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云霄確實很想馬上見到云火，見兒子已經在穿外出的衣服了，他便道：“那你們快去快回?！?/br>
    “嗯！”

    奇羅和皮耶爾要去大山洞，其他三位小雄性也要去，順便去看看自己的阿爸阿爹阿帕阿姆。五個小孩子紛紛去穿衣服，趙云霄又叮囑：“把帽子圍巾都戴上?！?/br>
    “嗯！”

    在班克不安、心急又好奇的注視下，五位小雄性變成小野獸，穿著連體衫，戴著帽子和圍巾撒歡般地跑出去了。

    趙云霄吐了口氣，摸摸班克的腦袋：“不要擔心，好好養病?！?/br>
    班克用力擦了擦眼睛：“謝謝您，云霄長老，謝謝您，吉桑阿姆?！?/br>
    “叫我叔叔吧?！壁w云霄說著站起來，對吉桑說：“我去煮點粥?！?/br>
    “去吧。我去看看那個小家伙醒了沒?！奔Ｒ餐铝丝跉?，去臥室。

    ※

    普亞找康丁是與他商量食物的事情。準確的說是班達希部落的食物分配問題。大山洞這邊的雌性和老弱者每天早上都有一杯獸奶。今早康丁是讓吉桑先把獸奶煮好，撈出奶脂后他才送過來的。有幾位年老的雌性和雄性把他們的獸奶貢獻了出來，給那些可憐的吃不飽肚子的也末部落的小幼崽還有生病的雌性喝，這件事又引起了也末部落一些人的不滿，特別是幾個單身的雌性。

    普亞唯一的雌性兒子英黎在目前這樣的情況下也只能和別的雌性那樣一天分到一碗rou湯，幾位愛慕他的雄性會把自己的口糧分出一點點來給他，但依然是饑腸轆轆。普亞看出來班達希部落不是完全不管他們，起碼對方愿意給幼崽和生病的雌性食物。在這樣的心理狀態下，普亞找來康丁就是希望對方能把食物分給最需要的健康雄性和雌性。白月還有漫長的一段時間，那些病重的雌性和幼崽不知道能否熬過去，與其最終浪費食物，還不如把食物分給最需要的。

    獸人不管是雌性還是雄性都很少生病，雖然雌性幼崽容易夭折，但只要過了十五歲基本上都會健健康康?？墒菍ΛF人來說，不管是雌性還是雄性，一旦生了病基本上就意味著死亡。這也是為什么瓦拉當初病倒的時候雷奧、烏特和梅倫會那么害怕。也末部落生病的人大部分是遷徙的途中被凍壞的雌性，還有受了傷又凍到的雄性。在普亞看來，那些生病的族人哪怕有藥醫治也不可能熬過這個白月，畢竟白月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班達希部落送給他們的食物注定留不住他們的生命，對部落來說，健康的雌性和雄性才是關鍵。畢竟白月過了之后就是雌性懷幼崽的時間。

    在普亞委婉地表達了他的意思后，康丁沉著臉硬聲說：“普亞，你也有老的時候，也會有病的時候。是，生了病有了殘的雄性無法再為部落狩獵；體弱的雌性不可能再生下健康的幼崽，但他們都是你的族人！你不試一試又怎么能肯定他們就好不起來？就算有了病有了殘，他們也可以為部落做事，一個部落的發展不是只會狩獵就夠了！”

    普亞臉色難看地說：“沒有人去狩獵我們的族人吃什么？如果食物充足，我又怎么不會給每一個族人食物?？刀?，你們不肯借給我們食物，我作為族長必須保證最強壯的獸人活下來！”

    康丁冷哼：“那班達希的族人愿意把他們的食物分給被你們嫌棄的族人有什么不對？我們又沒有要求你把你們的食物分給那些被你們嫌棄的族人?！?/br>
    “你！”

    普亞很惱火，這個康丁怎么就聽不懂他的意思！

    康丁冷冷地說：“普亞，你也是族長，你這么對待你的族人，就不怕他們寒心嗎？”康丁清楚身為族長的普亞哪怕老的走不動了也不會沒有吃的，他也清楚獸人部落都是這么做的，但他就是聽得窩火。起碼班達希部落在白月的時候從來不會輕易拋棄一個族人！在這件事上，康丁非常敬重瓦拉，在白月的時候，瓦拉會把自己分到的食物拿給族人和幼崽吃！相比之下，也末部落的族長和巫師簡直冷漠地令他發指。

    普亞惱羞成怒地回擊：“每一個部落都是這么做的！難道你們班達希部落就沒有拋下過身殘體弱的族人？！如果都按照你的做法，那死在白月的人會更多！如果你們班達?？习驯４媸澄锏姆椒ㄕf出來，我現在又何必這么做！”

    康丁的臉瞬間陰沉了下來，普亞馬上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放軟了態度，說：“如果我們的食物沒有被流獸搶走，我不會找你?，F在我們的食物保證健康的獸人都很困難?！?/br>
    康丁壓下對普亞的唾棄，道：“給不給你們食物，我說了不算。我們的食物被四部落燒了一半多，是圖佐解決了食物的問題。班達希能遷徙到巖石山也是因為圖佐。雖然我是班達希的族長，但族人現在更信服圖佐。他不松口，我沒法借給你們食物。而我的族人們把食物分給你們的雌性和幼崽也是族人們自發的行為，如果我讓他們把食物給你們健康的獸人，不要去管病弱的雌性和幼崽，我會被族人們罵的?！?/br>
    見普亞還想說什么，康丁又道：“我之前跟你說過，圖佐不是絕對的不給你們食物，只要你們表現出足夠的誠心，他會給你們食物的。不過……”康丁語帶不悅地說：“還希望普亞族長能管好你的兒子。如果他總是這樣帶頭鬧事，惹惱了圖佐，圖佐到時候做出什么你也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他對我們班達希部落來說也只是一個普通的雌性！”

    普亞的下顎緊了緊，然后厚著臉皮問：“你們喝了白汁怎么沒事？你們哪來的白汁？”

    康丁道：“白汁是圖佐弄來的?！?/br>
    普亞吶吶，不好要求了，但想到自己唯一的兒子，他還是又開口：“英黎也想嘗嘗白汁的味道，能不能……”

    康丁心道：【以前怎么沒有發現也末部落的這位族長這么不要臉？】他面無表情地說：“白汁是給族里的雌性和老弱喝的，你兒子想喝你看看誰愿意給他吧。我自己都沒得喝?！笨刀”犙壅f瞎話，反正他住在小山洞，喝不喝普亞也看不見。

    康丁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普亞再不要臉也不能繼續要求了。

    普亞可能也怕自己的話寒了族人的心，所以他把康丁拽到山洞最里面避開自己的族人跟康丁提這件事。族長要談事情，班達希部落的族人們也就自動回避。兩人說話的聲音很低，康丁給普亞面子，哪怕是不高興也沒大聲吼出來，不過班達希這邊還是有幾名獸人聽到了兩人的談話，心中是各種對也末部落族長的鄙視。

    而也末部落那邊的族人并沒有聽到他們的族長和班達希部落的族長交談的內容。英黎不時朝那邊探頭。也末部落和班達希部落之間有一條明顯的空地，算是涇渭分明，有三四位也末部落年輕的雄性獸人圍坐在也末部落最邊緣的地方，靠近班達希部落這邊。

    其中一位獸人輕聲問另一位獸人：“格雷戈，你說族長找班達希的族長說什么？”

    名喚格雷戈的獸人語帶譏諷地說：“還能說什么，給英黎要吃的唄?！?/br>
    “英黎是族長的兒子，又是雌性，還是單身，族長這么做很正常?！绷硪晃猾F人漢米爾平靜地說。

    問格雷戈的那位獸人叫柯蘭，他不滿地說：“英黎是雌性，應該得到食物，那族長就這么把拜德大哥他們丟在部落難道也是應該的嗎？”

    柯蘭這么一說，漢米爾的氣息也沉悶了下來?？绿m很難過，把聲音壓得更低：“族長拋棄了拜德大哥他們，又縱容英黎跟奧溫哥他們搶食物，如果拜德大哥知道了，該有多寒心?！?/br>
    漢米爾嘆息一聲：“每個部落不都是這樣嗎？我們以后也會這樣?！?/br>
    柯蘭咬牙低吼：“班達希部落就不是！”

    漢米爾無奈地說：“那是因為他們有足夠的食物?！?/br>
    一直沒吭聲的霍因哈插了一句：“班達希部落以前就不會輕易地拋棄族人?！?/br>
    “……”

    柯蘭用力眨了下眼睛，從昨天搬到這里來后他就一直很難受。格雷戈朝班達希部落那邊瞟了一眼，低喃：“惡靈真的是惡靈嗎？”

    “……”

    沒有人能回答。四人的眼前都不約而同地浮現出那抹令人戰栗的赤紅身影。

    就在眾人心思各異的時候，洞外傳來一位小幼崽的聲音：“開門開門，快開門！”

    堵山洞的柵欄被石頭擋著，靠近洞口的一位也末部落的雄性急忙站起來挪開石頭，拉開柵欄。寒風吹入，兩只小野獸沖了進來，然后幫著那位獸人把柵欄重新堵好。

    從哪跑來的兩位小幼崽？也末部落的族人們驚愕地看著這兩位身上穿著奇怪衣服的小雄性。堵好了門，奇羅和皮耶爾變成人形，拉下頭上的帽子轉過身。面前是一群生面孔，兩個孩子意識到這是也末部落的人，他們往里面看去。皮耶爾笑了，大聲喊：“阿爹！阿爸！”

    坐在山洞內側的兩個人同時抬頭，內塔尼和蒂諾驚喜地站了起來：“皮耶爾！”

    班達希這邊的族人注意到了來的兩個小家伙，紛紛喊起來：“奇羅！皮耶爾！”

    在也末部落族人的疑惑下，奇羅和皮耶爾拔腿往那邊跑去，皮耶爾像顆小炮彈撞進了阿爹的懷里，內塔尼高興地把兒子抱了起來，臉上是見到兒子的nongnong喜悅。自從下雪之后內塔尼和蒂諾就沒有見過小兒子了。

    “壯了，也高了?！眱人釠]想到兒子被養得這么好。

    從阿爹身上下來，皮耶爾又抱住阿爸。蒂諾的眼里含淚，激動極了，他也沒想到兒子被云霄長老養得這么好。

    “阿爹，阿爸，我長高了吧？原來的衣服都小了，這是云霄叔叔新給我做的?！逼ひ疇栐诎⒌桶值拿媲稗D了一個圈，讓阿爹和阿爸看他強壯的小身板和厚厚的新衣服。

    “高了高了。你有沒有幫云霄長老做事？”

    內塔尼和蒂諾笑得嘴都合不攏了。皮耶爾用力點頭：“有?！闭f著，他從口袋里掏出幾塊餅干：“阿爸，給。這是云霄叔叔今天給我的餅干，我沒吃，給阿爸吃?！?/br>
    “呵呵，你吃你吃?！?/br>
    “阿爸吃，我每天都能吃到的?！?/br>
    皮耶爾把奶油餅干塞到阿爸的手里。

    皮耶爾和自己的阿爹阿爸團聚，奇羅則受到了其他族人們的熱情招呼。一位年老的雌性還讓他變成獸形看他的翅膀有沒有凍壞。

    “奇羅，你怎么跑過來了？”有人問。

    “我來找阿帕?！?/br>
    兩個孩子一進來，康丁就注意到了。一聽奇羅來找他，康丁急忙走過來問：“怎么了？”

    奇羅跑到阿帕跟前招招手，康丁彎腰，奇羅附耳過去把他來的原因告訴阿帕，康丁的眉頭擰了下，然后直起腰說：“阿帕這就過去?！?/br>
    這時，有人走了過來，問：“奇羅，納斯好嗎？”是納斯的阿爸。

    奇羅點點頭：“納斯很好，納斯也長高了?！?/br>
    納斯的阿爸一聽高興地眼睛都要笑沒了，沒什么比孩子健健康康的更令大人高興的了。

    “奇羅，只有你和皮耶爾出來了？”又有人問。

    “貝魯他們也出來了，去找他們的阿爹和阿爸了。只有納斯和立安哥沒出來?！?/br>
    “奇羅，云霄長老和你阿姆好嗎？”

    “阿爸和阿姆都很好?！?/br>
    “奇羅、皮耶爾，你們要多幫云霄長老做事，別讓他太累了?！?/br>
    “嗯?！?/br>
    “奇羅，你告訴云霄長老別總給我們拿吃的了，我們夠吃了，別讓他太辛苦?！?/br>
    “我會跟阿爸說的?！逼媪_很是不喜歡地瞅了也末部落那邊一眼，說：“烏特叔叔昨晚在外面撿到一個凍僵的小雄性，不知道是哪里來的。阿爸昨天晚上照顧那個小雄性還有瓦拉大人讓烏特叔叔送過去的小雄性，幾乎一夜沒合眼。阿爸聽說烏特叔叔送過去的那個小雄性因為生病被族人嫌棄，特別傷心?！?/br>
    奇羅的話一落，山洞里瞬間安靜了下來。班達希部落的族人們全部朝也末部落那邊看了過去，帶著明顯的不滿，他們惹云霄長老傷心了！也末部落這邊則是格外的尷尬。隔離區的一道柵欄被人推開，一位生病的雌性踉踉蹌蹌地跑出來，聲音不穩地問：“是班克嗎？你說的是班克嗎？”

    奇羅眨了下眼睛，大聲問：“你是班克的阿爸嗎？”

    “是！我是！”班克的阿爸奧溫的眼淚唰地就出來了。

    奇羅對他揚起一抹孩子的善良笑容，說：“班克醒了，燒也退了，只是還在咳嗽。我阿爸說等班克的身體完全好了再把他送回來?！?/br>
    “謝謝，謝謝……嗚……”奧溫身子一軟坐在了地上，摀住嘴大哭了起來。有感激，有安心，又有某種悲傷。很多人看得都異常動容。

    蒂諾走過去扶起奧溫，說：“你放心吧，你的孩子一定會好的。你也要趕快好起來，孩子離不開阿爸?！?/br>
    “嗯，嗯！”奧溫緊抓著蒂諾的手，隨蒂諾回去了。

    康丁摸摸奇羅的腦袋，說：“走吧，別讓你阿爸等急了?！?/br>
    “嗯?！?/br>
    “奇羅，告訴云霄長老，我一會兒把皮耶爾送回去?！?/br>
    “好?！?/br>
    奇羅跟著阿帕走了。蒂諾從隔離區出來淡淡地看了眼班達希的幾位雌性，走回班達希部落這邊和兒子、伴侶一起享受團聚的溫馨時光。

    也末部落這邊的氣氛有些復雜。原來，他們真的是把班克抱走治病去了……很多人的視線都落在那個從外面回來的結實的小雄性身上。那個孩子的臉上根本看不出白月的艱辛。他們從剛才的對話中聽到了一些訊息，可是卻令他們更加胡涂。云霄長老……這位云霄長老是什么人？聽起來這位云霄長老很受班達希族人的尊敬，而且似乎這邊山洞的食物都是這位云霄長老給的？這位長老甚至還會治??！

    柯蘭實在忍不住地挪到了班達希那邊的一位距離他最近的獸人，問：“你們部落的幼崽，難道是養在其他地方？”

    那位獸人沒什么好臉色，又帶著某種自豪和驕傲地說：“我們部落的幼崽和體弱的雌性都養在另外一個更加溫暖的山洞里，是云霄長老和圖佐長老居住的山洞。云霄長老是圖佐長老的伴侶，是我們部落最厲害的雌性！”也是最美麗的雌性！不過這句話班達希部落的獸人沒一個人敢說出口。

    這人接著說：“云霄長老一直和圖佐長老住在巖石山，后來我們搬過來，云霄長老就把幼崽和體弱的雌性接走了。云霄長老用他和圖佐長老自己儲存的食物養著部落的幼崽和體弱的雌性，還經常把他們自己的食物拿給我們。奇羅是云霄長老收養的部落的孤兒?！闭f罷，這人冷哼一聲，“你們部落的雌性還鬧著要喝白汁（獸奶），白汁是云霄長老省出來給部落的雌性和老人喝的。哼，你們部落雄性的眼光真差，竟然喜歡那種自私的雌性?！?/br>
    這位獸人可沒掩飾自己的嗓門，也末部落以英黎為首的幾位雌性聽得很是丟臉，又格外惱怒?？绿m聽得異常震動，回頭看幾位朋友，俱是一副震驚的表情。普亞走過來，問：“這位云霄長老，以前是你們部落的嗎？”

    這位雄性看了眼普亞，閉了嘴。內塔尼這時候出聲：“普亞族長，如果您想知道云霄長老的事情就去問圖佐長老吧。圖佐長老不喜歡別人談論他的伴侶?！?/br>
    普亞噎了一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在他坐下后，拓尤湊過去悄悄說：“聽說班達希部落保存食物的方法就是一位神秘的雌性教給他們的，看來應該就是這位云霄長老了?！?/br>
    普亞輕輕點了點頭。

    那邊，蒂諾看著在拓尤和普亞，對內塔尼小聲說：“你讓巴雷薩提醒一下圖佐長老，我總覺得也末部落的族長和巫師不是好人?！?/br>
    “嗯?！?/br>
    這邊，柯蘭低聲地跟他的朋友說：“班達希部落有這樣一位雌性，哪怕他們遇到和我們一樣的情況，肯定也不會做出拋棄受傷族人的事情?！?/br>
    漢米爾不知在想什么，眼神有點飄忽：“他們本來也沒有拋棄……他們帶著部落的所有人遷徙了?！?/br>
    “……”

    格雷戈眼神暗沉地說：“我要去找那位圖佐長老，我要加入班達希部落。不是為了食物，是不想自己有一天變成像拜德大哥那樣，為了部落受了重傷，卻被部落無情地拋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