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
前世已經做錯了事情,今生再也不能錯過,他不能再懦弱,不能再后退,無論如何也該護住相宜,前世她吃了那么多苦,今生不該再重蹈覆轍。 “無論如何,我都該試試?!彼罅四笕^,飛快的往自己院子走了過去。 第二日,江陵學堂里有幾個人過來找嘉懋的二叔容中愍,眾人在外院書房里說得眉飛色舞,忽然間想起了嘉懋來:“你那大侄子可在府里?不如喊他來一道談文說道?!?/br> 嘉懋在江陵學堂里很有名氣,不僅僅是因著出身江陵容家,最主要的是他的出色,年僅七歲便進了學,這已經夠讓讓人側目的了,在學堂里他經常受夫子夸獎,都說他做出的文章那是三十年的老秀才都比不上的呢。 “我倒將嘉懋給忘記了?!比荻斱s緊吩咐自己的長隨去喊嘉懋:“告訴大少爺,江陵學堂里的同窗過來了?!?/br> 嘉懋得了這個信,心中砰砰的跳得厲害,今日上午他打發小廝出去找了一個同窗,用他二叔的名義請他邀些人過來聚聚,沒想到真有人過來了。 容大奶奶聽著說嘉懋的同窗來了,很是高興:“嘉懋,你不是說整日里在園子里氣悶?不如出去跟你那些同窗說說話兒?!?/br> 嘉懋神色淡淡的應了一聲,舉步往外邊走了去,步子不急不緩,可一顆心卻似乎要從喉嚨口跳出來。走出晴雪園,他朝小廝瞪了瞪眼睛,摸出一塊碎銀子:“快去,將我昨日收拾好的包袱提著出大門那邊等我,這個給那看門的,就說你要回去送件衣裳給你老子娘穿,保準他不會攔著你?!?/br> 走到了二門,看門的婆子笑得歡實:“大少爺要去外院?” 嘉懋只是點點頭,邁步走了出去,紫色的云錦長跑在那朱紅色的門檻拖著,忽然混成了一種顏色。 到了書房那邊,一干同窗正與容二爺說得高興,見著嘉懋過來更是開心:“嘉懋過來了,快些來坐?!?/br> 坐到一處,說的不外乎是些破立之術,眾人拿了時下的文章不住的分析,從這破題到立意,一個個各抒己見。有人還帶了一本三十年科考文章精選過來,選了差不多三百篇文章合訂在一處,厚厚的一大沓,都快趕上青磚那般厚。 嘉懋瞧著那本書,心中得意,這書是收集了前邊三十年的文章,他可是連后邊十來年的科考題目都知道哪。他可不能說出口,先悶著在心里,等著明年自己參加秋闈的時候就能一鳴驚人了。 眾人拿著文章反反復復的揣摩研究,說說笑笑的,不多時便已經過了申時。嘉懋望了一眼容二爺:“二叔,不如今日侄子做東,請各位同窗到外邊錦繡樓去用晚飯?” 容二爺哈哈一笑:“如何能讓你來出銀子?你是要掃了二叔的臉?” “我是想著二嬸娘回華陽去了,擔心二叔身上沒銀子哪?!奔雾荻斍妨饲飞碜樱骸凹热欢逵秀y子,那自然是二叔來做東了?!?/br> 眾人聽著說有晚飯吃,更是高興,站了起來,跟著容二爺與嘉懋一道外容府外邊去了。 一腳踏出容府大門,嘉懋這才安心了不少,眼睛往旁邊看了看,就見自己的小廝正拎了個包袱站在門邊,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看著自己。嘉懋招了招手將他喊了過來:“你先去雇輛馬車,到錦繡樓那邊等我,我陪著他們用了飯就下來?!?/br> 小廝點點頭,拎著包袱飛快的走了,嘉懋望著他的背影,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來。 燭臺上邊明燭燒得正旺,紅彤彤的吐出了花來。數排蠟燭將屋子照得亮堂堂的,就連站在里邊的丫鬟們臉上都涂了一層明黃色的油彩一般。 容大奶奶微微笑著看了看奶娘手中的冬華,她玩了大半天,已經累了,此時合上眼睛睡著了,金枝拿了一床波斯國來的細絨羊毛毯子給她蓋著,睡得十分香甜,小臉蛋紅撲撲的,就如搽了胭脂。 “奶奶,奶奶!”外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婆子飛奔著進來:“大少爺現兒還沒回來!” “什么?”容大奶奶有幾分驚奇:“這都什么時候了,怎么還未回來?不是說跟他二叔到錦繡樓去用飯了?再等等,指不定跟那些同窗喝酒聊天忘記時辰了?!?/br> 婆子喘了一口氣道:“可是二爺已經回來了!” “什么?”容大奶奶坐直了身子:“二爺已經回來了?那你有沒有問過二爺,大少爺去了哪里?” “二爺說大少爺先離了席,他也曾朝窗戶外邊瞅了瞅,見著大少爺的小廝拎了個大包站在錦繡樓下邊,這才放了心的?!逼抛右荒橌@慌:“可是大少爺壓根沒有回來!” “好哇,真是越來越厲害了!”容大奶奶板起臉來,又是生氣又是擔心,不消說,嘉懋肯定是去華陽了!自己讓人將馬廄給看住了,那他是怎么去的?難道是雇了馬車不成?可千萬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容大奶奶趕緊走到神龕前邊,低頭合手,喃喃的念起經來。 第一百四十九章 黎明格外寧靜,忽然“吱呀”的一聲,這份寧靜便被打破。 頃刻間雞鳴狗吠之聲相聞,熱鬧得緊,一家農舍的大門打開,從里邊走出了幾個人人來。走在最前邊的是一位穿著紫色云錦長袍的公子,身邊跟著一個小廝,他身后跟了一對年邁的老夫妻,滿臉都是笑:“公子,再往前邊去二十里,就到華陽了?!?/br> 嘉懋拱了拱手:“多謝兩位老人家?!?/br> 老夫妻連忙擺手:“公子實在太客氣了,借宿一晚,還給了半兩銀子,我們收了都覺得實在不好意思哪?!?/br> “沒事沒事,二老別太惦記這事,我們家大少爺素來大方?!毙P連忙幫著嘉懋作答,才一轉頭,就見嘉懋已經鉆進了馬車里邊。 從江陵去華陽有些遠,差不多趕了四日路程才到華陽,馬車進城已經是快到辰時,嘉懋望著遠遠的一線城墻,心中一陣陣甜。 有八個月沒見到過她了,嘉懋板著手指頭算,不知道相宜長高了多少,最近過得如何。他安排在華陽的那長隨將相宜的事兒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可他卻總覺得還不夠,只盼著能到她身邊,看著她的眼睛,聽著她的笑語,才能放得心下。 馬車進了城,長驅直入到了城南,聽說是來找駱小姐的,那門房搖了搖頭:“姑娘已經出去了?!?/br> “出去了?”嘉懋有幾分吃驚:“她去了哪里?” “自然是去了城北的茶園?!蹦情T房咧嘴笑道:“初六開始,我們家姑娘就開始到那邊忙去了,就等著開春搬到茶園那邊去住了?!?/br> 去茶園???嘉懋只覺得有些不敢相信,他聽說了相宜買茶園的事情,可卻沒想到相宜竟然打算搬到茶園去住。茶園那些地方,是能住人的不成?山風大,春天遇著陰雨天氣,肯定還會處處漏水,一想到這些,嘉懋的眉頭便皺了起來,他可得好好勸勸相宜,她那瘦小的身板,怎么能禁得住風雨? “快些,去城北?!毙男哪钅畹南胫?,唯恐去晚了相宜就會被山風刮跑了一把,嘉懋心中緊張得快說不出話來。 原來他是這般在乎著她。 茶園里一片蕭敗的景色,才正月初八,春風還沒來得及送過山來,整個茶園里呈現出一種灰綠的顏色,有些葉片上還有著斑駁的褐色痕跡。茶園的圍墻有些低矮,大門卻還是留出些寬度,站在門口朝里邊一望,就見擠擠密密的茶樹叢中,有幾進屋子,白色的墻面黑色的蓋瓦,整整齊齊的佇立在一片灰綠之中。 地面上有些泥濘,嘉懋撩起云錦袍子,在腰間挽了個結,這才小心翼翼的選著干凈地方往前邊走了過去。茶樹差不多到他的肩膀那般高矮,樹與樹之間只留了一條一個人過身的小路,嘉懋從茶樹里穿了過去,遠遠的望著,就像是在坐船漂洋過海一般。 小廝在前邊替嘉懋開路,撥開茶樹枝子,一只手拿了根棍子在地上敲打著:“這時候也不知道有蛇出來沒有?!?/br> 嘉懋激靈靈打了個冷顫,仔細一想,這蛇出來還早,現在正月的天氣,到處都還是冰天雪地,蛇又如何會爬出來。他沖著小廝皺了皺眉:“凈會亂說,以后小爺不帶你出來了?!?/br> 小廝這才停了嘴,將手里的棍子扔開,兩步奔到了那幾進屋子面前,拍了拍門:“有人在嗎?” 從大門后邊探出一個腦袋來:“你們找誰?” “我們找駱小姐,她在里邊嗎?”嘉懋趕著上前來,站到了臺階上,將云錦袍子放了下來,華貴的紫色在那灰色的墻面前格外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