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木槿和李易并陸蕭蕭帶來的人一道退到了一旁,站在遠處守著自家的主子兼放風。 天色還沒黑透,許追隱約能看見陸蕭蕭臉上的笑意:“良妃可是有什么喜事?” “自然是有的。嘉貴妃如今成了陛下心尖上的人,恩寵不斷。這種情況之下,與嘉貴妃一條船上的嬪妾當然該是高興的。嬪妾暗自慶幸,早早就靠得了貴妃娘娘這棵大樹?!?/br> 許追聽得出來,陸蕭蕭這話并不是奉承,便笑了笑:“說老實話,我如今也是云里霧里的分辨不清,不知這是好事還是壞事?!?/br> “嘉貴妃嘗過被人踩在腳下的滋味,如今青云直上,只要貴妃愿意,這一切都會顛倒個個,當然是好事?!?/br> 許追輕笑一聲,不再言語。 陸蕭蕭也不再說這個,轉而說道:“貴妃應該很是疑惑,為何嬪妾會在承慶宮與方德妃發生爭執吧?” 見許追點了點頭,陸蕭蕭不答反問:“娘娘真的覺得之前的林鳶一事那般的簡單?” 許追搖搖頭:“我從來沒覺得那件事情那么簡單過,林鳶不善醫理,斷斷想不出那樣的法子害月兒。再者她那時雖然盛勢,但終究只是個剛剛得寵的充容,沒那個路子能悄無聲息的弄到那么多的五味子?!?/br> 陸蕭蕭面露贊賞之色:“貴妃娘娘所說也正是我所想,那貴妃娘娘覺得,是誰在林鳶身后給她出謀劃策讓她這般行事呢?” “方浣,除了她也不會有旁人?!?/br> 許追說完之后心中了悟:“所以你是故意要激怒方浣,想讓她有所行動的?” “林鳶已死,死無對證之下咱們沒法拿方浣如何。如今貴妃得寵,想來方浣心中已經在焦急的想著對策,所以才有了那太極宮中的一舞,卻沒想到她傾注心力的一舞沒有起到效果,反而讓嘉貴妃占了先機。 方浣出身顯貴,心性極高,本來就因為貴妃的舉動心中不滿,再加上嬪妾這般出言相辱,她情急之下定會有所行動。咱們只需以靜制動,等著她自己露出破綻便好?!?/br> 陸蕭蕭說完,發現許追正定定的看著她。陸蕭蕭也不退縮,迎著她的目光問道:“嘉貴妃覺得我說的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 許追搖搖頭:“你說的很對,不過我有些疑惑的是,良妃似乎是對方德妃很了解?!?/br>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這個淺顯的道理是宮中人人都懂的?!?/br> 陸蕭蕭點到為止,許追明白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如果這個道理都不懂,她也不會這般安穩的在宮中活下來。 許追突然覺得有些羞愧,同樣是在宮中三年,人家如履薄冰的過,她悠閑自在的過。結果到最后她卻一下子成了貴妃,壓在了人家的上面。這讓許追有一種明明自己是別人家的豬,卻偏偏要搶著拱陸蕭蕭家的大白菜一樣。 輕咳一聲,許追自認很是精巧的轉移話題道:“對了,良妃找我要說什么?” 許追只見陸蕭蕭眉宇之間的英氣一下子變成了黑氣:“.......我不是剛剛說過了嗎?” 許追:“........當我沒問?!?/br> ** 和陸蕭蕭說完話之后,許追覺得頭有些疼,便帶著木槿和李易沿著御湖漫無目的的走著,想吹吹風換換心情。 不知不覺走到了御湖上架著的木橋之上,李易在前面掌著宮燈,木槿扶著許追在后面邊走邊道:“貴妃娘娘可知道這橋的來歷?” 許追在宮中一向是不愛出來,這還是第一登上這橋,頓時來了興趣:“你說說看?!?/br> “相傳這橋是前朝高祖皇帝在時命人修建的,前朝高祖皇帝那時很喜歡宮中的一位才人,但是當時的皇后善妒,后宮中的女子只要是得寵的都沒什么好下場。是以高祖皇帝只能忍著一直裝作對那才人沒有情,可是又壓不住心中的相思之苦,便派人建了這座橋。因為順著這橋走過去的毓秀宮便是當時那才人住的寢宮,皇帝站在這橋上看著前面就像是看著心上人一樣?!?/br> “前朝皇帝皆是荒yin,沒想到這位高祖皇帝卻是如斯深情,實在是難得?!?/br> 許追感嘆萬千,長長嘆了一口氣。 “若是論深情,咱們陛下絲毫不遜于那高祖皇帝。所以娘娘冊封的那一日,蘇姑姑才會說娘娘是有福氣的?!?/br> 木槿實在是憋不住,卻礙著之前陛下的吩咐不敢多嘴,只能說了半句話便放在了這。許追一怔,搖了搖頭:“有的時候在身邊也不見得能走進心里,我如今雖然表面上是陛下的寵妃,可是實際上........”再搖了搖頭,許追笑了一下停了腳,扶著橋墩望著茫茫黑夜。 不是她不愿意往下再說下去,實在是她也不知道如今這是個什么狀況。 想不通的事情許追一向是選擇不再去想,如今她成了貴妃,便意味著要承受著來自后宮甚至是前朝的壓力。多少人的雙眼盯著她,多少人的雙手企圖伸向她,若是不想再回到任人宰割的境地,就必須要有所準備才行。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啟居,玁狁之故........” 有些寂靜的夜被一陣歌聲打破,許追的思緒亦是一斷,朝著歌聲傳來的方向望去。那歌聲如空山玉碎,輕靈又帶著些許愁緒在其中。低低淺吟,幻化成風。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br> 一曲畢,夜色重歸平靜,就好像那歌聲從未響起一般。 忽而水面上起了風,許追打了個冷戰,拉緊了身上的披風:“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宮吧!” “是?!蹦鹃葢艘宦?,扶著許追往回走,卻突地擰著眉回頭看了一眼那歌聲傳來的方向。眼珠微微一動又轉了回去,小心的扶著許追,往承慶宮而去。 ☆、第72章 我的娘子 第72章我的娘子 第二天是每十日的休朝之日,往常的時候宋衍琮都會比平日里多睡一會兒,可是今天卻是一反常態的早早就起了。 明泉一邊給宋衍琮穿上外袍一邊道:“陛下若是想見貴妃娘娘為何昨晚不召娘娘過來?那樣陛下便不用早起,又可以和貴妃一同在乾元宮用早膳了?!?/br> 宋衍琮冷哼一聲,明泉腿一軟立馬不再多語。 朕何嘗不想,但是許追前夜太累了,總得給她一個緩緩的時間,不然讓她覺得朕是個重色的可就不好了。 宋衍琮如是想到,待明泉系好白玉腰帶之后便一同出了門。 天才大亮,露水很重,一出門便感覺到一陣的涼意,但是這絲毫沒有影響到宋衍琮的大好心情。龍輦行起,坐在上面的宋衍琮低低的哼著調子,足見其心中歡喜。 承慶宮此刻還是一派的安靜,宮人匆匆走過的腳步聲都放的極低。木槿剛剛醒來,想去換昨夜守夜的木蘭。在院子中伸了個懶腰,眼風中卻是瞧見門前的一幕,“哎呦”一聲害的她差點扭了腰。 緩了緩,木槿急忙小跑過去行禮道:“給陛下請安?!?/br> 宋衍琮搭著明泉的手自龍輦上下來,整了整白色錦袍的下擺問道:“你們娘娘可醒了?” “回陛下的話,娘娘昨晚睡得晚,這個時辰還沒醒?!?/br> “哦,這樣啊.......”宋衍琮勾著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甩開步子就往承慶宮而去:“朕瞧瞧貴妃去?!?/br> 寢殿之中,許追閉著眼睛睡得香甜,正做著一個夢,一個很美的夢。 仿佛是在一座山上,周遭樹木茂密,目之所及都是綠油油的顏色。她穿著一身素凈的麻衣,手中拿著一個簸箕從茅草屋中出來,揚聲便喊道:“吃飯了,你們兩個快過來?!?/br> “娘親?!薄澳镉H?!?/br> 一男一女兩個聲音都是奶聲奶氣的,直直的撞到她的懷中,只聽女娃娃嬌嬌的問:“娘親我們今天吃什么呀?” 男娃娃補充道:“有沒有我愛吃的醬肘子???” 她失笑:“當然有,娘親就知道你最愛吃了?!?/br> “娘親哪里是記得我愛吃,明明是爹爹愛吃娘親才經常做的?!?/br> 她一愣,爹爹?誰是爹爹? 男娃娃嘟著嘴抬起臉,那眉眼,那臉龐,活脫脫就是陛下小一號的樣子。所以說,他的爹是........陛下? “陛下.......”許追從夢境中驚醒,騰地坐了起來,脫口而出便是這么一句。 “貴妃如此把朕掛在嘴上,朕很是欣慰?!?/br> 那聲音如此的近,近到連許追這等遲鈍的人都聽出來了他話中的笑意。許追心如死灰的抬眼,果然看見了宋衍琮那張臉,那張和夢中男娃娃沒什么差別的臉就擺在自己的面前。 一時間,許追有些分不清自己這是在夢里還是在現實中。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看,眼前的人眼中的笑意更盛了。 “給陛下請安?!?/br> 許追掀開被子便要下床,宋衍琮一把拽住她的衣領子把她拎了回來坐好。 這一幕好像很久沒有見過了,竟然讓許追有種懷念之感。 “陛下何時過來的?” “你猜???” 許追:“.........” 宋衍琮見她一副閉口不知說什么的樣子,哈哈哈笑了起來,笑得許追心中一陣發毛。 突地宋衍琮收了笑容,掐著她的臉道:“你昨晚干什么了那么晚才睡?嗯?” 最后一個“嗯”字說的極是有威脅之感,剛才還笑意連連現在就沉下臉來,許追不禁哀嘆著,陛下您是學過變臉術嗎? “臣妾看書看得晚了,就........” 宋衍琮掐著她的臉“哦”了一聲:“看什么書?” 許追臉色一紅,訕訕的不愿意再說。宋衍琮邪笑一聲,另一只魔爪也上了來,把她有些rou的臉揉在掌心中:“朕問你話你還敢不答,真是大膽?!?/br> “臣妾不敢了?!钡共皇翘?,只不過這般被他揉著臉讓許追一下子聯想到那天他這是這般揉著她的........ 看著她認錯態度這般好,宋衍琮停下了作惡的手,捧著她的臉靠近,響亮的在她唇上“啵兒”了一下。 “快起床,吃了早膳朕帶你去個地方?!?/br> —— 宮緞素雪絹裙搭上金邊琵琶襟外襖,頭發挽了個甚是小巧的桃心髻,斜簪著一朵秋海棠。這樣一打扮不像是宮中的嘉貴妃,倒像是富貴人家剛剛成婚的小婦人。 這裝束是宋衍琮親自挑的,他半挑著眉頭看著許追道:“我家娘子真漂亮?!?/br> 寢殿伺候著的宮女們皆是掩唇笑了,許追漲紅了臉,支支吾吾道:“陛下莫要取笑臣妾........” “朕哪里是在取笑你,不信的話你問她們?!彼窝茜D過頭沖著伺候梳洗的宮女朗聲問道:“你們說,貴妃漂亮嗎?” 眾人皆是忙不迭的點頭如啄米。 宋衍琮攤開手朝向許追道:“你看,朕說的都是真的,你卻不相信朕?!?/br> 許追臉皮一向薄,被他三言兩語逗得說不出話來,從耳根子一直紅到了臉頰,最后實在沒轍了只憋出一句:“臣妾餓了,陛下,咱們去用早膳吧!” 宋衍琮哈哈哈笑著,極是開心,牽過她的手拐出寢殿的內間。 明泉看著兩人搖了搖頭,這兩人的相處模式........好生的詭異。 用過了早膳之后,距離宋衍琮進承慶宮已經過去兩個時辰,足可以見在承慶宮的這段時間到底有多精彩。宋衍琮出承慶宮的宮門之時,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桃花眼極是動人。 龍輦被壓下,宋衍琮坐了上去,向前遞出手:“快過來?!?/br> 許追猶豫了半晌,退后一步:“臣妾不敢與陛下同乘龍輦,這太過失禮了?!?/br> “貴妃還真是懂得禮節,朕心甚慰??!” 許追聽著這明顯口不對心的說辭,心中不由得“咯噔”一聲,那種深深的不安感頓時席卷全身,就聽宋衍琮說道:“不過貴妃可能不太知道一件事,在宮中最大的不是禮教條規,而是朕。朕說的話便是圣旨,嘉貴妃,你想抗旨不成?” 許追跪倒在地:“臣妾不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