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爾勒帶來一個陌生人，云火自然是不高興的。他的不高興一直持續到坐在了議事廳的最高位置上，他始終一言不發。在圖佐家的瓦拉被叫了過來。議事廳內，云火沉默地坐在上首的位置，左右兩側是瓦拉和康丁，烏特和巴雷薩以云火追隨者的身份站在云火的身側。云火的身份雖然是長老，但康丁絕對不會去和云火換位置的。

    諾爾勒帶來的族人被巴赫爾幾人帶去招待，只有諾爾勒和德萊留了下來。議事廳的門緊閉，諾爾勒和德萊坐在康丁的旁邊。諾爾勒解釋了他帶德萊前來的原因。德萊緊接著站起來走到中央，對著云火恭敬地行了一個獸人禮，然后說：“圖佐長老，請您不要責怪諾爾勒族長，是我不停地懇求他，他礙于與我的情面，才不得不帶我前來?！?/br>
    云火不出聲，瓦拉看了眼康丁，康丁開口：“德萊族長，您坐下說?！?/br>
    德萊又行了一個獸人禮，回到位置上坐下?？刀〗又f：“德萊族長，您的到來確實出乎我們的意料。不知您來，是有什么事嗎？”

    德萊有些汗顏地說：“我是，來道歉的?！?/br>
    瓦拉的眼里閃過某種了然，康丁等著對方繼續說。德萊站了起來，愧疚地說：“在這件事上，作為族長，我不如諾爾勒族長。亞買部落因為自己的私心，做出了違背獸神意志的事情，受到了獸神的懲罰。諾爾勒族長的做法讓我明白我應該怎么做，亞買部落，應該怎么做?！?/br>
    頓了頓，德萊說：“在上個白月過去之后，部落之間就有了一個傳言。傳言說，班達希部落是受到獸神庇佑的部落，赤紅獸人是獸神的守護者。赤紅獸人的出現預示著獸神的出現。而正因為班達希部落是被獸神庇佑的部落，傷害班達希部落就會遭到來自獸神的懲罰?！?/br>
    瓦拉和康丁的眼里都閃過一抹莫名的光，云火的赤眸深沉。這可是康丁之前讓巴雷薩他們“散播”出去的。不過那時候是“散播”，后來整個班達希部落都認為事實就是如此。德萊繼續說：“一開始，我並不完全相信。因為赤紅獸人早就出現了，但我們並沒有見到獸神大人?？墒钱斏衿鞒霈F，我又親眼目睹了圖佐長老的強大，得知圖佐長老收服了食人魔獸，得知了班達希部落巨大的變化，我徹底相信了?！?/br>
    云火突然出聲打斷了德萊的話：“烏特，叫紅赤過來?！?/br>
    “是?！?/br>
    烏特快步離開，去叫紅赤。德萊已經從諾爾勒那里知道食人魔獸的首領就叫紅赤，他不由得緊張了幾分。而原本就被云火的沉默壓得有點喘不過氣來的德萊，在云火出聲后，更覺得一股可怕的氣勢撲面而來。這，難道就是守護者的氣勢嗎？！

    ※

    “啊?！?/br>
    “嗚?！?/br>
    “啊啊?！?/br>
    “呀……”

    壁爐前的地毯上，貝塔兒咿咿呀呀地發出不同的聲音，精神十足。與之相對的就是他的身邊趴著一只“大”白鳥。大白鳥正用他的兩對翅膀逗貝塔兒開心。終于安全的大個子盡職盡責地守著貝塔兒，牠還是不明白為什么會被原主人兇。云霄坐在兒子的身邊給兩位父親做衣服。瓦拉和吉桑都給他拿來很多很好的皮子。被紅赤嚇哭過兩回的貝塔兒被阿爸哄得不哭之后，又被大白鳥的翅膀吸引住了。

    紅赤這回學乖了，專心逗貝塔兒，不抱不親，盡管他想死了。不過貝塔兒跟他“說話”了，也對他笑了，紅赤也快幸福死了。早知道他早就用翅膀逗貝塔兒了。瓦拉被叫走之后，吉桑他們也就都離開了，不然紅赤也不可能同意讓貝塔兒出來。貝塔兒的身上現在是他的味道，他很滿意。

    “警報”解除，孩子們接著玩，還不知道紅赤叔叔（首領）有在家里鬧脾氣。趙富強和郭行磊在廚房準備晚飯，兩人嘀嘀咕咕地低聲商談著什么。有人走進了院子，院子里的白羽獸人們叫了幾聲，紅赤扭頭，云火停下針線。

    “叩叩叩”，敲門聲起。

    云霄不能離開貝塔兒，紅赤很不樂意被人打斷，站起來沉著臉去開門。門一開，敲門的人一看紅赤的表情，下意識地退后了一步。怎么這么可怕？

    “紅赤，是誰？”客廳不是正對著房門，云霄看不到來人。來人出聲：“云霄大人，是我，烏特。圖佐讓我找紅赤過去?！?/br>
    紅赤急著逗貝塔兒呢，似乎沒聽到烏特的那句話，丟下烏特就返回客廳，打算繼續逗貝塔兒。烏特很無奈地走進來，順手關了門，又說：“紅赤，圖佐叫你過去一趟?！?/br>
    “咕咕！”我要逗貝塔兒！

    云霄問：“云火找紅赤有什么事嗎？”

    烏特道：“我也不知道。亞買部落的族長來道歉，圖佐讓我叫紅赤過去?！?/br>
    “唰！”

    “啊啊?！?/br>
    “咕?！必愃贺愃?。

    某只大白鳥明顯選擇性失聰了。烏特只好求救地看向云霄長老。

    云霄把貝塔兒抱了起來，說：“紅赤，你去吧，貝塔兒該睡了。他今天下午都沒睡覺，不然一會兒他該喝獸奶的時候會鬧覺，會吃不好?！?/br>
    “咕?！必愃涸诳次?。

    “那你和我一起哄他睡?！?/br>
    “咕！”

    云霄給了烏特一個讓他等會兒的眼神，哼起了寶貝歌。貝塔兒也確實有點睏了，阿爸一哼歌他就打了個哈欠。紅赤的眼神要多溫柔有多溫柔。在貝塔兒閉上眼睛后，他抬起手輕輕地放在貝塔兒的身上?？赡苁且驗楸粚Ψ降某岚蚨毫税胩?，貝塔兒的反應很平靜。

    “咕咕，咕咕?！必愃?，我的貝塔兒。在烏特吃驚的注視下，紅赤慢慢地低頭，在貝塔兒的小手上舔了一口，見貝塔兒沒有哭，他又舔了一口。翅膀張開，紅赤很高興，貝塔兒身上屬于他的味道更濃了！

    烏特的寒毛根根豎起，慶幸圖佐沒在現場，不然非發生“惡性斗毆事件”不可。貝塔兒的小拳頭越來越鬆，很快，他就在阿爸的寶貝歌中睡著了。紅赤的手還放在貝塔兒的身上輕拍。他湊近貝塔兒的小臉聞了聞，接著反手在自己的翅膀上拔下一根羽毛，放在貝塔兒的身上。對紅赤來說，不能陪伴貝塔兒的時候，他就會留一根羽毛，似乎這樣他就一直在貝塔兒身邊了。

    “你去吧?！痹葡鲂÷曊f。

    紅赤又聞了聞貝塔兒，輕聲站了起來，接著，他冷目看向大個子，大個子一個哆嗦。

    “咕咕！”照顧好我的貝塔兒！不許讓別的雄性再碰他！

    “嗚……”

    “快去吧?！痹葡龃叽?。

    又看了幾眼貝塔兒，紅赤這才抬腳出門。烏特都看傻眼了，直到紅赤越過他已經出了客廳他才反應過來。

    “云霄長老，我走了?！贝掖襾G下一句，烏特去追紅赤。

    紅赤走了，云霄吐了口氣，對著寶貝兒子的睡顏笑了笑，然后摸摸還在怕的大個子：“沒事了沒事了，今天你受委屈了?！?/br>
    “嗚……”大個子舔主人的手，求安慰。

    “云霄，貝塔兒睡了？”

    云霄回頭，兩位父親過來了。他點點頭，低聲說：“睡了。我抱貝塔兒回房間?！?/br>
    “啊。好，你先去，父親有話跟你說?！?/br>
    “嗯?！?/br>
    云霄送貝塔兒回房，又輕拍了貝塔兒一會兒，確保他會睡一會兒，云霄這才離開。大個子趴在貝塔兒的身邊，一步不敢離開。云霄也放心大個子陪著貝塔兒。進到客廳，看到兩位父親，他問：“父親、阿爹，什么事？”

    “你來?！?/br>
    兩人招呼云霄過來坐。云霄在凳子上坐下，問：“怎么了？”

    趙富強開口說：“云霄，紅赤對貝塔兒的獨占欲太強了，就算是阿爹，也有點過了。不管怎么說，紅赤都不是貝塔兒的親阿爹，他還是個雄性?！?/br>
    郭行磊接著說：“我和你父親有點擔心紅赤對貝塔兒的感情會超出‘正?！母缸雨P係?！?/br>
    云霄的嘴巴微張：“父親、阿爹，沒有這么，嚴重吧？”

    趙富強搖搖頭：“你沒有發現，我們在一旁看得很清楚。云霄，我也是一個有著珍貴雌性兒子的阿爹。你小的時候，我也不喜歡那些純男性小子接近你，但我不會反應那么激烈，更何況六崽還只是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嬰兒。如果是云火，我相信他的反應也不會那么激烈?！?/br>
    “云霄，你認真考慮考慮。紅赤畢竟不是普通的獸人，他有時候又特別任性，如果他對貝塔兒真的有超出父子的感情，你以后怎么辦？貝塔兒怎么辦？”

    云霄吶吶：“可是，紅赤，根本就不可能對雌性，有那種感情啊。他連后代都不可能有?！?/br>
    “可是他對貝塔兒太緊張了?！?/br>
    云霄沉默了。郭行磊說：“你還是要多注意。阿爹不是說反對貝塔兒以后找一個白羽獸人做伴侶，只是紅赤是這種情況，他又是貝塔兒的另一個阿爹，雖說沒有血緣關係，就算拋開這層身份，他也比貝塔兒大太多了。如果是紅崽他們這么緊張貝塔兒，阿爹和父親也不會跟你多嘴?！?/br>
    云霄緩緩點了點頭，說：“我會注意的。父親、阿爹，今天這件事，你們不要跟云火說。紅赤是一個心思單純的人，我不想看到云火和紅赤打架。這件事，我會解決?！?/br>
    “嗯， 我們不跟云火提?！?/br>
    郭行磊和趙富強還要去做飯，跟兒子提了醒，他們就去廚房了。云霄獨自坐在客廳里深思。許久之后，他也去了廚房，和父親們一起做飯。

    議事廳內，被云火喊來的紅赤心情不錯地在云火身邊坐下。云火也沒有解釋他喊紅赤來的原因，在紅赤來之前，議事廳里一直很安靜，都等著紅赤。等到紅赤來了，坐下了，云火首先打破沉默：“食人魔獸現在已經更名為‘白羽獸人’。紅赤是白羽部落的首領，是我的兄弟。我與紅赤的關係是平等的，不是收服。班達希部落與白羽部落也是平等的。白羽部落有需要班達希部落幫助的地方，班達希部落同樣也有需要白羽部落幫助的地方。以后，不要再說我‘收服’了白羽獸人?！?/br>
    這是云火第一次當著康丁和瓦拉的面說明他與紅赤、班達希與白羽的關係。云火的意思很直白，因為他與紅赤是兄弟，班達希部落才與白羽部落能做到和平相處，而知道內情的瓦拉和康丁更清楚，云火和紅赤之所以能成為兄弟完全是因為云霄，因為白羽幼崽對云霄的親近，只不過他們不好說出來罷了。

    而云火的這番話影響最大的就是諾爾勒和亞買。云火直言他與紅赤的地位是相當的，從紅赤一進來就在云火身邊坐下就不難看出兩人的關係。而云火更表示了他對“收服”這個詞的不滿。這是對他與紅赤關係的侮辱，也是對白羽獸人的侮辱。在云火心里，白羽獸人比班達希部落的族人們更重要。

    “圖佐長老，是我說錯話了?！钡氯R立刻道歉。諾爾勒也跟著說：“是我誤導了德萊族長，我也要道歉?！?/br>
    云火抬了下手，示意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他道：“班達希部落的事情由瓦拉和康丁負責，你們的事情直接跟他們兩個人談。我只要你們記住，叢山平原、肋骨森林和死亡森林這三個地方是我和紅赤的領地，誰都不要打這三個地方的注意。那三根羽毛，只能保證你們進入肋骨森林，一旦要我發現你們私自進入死亡森林或繞過肋骨森林進入叢山平原，不管是誰，我和紅赤都會咬死他。還有，諾爾勒，我不管你帶誰來，人數不能超過三十人，你們，還不足以得到我的信任?！?/br>
    諾爾勒和德萊被云火的氣勢壓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甚至無暇去問“三十”是多少。諾爾勒更是心中大驚，上一次他見到對方的時候，對方的氣勢還沒有這么可怕。

    說完該說的，云火站了起來，對瓦拉和康丁說：“我回去了?！?/br>
    康丁和瓦拉站起來，對云火點點頭。云火見紅赤坐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踢了踢他：“走了，回家?！?/br>
    紅赤有一個明顯的回神，他站起來，喜滋滋地說：“咕咕?！必愃航裉鞂ξ倚α?！

    什么？！云火忍著怒火咬牙道：“回去說！”回去再跟你算賬！貝塔兒都沒有對他這個親阿爹笑過！

    紅赤歡喜地跟著云火大步離開，繼續刺激：“咕咕咕?！必愃合矚g我的翅膀，還跟我說話了。

    云火黑面：“今晚你自己做飯吃去！”

    “咕咕！”我不會做！

    “不會做就餓著！”

    “咕咕咕！”云霄會給我做！

    兩人逗著嘴離開了。在場只有瓦拉能聽懂紅赤的話，他忍著扶額的沖動，考慮要不要把紅赤今天鬧脾氣的事情告訴云火。而親眼目睹了云火與紅赤之間不同尋常的對話方式的諾爾勒和德萊相信了云火剛才所說的，他和紅赤，是兄弟，是平等的。

    云火之所以肯見諾爾勒和德萊，為的就是警告他們。這么好的地方，只要是個獸人部落，就會想搬過來，尤其是他們現在又有了這么好的房子，是人，就會有私心，不然四部落也不會做出偷襲班達希的事情。云火不怕敵人，但目前不是一個對付敵人的好時間，只要過了這個白月，他相信哪怕所有的獸人部落都聯合起來，都不會是他們的對手。就如他說的，他並不相信諾爾勒和德萊的誠心。

    第一百九十四章

    接下來的事情瓦拉和康丁也沒想著交給云火。云火和紅赤離開后，兩人接著和諾爾勒、德萊詳談。德萊的目的就是希望亞買部落也能和班達希部落結成兄弟部落，這點瓦拉和康丁都樂見。只不過羽毛只有那三根，云火看樣子是不會去拔紅赤的羽毛了，他們更沒那個面子。

    諾爾勒帶來了許多禮物，有他們採摘的獸人森林的食物，也有他們按照瓦拉的教導種植出的食物和麻料，最主要的是給瓦拉看看他們種植的行不行。另外，諾爾勒也帶來了許多食金蟻的糞便和他讓族人們尋找的各種各樣的他覺得比較少見的石頭。

    相比之下，德萊的禮物就有點寒酸了。他帶來的是族人們採集到了一些連他們自己都不認識的植物種子和一些漂亮的石頭。德萊是聽從諾爾勒的建議。班達希部落喜歡稀罕的種子和石頭。瓦拉和康丁非常高興地收下了兩人帶來的禮物。議事廳設計的時候就考慮到了順帶吃飯的問題，邊吃邊談嘛。所以瓦拉和康丁在收下禮物后就表示要宴請遠到的“朋友”在議事廳吃飯。

    瓦拉去召集部落的雌性們做飯，康丁、烏特和巴雷薩作陪。過了會兒，巴赫爾他們都來了，帶來了被他們招呼去休息的黑羽部落的族人們。

    云火給出了赤裸裸的警告，康丁和瓦拉要做的就是安撫諾爾勒和德萊，並用溫和的方法進一步讓兩人認識到他們的部落與班達希部落的差距，給兩人的心里造成另一種壓力。瓦拉去云霄那里趁著三個大崽子不在家要了一盆餅乾和蛋卷。在得知了瓦拉的用意后，趙富強和郭行磊立刻又拿出了一小罐子他們今天剛剛研究出來的果仁糖，當然，絕對不敢讓三個大崽子知道。趙富強和郭行磊還表示他們會烤一些果乾麵包送過去。瓦拉都覺得不好意思了。兩位父親表示既然是要給云火、給部落長面子的事情，那一定要去做，並且一定要做好。

    瓦拉很感動，兩位父親讓八圖幫瓦拉送過去。只不過在送的時候他們遇到了眼神冰冷的紅赤和黑面的云火。兩位父親從給瓦拉的食物里拿出幾塊果仁糖分給紅赤和云火，並表示也會給他們烤果乾麵包，紅赤和云火這才勉強放行。

    “父親、阿爹，我不需要面子?！焙?，云火想把被瓦拉拿走的那罐子糖拿回來。

    郭行磊拽著要沖出去追人的紅赤說：“這個你要聽阿爹的。你和紅赤這么厲害，我們這里又有這么多他們沒見過、沒吃過的東西，他們對你、對部落的敬畏心就會更重。糖果再做就是，吃完飯阿爹就做?！?/br>
    “咕咕！”都是我的！

    “糖果吃太多牙齒會壞掉，你是首領，沒有牙怎么能行?！?/br>
    “……咕！”我要吃！

    “牙齒壞了，貝塔兒就不喜歡你了?！?/br>
    “咕咕！”我不吃了！

    對于紅赤的反應，兩位爺爺真是喜憂參半。

    “喲喲喲喲～”爺爺爺爺，我們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