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上周五從姍跟梁建偉在教室外吵了一架后，他就沒再出現在高一教學樓。此刻鄔倩倩想起上周五面對梁建偉時他對自己的批評，忍不住有點緊張，垂著頭不說話。

    而從姍的表現就鎮定多了，在這件事上她認為自己做得沒錯，根本就不害怕，甚至還做好了準備，如果梁建偉再像上周一樣顛倒黑白，她完全不介意跟他再吵一架，正好她的解鎖任務還差一次。

    梁建偉的視線先落在鄔倩倩身上，見她垂著頭，雙手在身前攪動著，顯然對他充滿畏懼，他很滿意，學生就該對老師這樣敬畏。但當他的視線落在從姍身上時，他的眉頭便無法控制地一皺。她直視著他，一絲一毫的畏懼都沒有，他甚至在她眼神里看到了一絲躍躍欲試。他的胸腔中涌動著無法壓下去的憤怒，他想好好教訓這個膽敢跟他作對的學生一頓，然而言語的利劍即將出鞘的時候，他的理智回歸，他想起了那時候她是如何讓他在其他學生面前丟臉，想起了畢興邦對他說的話。

    上周五，畢興邦在從姍走后跟梁建偉談了一場，談話內容比過往稍顯直白和鋒利，已經算得上是嚴厲的批評了。梁建偉冷靜下來后只能接受畢興邦的提議：私下找從姍和鄔倩倩道歉，把這件事揭過去，不然就要把他調崗了。

    梁建偉知道周五的事肯定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如果他因此被調離這個崗位，對他來說是一種極大的侮辱，他面子上絕對下不來。因此雖然道歉同樣是他無法接受的，他還是選擇了這種能私下解決的方法，這樣至少外人看來，勝利的人是他。

    找兩人之前，梁建偉做足了心理建設，然而真的面對兩人時，特別是看到從姍的態度，他隱隱生出了不愿道歉的念頭。他想，跟這兩個學生說幾句軟話，她們就該感激涕零了。

    從姍一直注意著梁建偉的表情，他不是來興師問罪的，至少教導主任不可能讓他這么做，那么……

    “梁老師，您今天是來向鄔倩倩道歉的嗎？”從姍先發制人地問道。

    梁建偉的臉色驀然一沉，幾乎想要爆發，然而他想起了教導主任的話，那時候畢興邦說：別看從姍那小姑娘歲數小你就看不起她，她這小姑娘腦子聰明，遇事也不慌，你要是自己沒做好還怪到她頭上，到時候出了什么我也兜不住的大事，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梁建偉深吸了口氣，僵笑道：“上周我們間是有點不愉快，事情都過去了也就算了……”

    還沒等梁建偉說完，從姍便道：“梁老師，我并不覺得那件事能被叫做‘不愉快’，您對鄔倩倩說的那些話，很可能會影響到她將來的學習，影響她的高考，甚至影響她的整個人生，那不該被輕描淡寫地帶過去?！?/br>
    至少，從姍不愿意就此一筆帶過，梁建偉那些話已經是一種嚴重的傷害，他必須給鄔倩倩一個正式的道歉。

    看著從姍那一步不肯相讓的態度，梁建偉面子上過不去，里子也翻騰得厲害。他就不該想著跟這兩個學生道歉，他有什么錯嗎？不，他說的都是實話，他有一句說錯嗎？女孩就該自愛，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她們要是自愛，就沒人會來sao擾她們！

    連珠炮似的話在心里翻騰了幾遍，梁建偉極力控制著自己沒有說出來，他眼神冰冷地望著從姍，表情卻努力做得和藹：“從姍，你說得也對?！彼聪蜞w倩倩道，“鄔倩倩，之前那些話你別當真，老師收回那些話?！?/br>
    見從姍還在盯著自己，知道她是不滿意他的所謂道歉，然而再多的話，梁建偉也說不出口了，他故意無視了從姍的不滿，對兩人道：“好了，快上課了，你們進去吧?！?/br>
    從姍還想再說些什么，但鄔倩倩拉住了她，半拖半拉地將她帶回教室。對于鄔倩倩來說，有梁建偉的這些軟話，她就滿足了，也不奢望更多。她不想再讓從姍跟梁老師對上，畢竟是她的事，不能總拖累從姍。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梁建偉臉上的假笑驀的消失。他臉色有些青，深深呼吸著以平息胸腔中翻滾的怒火。

    別讓他抓到從姍的小辮子，不然他會讓她好看！

    接下來整個上午的課都很平靜，中午吃過飯就是午休時間，從姍來到了一班門口，躊躇著該怎么叫歐海出來。

    上回借著老師的名義把歐海騙了出來，這次肯定不能再那么做了，可要是直接去找歐海，大概會被人指指點點的吧……算了，她豁出去了！她可不是梁建偉那種人，那么大歲數了，連點擔當都沒有，做得不對該道歉的時候，就該勇敢點。

    從姍給自己鼓足勇氣后便來到一班門口向里望去，她看到歐海正坐在他的座位上，低頭在寫著什么，大約是上午的課后作業。

    她一直走到一班后門這邊，猶豫了會兒才決定找離后門最近的一個男生，可還沒等她開口，身后突然傳來個聲音：“從姍？”

    從姍跟根彈簧彈回原位似的猛然站直，轉身僵笑道：“從、從熙?！?/br>
    從熙懂事之后幾乎從不叫從姍jiejie，兩人來到這世界上就差幾分鐘而已。

    “你怎么在這兒？”從熙疑惑道，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向一班教室里看去。

    從姍忙伸手遮住從熙的視線道：“我來找你的！”

    “找我？”從熙扯下從姍的手哼了一聲，“你當我傻的？”

    從姍無奈，只好說：“其實……上周五的事我想跟歐海道個歉?！?/br>
    從熙懷疑道：“不是來送情書？”

    從姍一臉郁悶：“你胡說什么啊，哪來的情書！不信你看，我身上可沒帶什么情書！”

    從姍身上確實沒帶情書，從熙也就暫且相信了，他不解道：“用得著道歉嗎？那種事有什么好生氣的?！?/br>
    從姍道：“生不生氣是他的事，但道不道歉是我的事。我做的不對，當然要道歉?！?/br>
    聽著從姍的話，從熙目光古怪：“你最近真的……”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但這話，他并沒有說出口。

    “真的什么？”從姍接道。

    從熙搖頭：“沒事。那你慢慢道歉吧，我先走了?！?/br>
    “等等你幫我個忙再走！”從姍忙拉住他，“你幫我叫歐海出來?！?/br>
    從熙皺眉：“你自己不能叫嗎？”

    “你就幫我一下吧！”從姍甩了甩他的手道。

    “麻煩?！睆奈醪荒蜔┑卣f著扯下了從姍的手，她正以為他要回三班去了，誰知他卻向一班教室里看去。

    “我在那邊等他！”從姍高興地說完便跑向樓梯的方向。

    從姍跟從熙的談話聲音不大，又隔著一堵墻，一班教室里的人并沒有人注意到兩人。在從姍跑開后，從熙就找了一班的一個學生，請他幫忙叫歐海出來。

    從熙以前跟歐?？蓻]什么交集，歐海好朋友嚴峻剛巧過來問歐海一道物理題，聽說從熙竟然會來找歐海，頓時驚叫道：“歐海，他這是要來找你決斗??？”

    歐海瞥了他一眼，并沒有理會他的言論，起身向外走去。

    嚴峻卻還激動地補充道：“打不過記得來叫我！”

    歐海理也沒理他。

    歐海走到門口，從熙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樓梯那方向道：“我姐找你?！?/br>
    歐海有些意外，視線向從熙指的方向看去，不過并未看到從姍。他側頭向從熙看去，正待開口，后者卻已經離開往自己教室去了。

    歐海微皺眉，此情此景，他自然會想起上周五的事。他在教室外踟躕了幾秒，最終還是向樓梯間走去。

    從姍看到歐海出現，頓時松了口氣。她還以為從熙沒幫她把人叫出來就走了呢。

    不過對上歐海的視線后，從姍又忍不住緊張起來。她決定速戰速決，免得一會兒又出現上次還有裴燁在時的詭異狀況。

    “歐海同學，上周五很對不起，把你卷入到那件事里。真的很抱歉?！睆膴櫿\懇地說道。

    歐海長身而立，淡淡地看著從姍道：“沒關系?！?/br>
    歐海的態度讓從姍心里有點沒底，他這樣子到底是生氣了沒有？她覺得她實在是看不透他??！看樣子像是沒生氣的樣子，可她就是覺得心里不安，他真的不生氣么？畢竟當時她什么都沒跟他說就把他牽扯了進來，要是事情并沒有按照她所想的發展，很可能會連累到歐海的。

    從姍小心翼翼地說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抱歉打擾了你，謝謝?！?/br>
    “再見?！睔W海點頭。

    從姍見狀是真的松了口氣，她轉身便走，因為心里放下了塊大石頭，連腳步都輕快了些。

    然而她才剛走出兩步，就聽身后歐海道：“利用了我，輕飄飄的一句對不起就完了？”

    聽到這個聲音，從姍心里真是咯噔一下。

    這是歐海的聲音，但又跟他平常的聲音有點不一樣。歐海的聲音很清冷，平常說話的語氣也都很平淡，音調控制在一個有限的范圍之內。但現在的這個聲音，卻有著超乎他慣常所用的抑揚頓挫，一言一句，輕易就能令人心弦震蕩。

    從姍深吸口氣，緩緩轉過身，果然如同她所料，歐海原來那一向平淡的神情已然不復存在，嘴角勾著的那一抹笑充滿著邪異的意味。

    從姍的第一反應是轉身就跑，畢竟之前面對歐海詭異一面的情景都不怎么美好?？扇绻@次她又逃掉了，那要什么時候才能弄清楚他到底為什么會這么古怪？誰知道將來她會不會再跟他打交道呢？弄清楚原因，未來她也好有所準備。

    從姍控制住自己想要逃跑的雙腿，鼓起勇氣面向歐海，小心翼翼地問道：“我有一個疑問，不知道你能不能回答我？”

    歐海挑了挑眉，沒追問他前一個未得到答案的問題，只是笑道：“你說?！?/br>
    他此刻略顯平和的模樣鼓舞了從姍，她說道：“就是你現在的樣子……和平時的樣子為什么判若兩人？”她頓了頓，忙又接道，“當然，你要是不方便說，也沒什么事?！?/br>
    歐海似乎并未對從姍的問題感到意外，他望著從姍，低低一笑道：“你覺得是為什么呢？”

    “我猜不到?！睆膴櫪蠈嵒氐?。之前從身邊同學的八卦來看，歐海并沒有傳出什么雙面人的流言，可見他現在這完全不同的一面，可能只在她和裴燁面前出現過，當然，還有一個可能就是別人一面對歐海就被他迷住了，對他的異樣并無察覺?？蓺W海是在學校，他每天接觸的人也不少，總有人會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清醒地看待他的，所以他要是有所異樣，怎么會沒有傳出任何流言呢？她完全想不通他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向當事人求教。

    歐海勾唇道：“行，我就告訴你好了。那個問題的答案就是——現在才是我的真面目，平日里的模樣都是我偽裝的?！?/br>
    從姍愣?。骸盀槭裁?？”

    歐海做出思考的模樣：“大概是因為……好玩？”

    從姍：“……”她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可為什么你在我面前……露出了真面目？”

    歐海笑道：“因為我喜歡你啊?！?/br>
    從姍大驚，繼而便是滿滿的懷疑。她第一次接觸到歐海的時候他就露出了他的所謂“真面目”，難道那時候他就對她一見鐘情了？不可能吧！她自覺不是那種漂亮得會被人一見就鐘情的人啊，而且他有那么膚淺嗎？

    “騙你的?！?/br>
    在從姍的疑惑快滿溢出來之時，歐海突然輕笑。

    從姍微怔。

    騙她的？是說一見鐘情是騙她的？那他到底為什么要在她面前露出真面目？為了好玩？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的話，也不會有人相信她的話，所以露一下也沒關系？

    “我是說，”歐海曼聲補充道，“‘偽裝’這事，是我騙你的?！?/br>
    “等等……那你現在是？”從姍被歐海的話弄得愈發莫名其妙。

    歐海嘴角噙著笑，雙眼細細瞇著，低聲道：“我呀，是歐海的第二人格，你可以叫我嵐，山嵐的嵐?！?/br>
    從姍覺得自己的三觀有點被沖擊了。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有第二人格的嗎？這事不會是歐海故意說出來騙她的吧？可騙她又有什么好處呢？

    從姍有點不敢相信歐?！?，這個叫“嵐”的所謂第二人格說的話。相比較于“第二人格”的說法，她更想相信“偽裝”這個說法?？烧f到底，歐海似乎也沒理由“偽裝”。前后兩種說法，到底哪一種是真的？

    “不相信么？沒關系?！睔W海笑道，“我們將來多見幾次，你就會信了。另外，有件事想要拜托你，”他勾唇一笑，高深莫測道，“我的存在，麻煩對歐海保密?！?/br>
    “為什么？”從姍一怔。

    歐海眸光微閃，再看向從姍時，表情有些許的困惑。但那一絲疑惑不過就從他眼中一閃而過，他微微點頭，轉身回教室去了。

    而從姍，呆站在原地，半晌回不過神來。

    就像她之前想過的那樣，她真的直接開口對歐海問出來了，可得到他的答案后，她卻比過去更疑惑，更糾結了。第二人格什么的，光聽著就很玄幻了，真的會出現在現實世界嗎？雖然說她重生后并擁有系統這件事，也很玄幻……

    “偽裝”和“第二人格”，她到底該相信哪一個？

    從姍抱著疑惑回了教室，不管怎么說，這向歐海道歉的事算是完成了。接下來，她要繼續她的任務了。

    最近沒有考試，所以她只能選擇解鎖“態度不端正”這個任務分錄或者拿到“早戀不聽勸”的任務積分。逃課還需要兩次，跟老師爭吵還有一次，她之前本想趁勝追擊一次性弄完的，現在出了杭志明那事，她還是先緩緩吧。班主任梁老師是表面上向鄔倩倩“道歉”了，但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的觀念不可能輕易改變，他現在一定已經將她看做眼中釘rou中刺，她只要一有什么不好的表現，就肯定會被他抓住狠狠批評。所以逃課和吵架這種會鬧得比較大的任務，她得暫緩執行，先做送情書這種可以私下里進行的任務。

    在送情書給誰的問題上，從姍又犯了難。其一，她不想招惹到像杭志明這樣的，鄔倩倩這樣無意間招惹的都能惹下一堆麻煩，她要是主動出擊……她完全可以想象她將身處多么悲慘的世界好么！其二，雖說是為了任務積分，她也想盡量不給他人造成困擾。所以，她想最好是先找平?；顫婇_朗心大，幾乎沒開竅，對女生無感，平常最關注的是籃球足球賽車拳擊游戲等等這些東西的男生。

    在暗搓搓地觀察了一個下午之后，從姍選定了班級里的三個男生。那三個男生平常在班級里算是比較活躍的，課后話題多是男生最愛的那些，想來她的情書應該不會對他們造成太大的影響。

    下午放學之前，從姍就一直留意那幾個男生，她發現其中一個叫何鴻的男生今天正好要值日，打掃的是包干區，而且是一個人。

    放學后，從姍跟鄔倩倩道別，跟在那男生身后向五班的包干區走去。一路上住校的去食堂吃飯，走讀的學生匆匆回家，從姍背著個書包混在人群中也不太顯眼，不過五班的包干區略顯偏僻，到后來從姍就越來越凸顯了，因此她只能放慢腳步，盡量離何鴻遠一點，免得被他提前發現而在人多的地方被人圍觀。不過從姍很快就發現自己是多慮了，何鴻拿著鐵鉗和垃圾桶，一路走一路蹦跶，根本就沒注意到身后有人跟隨。

    一直到了五班的包干區，何鴻開始拿鐵鉗撿廢紙之類的垃圾，從姍便拿出了提前寫好了何鴻名字的情書，快步走了過去。

    “何鴻，這個……你拿去看看！”從姍走到何鴻面前，將情書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