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匈奴
史瑤的手抖了一下, 險些把懷里的小胖娃扔出去, “四郎, 四郎, 四郎……” “大兄……阿兄……”四郎望著越來越遠的兩人, 流著眼淚喊個不停, 乞求兩人能停下來, 不要走了。 大郎和三郎相視一眼。三郎苦笑,“別管他,哭累就不哭了?!睋P起馬鞭, 一聲駕,跑到最前面和衛青并行。大郎長嘆一口氣,跟了上去。 四郎頓時使出吃奶的力氣, “哇”一聲, 嚇得走過來哄她的皇后踉蹌了一下。兩個大孫子消失不見,有些難受, 眼角濕潤的劉徹生生把眼淚憋回去, “四郎, 不準哭了?!?/br> “哇啊……”四郎扯開喉嚨痛哭。 劉徹呼吸驟停, 高聲道:“四郎, 沒聽到朕說的話?不準再哭!?!?/br> 四郎扭頭看他一眼,滿臉淚水的小臉上盡是, 我就哭,我就哭。 劉徹頭痛, “再哭朕揍你?!?/br> “大兄, 阿兄,大兄……”四郎哭著掙扎著要下去。 猝不及防的史瑤險些脫手,太子連忙抱走四郎,朝他屁股上一巴掌,“來的路上大郎怎么和你說的,四郎是個乖孩子,乖孩子從不哭,你忘了?” “我不是乖孩子!”四郎大聲道。 太子:“壞孩子也不準哭?!?/br> “我不是孩子?!彼睦衫碇睔鈮训卣f。 劉徹生氣道:“太子,把他放地上,讓他哭個夠,我們回宮?!?/br> “父皇先回去,兒臣過會兒再回去?!碧拥?。 劉徹:“把他放地上,朕看他能哭多久?!?/br> 太子張嘴想解釋,又擔心劉徹不信,就把四郎放在地上。四郎雙腳沾地,拔腿就跑。太子看向劉徹,看到了嗎? 劉徹瞥他一眼轉向四郎,認為四郎跑一會兒會停下來。四郎邁著小短腿一直跑,眼看追上去,劉徹連忙令二郎乘車追他。 “昨天知道大郎和三郎今天走就嗷嗷哭,兒臣一直擔心他今天哭個不停,先前忍住沒哭,兒臣挺意外?!碧拥榷勺哌h才說,“父皇剛剛別數落他,四郎最多哭一會兒就不哭了?!?/br> 劉徹望著二郎跳下車抱四郎,四郎小腿亂蹬,有些心虛,“朕沒想到這么小的孩子知道離別?!?/br> “他聰明著呢?!碧拥?。 劉徹信了,也明白三個大孫子為何那么疼四郎,小孩子可人疼,“吾先回去?!?/br> “兒臣恭送父皇?!碧愚D身拱手道。 劉徹上車,皇后也跟著上去。待四郎回來,帝后二人已走遠。太子抱著四郎,“我們去東市好不好?” 四郎瞥太子一眼,低聲抽噎。史瑤拿著汗巾給他擦擦眼淚,“還沒哭累嗎?” 哭聲戛然而止。四郎睜大紅紅的眼睛,不敢相信此話是他母親說出的。他好難過,母親不說哄哄他,還問他累不累? 太子險些笑出聲,“累了。四郎別哭了?!?/br> 四郎是累了,只是還想哭??吹绞番幟鏌o表情,好像還想生氣,四郎癟癟嘴,趴在太子肩膀上,給史瑤擱后腦勺。 小孩今天起得早,來的路上沒把他哄睡著,太子感覺他也該困了,拍拍小孩的背,回去的時候讓馭手走慢點。果不其然,還沒進城四郎就睡著了。 回到長秋殿,太子叫二郎和四郎一起睡。 二郎:“孩兒不困?!?/br> “不困也去睡會兒?!笔番幍?,“我和你父親擔心四郎醒來想到大郎和三郎走了,又扯開喉嚨哭。你在他身邊會好一點?!?/br> 說到大郎和三郎,二郎覺得心里空落落的,不去睡覺也沒心思做什么,干脆去偏殿陪四郎。 昨天晚上兄弟四人睡著時已將近子時,平時二郎亥時就睡了,卯時兩刻才會醒,比往常少睡一個多時辰,說不困的人躺在四郎身邊還沒一刻就睡著了。 大軍開拔之前,劉徹曾和衛青講先到張掖稍事休整再北上。衛青當時答應,心中有別的想法。走到一半停下來吃飯時,衛青同大郎說不到張掖,離張掖還有四百里的時候往北走。 三郎不解:“為何不去張掖?” “這次急行軍,也難保有匈奴聽到風聲。我擔心匈奴使人到張掖附近打探我們行蹤?!毙l青道,“匈奴得知是我領兵,不可能老老實實呆在張掖、酒泉附近?!?/br> 大郎扭頭看著衛青,“舅公擔心匈奴逃走?!?/br> “舅公是匈奴的克星,此行又帶兩萬騎兵,匈奴看到了逃也正常?!比傻?,“他們不會往東躲吧?” 衛青:“遼東有屯有重兵,長城北邊有燕王的軍隊,草原還有幾萬罪犯在那邊挖煤,他們往東去,咱們在后面追,到那時只會被團團圍住?!?/br> “他們有可能往北嗎?”三郎問道。 歷史上明年開春李廣利領兵出征,李陵押運輜重在?;接龅叫倥髁Π巳f,最后因寡不敵眾,投降匈奴。 往遠了說有項羽破釜沉舟,韓信背水一戰,往近了講有趙破奴不降兇多吉少,降了高官厚祿,趙破奴也沒降。三郎和虎賁軍一眾訓練將近一年,和李陵說過幾次話,知道其還算勇猛,也看不上李陵。這次出兵劉徹讓三郎從虎賁軍中選一些人,三郎知道李陵也在其中,干脆連一個也沒選。 三郎清楚這段歷史也是因為李陵投降,現在不能確定匈奴主力此時在不在?;?。領兵的人變了,匈奴也有可能逃到別的地方,三郎也就沒提?;?,打算聽聽衛青怎么說。 衛青:“有可能往北,不會太北,北方已下大雪。匈奴龍城以北的地方,哈口氣都能凝成冰,匈奴不會去那邊過冬。我剛才說咱們不到張掖,也是擔心匈奴往東移一點,咱們從張掖北上撲個空?!?/br> “舅公的意思我們先拐到草原上,然后一點點向西推進?”大郎道。 衛青笑了,“我是這樣打算。不過,是我先帶主力到草原上,使人往北往東打探,那邊沒有匈奴的蹤跡,我們再往西,也正好等等你們?!?/br> “祖父不知道我們半道上拐去草原,后續糧草運到張掖找不到我們,有可能面臨斷糧?!辈话凑赵肪€走,三郎擔心現在帶的糧草撐不到找到匈奴主力。 衛青從懷里到處一張羊皮紙,攤開給兩人看:“三郎有所不知,每年冬天匈奴會在這幾個地方過冬。找不到匈奴主力,我們先——” “先搶匈奴百姓的牛羊?!贝罄山拥?。 衛青點點頭:“天越來越冷,牛羊宰了可放十天半個月,撐二十天足夠張掖的糧草運過來?!?/br> “找到匈奴主力,更不用擔心無糧?!比山拥?。 如果沒有找到過冬的匈奴百姓,或者前去張掖要糧的人路上出了意外,無論是哪一種,他們都有可能餓死在草原上。 三郎不信衛青沒想到這點,他卻敢這樣做,三郎心里沒底,又忍不住佩服衛青藝高人膽大,“舅公,我這里也有半張圖?!痹捯袈湎?,大郎從他的靴內側掏出一張羊皮,“比舅公的地圖多一點,畫到?;揭约拔饔蛑T國,不知我們畫的對不對?!?/br> 上輩子三郎曾令底下官員繪制一張全國地圖,該地圖歷經十年,繪制成后三郎沒事就拿出來看看,可以說對每一寸山河都熟稔于心。畫的對不對?真是三郎謙虛。 衛青拿起來仔仔細細看一遍,找到錯誤,“這里不是草原,我十多年前經過此地是湖泊?!?/br> 大郎看向三郎,你畫錯了? 三郎沒理大郎,又問,“還有呢?” “這里是個小山,不是大山?!毙l青又指一處,“這里不是沙漠,也是草原。其他地方和我知道的好像差不多。三郎,這張圖誰給你的?” 三郎:“舅公先別問誰給我的,這張圖能不能用?” “當然可以?!毙l青道,“畫圖之人連去往西域的路都——三郎,此圖是霍光給你的?” 三郎很是意外,“舅公如何猜到是他?” “霍光小時候在去病身邊呆好些年,在去西域之前他從未領過兵,也知道地圖的重要性?!毙l青道。 三郎:“不是霍光畫的。西域這些小國有多大,往那些小國去有幾條路是我問的霍光?!?/br> “原來如此?!毙l青道,“我剛才說北方下雪,這一塊此時應該下大雪了?!庇檬衷谘蚱ど袭嬕粭l線。 這一點三郎也知道,只是先前沒想到,畢竟他這邊還不冷。正想說什么,聽到一陣腳步聲,三郎收起地圖遞給衛青,“我這里還有一份?!?/br> 衛青:“我的這個給你?!睕]容三郎開口,又說,“我不看也能重新畫一張?!?/br> “多謝舅公?!比稍捯袈湎?,門簾被掀開。三郎看過去,見來人端著兩個盆,后面還跟著兩個人,“舅公,先吃飯?!?/br> 飯后,衛青去休息,大郎和三郎回到他們帳篷里,大郎就小聲問,“地圖怎么錯了?” “滄海桑田啊,大兄?!比傻?,“我那時候大漢皇宮都埋地下了?!?/br> 大郎:“是我沒想到。剛才舅公說我們不去張掖,你為何不阻止?” “論修河,我不如你,論治國你不如我,論領兵打仗我們都不如舅公?!比尚χ{侃大郎,“論對匈奴的了解,你我也不如舅公?!?/br> 大郎朝他胸口一拳,“母親可是說過,我修的河,你們沒少用?!?/br> “我沒說我沒用過啊?!比傻?,“再說了,找不到匈奴主力也沒關系,大不了拐到酒泉。我現在就擔心和匈奴主力迎面碰上?!?/br> 大郎:“我們有火/藥?!?/br> “火/藥一出,驚著匈奴的馬,也會驚著咱們的馬?!比傻?,“我想的是舅公在前我們在后,兩邊夾擊匈奴?!?/br> 大郎:“你覺得可能嗎?指不定是我們在前直面匈奴,舅公被匈奴甩到后方?!?/br> “你快別說了?!比擅夹囊惶?,“咱們現在還是運糧官呢?!?/br> 大郎輕咳一聲,有些心虛,“我又不是烏鴉?!?/br> “但愿不是?!比傻?,“我去洗臉洗腳,你去不去?” 大郎想說,讓人把水端進來,一看三郎出去,怕三郎又說他,大郎跟著出去。 又走五日,衛青令人帶夠七天吃的糧食,帶著一萬七千人先走一步。三郎和大郎他們按照之前速度,照著衛青畫的線路行軍。 六天后,衛青和大郎一行在草原上碰到。衛青派出去的人還沒回來,又過兩日,幾名探子回來向衛青稟告,往東三百里和往北三百里有發現馬糞,但馬糞早干透了。 衛青頓時確定是匈奴從定襄一路往西北,去張掖、酒泉殺人掠物時留下的,立刻令火頭軍做飯,飯后就往西推進。 行了八日,路上遇到不少馬糞,衛青懷疑匈奴在西邊,而此時糧草快沒了,衛青便對三郎說,“我想帶一萬五千人先走一步?!?/br> “舅公盡管去吧?!比傻?,“舅公劫到匈奴的牛羊就給我們來一封信。海東青雖然對這里不熟,但它對同伴很熟,能找到這邊?!?/br> 大郎:“舅公帶兩只走。帶一只走,我們給舅公回信時,舅公那邊沒有鷹,我們這邊的鷹不一定能找到舅公?!?/br> “另一只不是給你們父親寫信用的?”衛青問。 大郎:“我們沒事,晚點寫信也沒關系?!?/br> 衛青想一下,“再過三天無論有沒有找到匈奴百姓,我都會停下來休息半天,到那時我會給你們寫信,試試鷹能不能找到你們?!?/br> “舅公考慮的周到?!比蓻]意見。 三天后,鷹飛回來。一直不信鷹也能傳信的將士們驚了。得知衛青寫信的時候是一個時辰前,除了三郎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 衛青走了三天,鷹一個時辰飛回來?嫌鷹每天吃rou的一些人也把三郎的鷹當成寶貝。有人便忍不住說,有飛的這么快的鷹,哪怕他們被匈奴主力圍住,也能撐到衛青回來。 三郎一聽這話就頭疼,叱責對方別亂講。 說話的人和大郎一樣,說他隨口一說。然而,兩天后的晌午,北風呼呼刮個不停,大郎一行坐下吃飯時,剛坐到地上感覺地在動。 大郎渾身一震,看向三郎,“不會,不會是真的吧?” “你說呢?!”三郎扔下碗。同樣感覺到地動的將士慌忙穿上甲胄。 大郎臉色驟變,“現在怎么辦?” “趕緊給舅公寫信,幸虧舅公往回趕了?!比傻梢谎鄞罄?,就吩咐道,“所有人聽令,投石機在前,弩和弓在中,騎兵在后?!?/br> “三公子——” 三郎從兜里拿出一個東西,面無表情道:“聽不聽?” “虎符?!”眾人大驚。 三郎:“舅公給我的,都快點?!彪S手招來兩人,“你們去看看匈奴是從哪個方向來的?!?/br> “喏!”先被遇到匈奴嚇著,后又被虎符驚著的兩名中護軍慌忙跳上馬,一個往北一個往西。 片刻,往西的中護軍回來,“啟稟三公子,匈奴從西南方向來的,極有可能是發現大將軍,繞過大將軍打算往東北逃?!?/br> 大郎放開鷹,就問:“有多少人?” “烏壓壓一片,少數也得有兩萬人?!?/br> 三郎:“兩萬人,還好,還好?!?/br> “還好?!”眾人大驚。 三郎:“真是兩萬人,我們就能把他們給滅了?!?/br> “三公子,我們不足七千人?!逼渲幸磺Ф噙€是醫者、馭手和火頭軍?!?/br> 三郎:“我說還好就還好,準備迎戰。大兄,我去前面,你在后面教他們用弩?!?/br> 幾名將軍還想說什么,看到三郎的虎符,又見三郎一臉稚氣,咬咬牙,覺得三郎兒戲,又不想讓三郎誤會他們怕匈奴,紛紛抽出刀劍準備應戰。 藥包剛剛拿出來,三郎就看到遠處出現一片黑影。三郎轉身對大郎喊,“匈奴離我們十丈遠放弩,再靠近時放箭,匈奴停下來,我們就放藥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