非是駱相群,趕緊一把推開攔在路上的駱相繁,急急忙忙的趕了過去。 “你將哆羅呢斗篷給脫了!”駱相鈺叫得聲嘶力竭:“你哪里配穿這么好的衣裳?” 相宜轉過身來,靜靜的看了駱相鈺一眼:“我不配穿,難道你配?” “我自然比你配得多!”駱相鈺氣喘吁吁的趕到了相宜面前,伸手就來抓她的斗篷:“你自己看看你這寒酸樣子,也敢穿著這么貴重的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