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出生
“大兄, 前面有人?!毙性谥虚g的二郎提醒, “慢點, 慢點?!?/br> 大郎收緊韁繩, 慢慢停下來, “何人在此?” “繡衣使者江充請大皇孫下馬?!睘槭椎闹心昴凶由锨耙徊? 作揖道。 江充?大郎看向三郎。三郎微微搖頭, 不要節外生枝。 大郎高聲道:“我有要事,請讓開?!?/br> “大皇孫,此乃馳道, 王侯將相,販夫走卒皆不可用?!苯淅碇睔鈮训?。 大郎臉上閃過一絲不耐,道:“我沒空和你廢話, 讓開!” “職責所在, 大皇孫,得罪了?!苯湔f話間沖身后揮一下手, 站在一塊的繡衣使者齊步走到路中間, 把道路堵得死死的。 二郎見了, 提醒道:“是祖父讓我們走的馳道, 你們快點讓開?!?/br> “皇上手諭何在?”江充接著問。 大郎笑了, 居高臨下看著江充,似笑非笑, 滿眼嘲弄,“你的意思我弟假傳口諭了?” “江充不敢?!苯涞? “充并未收到皇上口諭, 也沒看到手諭,請大皇孫不要為難江充?!?/br> 大郎臉上的笑驟然消失,冷冷地看著江充,道:“如果我今日不下馬呢?” “大皇孫就從江充身上踏過去?!崩C衣使者雖不在三公九卿之列,然繡衣使者乃劉徹特設,除了最初幾年,這些年甭說別人,太子和大將軍衛青見到江充也是客氣有加。以致于看到大郎坐在馬上,神色冷淡,江充也有些惱火。 大郎冷笑一聲,翻身下馬。 二郎直覺不好,下意識喊:“大兄!” 刷一聲,大郎抬腿一腳,撲通一聲,天地陷入寂靜。 大郎扔下手中的劍,啪嗒聲落,翻身上馬,“讓,還是不讓?” 站在馳道中間的一眾繡衣使者下意識讓開。大郎揚起馬鞭,啪一聲,打在二郎馬上。嚇呆了的二郎一個激靈,慌忙抓緊韁繩:“大兄?!” “走,三郎?!贝罄陕曇袈湎?,再次揚起馬鞭,身下的馬邁開雙腿,兩匹馬揚長而去。 一眾繡衣使者不約而同地望著越來越遠的三匹馬,隨即猛然清晰,看在倒在地上的人,驚恐的瞪大眼,異口同聲驚叫:“江大人!” 三郎聽到聲音,條件反射回頭,看到方才還站著的一眾人跪在地上,“都說不讓你沖動,你直接把人給殺了——” “真死了?”使勁拽住韁繩,行的不是很快的二郎聽到了,忙問,“你怎么——” 大郎打斷他的話:“想說我又殺人?劉二郎,除了江充我殺了誰?” “我——”二郎語塞,“你殺誰也不能殺江充?!?/br> 大郎:“為何不能?他違抗圣諭,對我們不敬,其罪當誅?!?/br> “當誅也不該你誅?!倍膳滤牪磺?,很大聲說道。 大郎:“不該我動手,我也動手了。你這么生氣,把我殺了?” 二郎噎住了,扭頭找另一邊的人,“三郎,你看他,他不講理?!?/br> “大兄,你真不該一劍把江充殺了,而且還用江充的劍?!比蓢@氣道,“祖父那邊好解釋,我們有口諭,江充攔住不讓我們走,我們心急如焚,你腦袋一熱把人殺了。父親那邊呢?” 大郎臉色變了,“……忘了?!?/br> 二郎:“你怎么就沒忘——” “閉嘴!”大郎瞪一眼二郎,就問,“三郎,你來和父親說?!?/br> 三郎瞥他一眼,道:“就說江充辱罵你,眼中還沒父親這個太子。反正今日沒人跟著咱們,繡衣使者那邊,他們敢把事全推到你身上,看過母親就去找祖父,我們一起哭?!?/br> “哭?”大郎睜大眼,顯然沒想到三郎的主意就是這個。 三郎:“母親說過,會哭的孩子有奶吃?!?/br> “現在知道擔心了?”二郎白一眼大郎。 大郎皺眉道:“你閉嘴!”揚起馬鞭就朝二郎馬身上甩。 二郎嚇得大叫:“你敢???” 啪! 二郎的馬跑起來。大郎耳根子清凈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徐徐圖之。常融的事你說慢慢來,結果搞出‘父親調/戲宮女’。江充可是敢用‘巫蠱之術’害人的東西。我今日不殺他,他知道是祖父讓咱們走馳道,知道把咱們得罪狠了,不用巫術陷害咱們,也會攛掇他人三天兩頭給咱們使絆子?!鳖D了頓,道,“不如殺了了事?!?/br> 三郎:“你就不怕御史參你?” “祖父讓咱們走馳道的時候聲音可不小?!贝罄傻?,“整個甘泉宮的人都知道,母親生了,祖父高興,讓咱們騎馬。你我騎的馬還是祖父的,哪個不長眼的御史敢替江充出頭?” 三郎嘆氣道:“父親那里我幫你說。不過,你也做好被父親揍的準備?!?/br> “知道了?!贝罄蓳P起馬鞭。 申時兩刻,兄弟三人抵達長秋殿,下馬直奔臥室。兄弟三人到了臥室便看到太子坐在床邊。二郎走上前:“父親,阿弟呢?” “在這里?!碧诱酒饋?,回頭看到三個兒子小臉通紅,額頭上還有密密麻麻的汗水,嘴唇還有些干,“晌午吃飯了沒?” 三郎勾頭往里看,“母親睡著了?” “沒有。身上疼得很?!碧釉捯粢宦?,史瑤睜開眼,扯出一絲笑,“我沒事?!?/br> 大郎扯開二郎,推一下三郎,“給母親把脈?!?/br> “我還沒看清四郎呢?!倍擅?,“母親,是阿弟不是阿妹吧?” 史瑤:“是四郎。聽穩婆說,四郎比你和三郎加一塊都重?!?/br> “這么重?”三郎驚訝,“母親生四郎時很費勁吧?” 史瑤:“你們走后,我起來走一刻覺得肚子不舒服,躺到榻上穩婆就說要生了,疼一個時辰他就出來了,不算費勁?!?/br> “那是挺快的?!比赡贸鍪番幍母觳?,“母親先別說話?!?/br> 二郎盯著三郎的手,一見他的手移開,就問:“母親有沒有事?” “沒事,好好歇著就行了?!比傻?。 大郎看著躺在史瑤身側,臉通紅的小孩,眉頭微蹙:“四郎怎么這么丑?” “你剛出生時瘦瘦的,比四郎還難看?!碧拥?。 大郎噎了一下,一想到他干的事,“父親,孩兒餓了?!?/br> “孤去吩咐廚子做飯?!碧幼焐线@樣說,卻沒有立刻出去,“你們仨跟我出來,別打擾你們母親歇息?!?/br> 二郎看著臉色蒼白的史瑤,滿眼心疼,“母親生了四郎,以后別再生了?!?/br> “好,聽二郎的?!笔番幉惶胝f話,“我沒事,你們快去吃點東西吧?!?/br> 三郎拽一下二郎,“吃了飯再來看母親?!睕_二郎使個眼色,我有事和你說。 二郎見了,跟三郎出去。 三兄弟隨太子到正殿。太子轉身坐下,大郎“撲通”一聲,雙膝跪地,“求父親責罰?!?/br> 太子嚇一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三郎先說為何走馳道,隨后說江充攔著他們。最后說,“江充不信孩兒,還說孩兒膽大包天,還說孩兒假傳口諭,反正說得很難聽,大兄一氣之下就抽走江充身上的佩劍給他一下?!?/br> 太子看了看三郎,又看看雙膝跪地的大郎,“別告訴孤江充死了?” “死了?!倍傻?,“父親,今天這事不怪大兄,都怪江充那個小人,是那個小人拿著雞毛當令箭?!?/br> 太子神色復雜,無奈地說:“江充拿的就是令箭,不是雞毛,二郎?!?/br> 二郎呼吸一窒,縮縮脖子,推三郎一下,還是你說吧。 三郎:“父親,大兄殺了江充就知道錯了。父親要怎么罰大兄都成,不過,父親得先等一等?!?/br> “等什么?”太子下意識問,“除了江充,還有旁人受傷?” 三郎忙說:“沒有。事情發生在馳道上,那些繡衣使者一定會稟告祖父。那些人怕祖父責罰,一定會顛倒是非,孩兒擔心祖父被他們蒙蔽?!?/br> “對的,對的?!倍擅φf,“父親,我們現在就去找祖父,和祖父說是江充故意攔著我們,還反咬我們一口?!?/br> 太子看著跪在他面前的大郎,不知為何,卻一點也不意外,“先用飯,飯后孤領你們去甘泉宮?!?/br> 繡衣使者并不知道史瑤生了,更不知道劉徹允許大郎走馳道,抬著江充的尸體見到劉徹,就告大郎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劉徹看到早上還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死了,一時愣住了。繡衣使者誤認為劉徹氣得說不出話,就接著說二郎假傳口諭。 “假傳”二字一出,殿內的宮女和宦者齊刷刷看向跪在地上的繡衣使者。而這些人因為江充的死實在憤怒,沒有注意到周圍異樣,又是一番加油添醋。 劉徹本來都要信大郎莽撞殺人,可是聽到繡衣使者提到二郎,他們后面說的劉徹一個字也不信。二郎素來膽小,遇到事多是大郎和三郎出頭,逼得二郎開口,劉徹不想也知道是江充先招惹他們。 聽到二郎提到他的口諭,繡衣使者還攔著大郎,劉徹一想到大郎自小脾氣大,也和太子一樣認為,大郎今天若忍下來,他反倒覺得奇怪。 劉徹等他們說完,嘆了一口氣,道出實情。劉徹話音落下,義憤填膺的繡衣使者們啞巴了。不喜江充卻不敢表露出來的幾個宦者心底樂了,江充啊江充,你也有今日。對江充無感和對他有些好感的宮女和宦者擱心里腹誹,江大人今日出門忘了看黃歷。 劉徹掃一眼眾人,就令人把江充送往江家,對外宣城江充違抗圣旨,自盡而亡。至于今日和江充在一起的繡衣使者,聽到劉徹這樣說,回去后自然不敢說實話。再說了,告訴天下人江充是被大郎殺的,除了親近之人,也沒人向著江充。 太子帶著三個兒子抵達甘泉宮,江充被處決的消息也傳到長安。偶爾忘了規矩而走馳道,被江充攔截過的王侯將相拍手稱快,有些人家更是放起炮竹。不過,這些都和太子父子四人無關。 太子到甘泉宮時,天已經黑下來。劉徹正打算歇息,聽到宮外禁衛稟報太子來了。劉徹沉吟片刻,就讓宮人去準備飯菜。 太子見到劉徹就說:“父皇,他們仨有事和父皇說?!?/br> “吾已經知道了?!眲氐?,“大郎,今日太莽撞了?!?/br> 大郎“撲通”跪下,“孫兒知錯??墒菍O兒也是被他氣糊涂了。二郎都說是祖父讓我們走馳道,他還不依不饒,還說我們想過去,除非他死?!?/br> 劉徹回想一下,那些繡衣使者沒說這句,轉向二郎,“是嗎?” “是的,是的?!贝_有其事,二郎想也沒想就點頭。 二郎小時候不散撒謊,現在也一樣。江充的死,劉徹雖然可惜,也不好怪大郎,可是一想到大郎的脾氣,頓時覺得腦殼痛:“罰你抄一百本《論語》,四郎百日宴那日寫好,可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