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齊老二的日子十分不好過,首先他一點安身立命的手段都沒有,二來從小過的都是好日子,因此手上花銀子也沒什么節制,三來,心情一不好便要去賭坊發泄一下,十賭九輸,一來二去,沒幾天銀子便花完了。 當然這里面也有齊老大的手筆,差點把他小兒子害死了,哪兒能就這么算了。而且瞧瞧他用的都是什么手段,伙同外人,將自己的侄子綁在橋底下,這簡直比直接抹脖子還狠毒。 若不是山陽澤手段高超,那他的小兒子就是被綁在橋下被餓死,嚇死,渴死,直到成了枯骨,都不一定會被發現! 才五歲的孩子,他怎么能下得了手! 更別提自打兒子救回來,就不敢一個人睡覺了,才幾天,小臉就瘦了一圈下去,整日眼睛掙的大大的,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衣服,哪兒都不讓去。 齊老大從來都不是心慈手軟的人,不然也不會做到黑山商盟的老大了。老太他疼惜兒子,不想兒子受苦,難道他兒子就白受罪了? 一千兩銀子,每月二十兩的花費,還有一處小院子,這在黑山鎮是什么概念? 附近幾個村莊的人,一年到頭都不一定能看見二十兩銀子,當然鎮上的花費高一些,但是能高到哪兒去?一年一百兩到頭了,更別提他屋子也有,老太太在他出去的時候還以嫁妝是留給兩個兒子為由,要分給他一半的嫁妝。 所以齊老大下手了,找了賭坊的人,不出十天就將齊老二手上的銀子搞了個精光凈,還欠了兩百多兩的外債。 欠賭坊的銀子,那基本是每月翻倍的利了,齊老二哪里還的起,因此便又回家求銀子去了。只是老太太住在后院聽不見,齊老大是徹底無視他,齊家老爺子倒是想磨練磨練兒子,橫豎他們在鎮上也是響當當的人物,也沒人真的敢拿齊老二怎么樣。 老爺子的計劃,是再等兩天,等他窮途末路吃盡苦頭之后,再幫他把銀子還了,這樣小兒子得了這個教訓也能痛改前非了。 誰料沒等老爺子出手,齊老二天天被賭坊的人威脅,心中害怕至極,直接跑了。 這消息一傳來,老太太先坐不住了,哭著喊著就要把小兒子找回來,言語里總有那么兩句擠兌齊老大的話,聽的人十分不爽。 老爺子也有點坐立不安,畢竟是親骨rou,總還是舍不得的,只是大兒子還在氣頭上,難辦的很。老爺子想了半天,給大兒子使了個眼色,兩人去了書房。 “你弟弟……”老爺子猶豫片刻,“還是放在眼前看著的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存稿箱,苦逼的作者加班去了,不曉得回來沒。 ☆、019 齊老大不急不慢,道:“父親莫要著急,兒子已經請山道長算過一卦了,二弟這次無事。我還差了人偷偷跟著他,總之受點苦,磨練磨練心性也是好的?!?/br> 這點跟老爺子不謀而合,再加上山陽澤也被抬了出來,老爺子雖有點不放心,但是經過齊老大仔仔細細又解釋了一遍,也加入了勸服老太太的行列。 齊老大哪兒跟山陽澤通過氣兒呢,不過隨口那么一說,但是按照老爺子每天在鎮上晃三趟那個架勢,不出兩天肯定穿幫,于是他抽了個空就把張三派過去了,打著天氣冷了,送些煤炭糧食等物的旗號。 剛好京城的回信也到了,張三帶著齊老大的口信,還有偽裝用的禮品若干,又去了山府。 “就是這個?!睆埲昧藘蓚€用蠟封住的陶瓷罐子,擺在了山陽澤面前?!把猺ou之物?!?/br> 山陽澤略有疑惑,“這是什么?” “%¥@!*”張三含含糊糊不知道說了什么,就算以黑山老妖的聽力,也是半點沒聽見。 “兩個太監的子孫根……”張三聲音大了一些,可惜依舊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用這東西似乎是有點過分,不過太監沒兒女,又是被父母賣了的,父母自然早就不知去向了。 京里主事的錦衣衛千戶,也是先找了指揮使,又去求了萬貴妃做主,才將這東西從敬事房里拿了出來。 雖然跟皇帝預備下的壽禮相比,兩個太監的子孫根簡直不值一提,不過太監是東廠的人,而東廠跟錦衣衛的關系,可以說是相輔相成中間又有競爭,還是惡性競爭。 只是錦衣衛指揮使萬通,是個大有來頭的人,他是萬貴妃的親弟弟,找的又是她的壽禮,所以東廠這次算是吃癟了。 東廠廠督是從小服侍皇帝的,頭發都白的差不多了,他拿著這兩個罐子出來的時候,還在皇帝面前上了眼藥,狠狠說了一把這東西對太監來說是多么的重要,又明里暗里提了太監從小在宮里長大,只忠于皇帝一人。 皇帝一想,也是這么個道理。跟有親戚,有家人的錦衣衛相比,其實還是無依無靠的太監稍稍可靠一些。于是那兩名錦衣衛的家人,特別是直系血親也被嚴格看管了,就等著有了消息繼續用。 山陽澤不由得眼皮子抽了抽,道:“罷了,你來這一趟也不容易,我這就去做法,你等會兒?!?/br> 從兩個裝滿石灰的罐子里往外刨東西就不詳述了,總之不是什么美好的體驗。 不管是用人血rou還是直系親屬的血rou尋找事主這個法子,或者這么說,在正統的道家眼里,只要沾上人血rou的道法,其實都有點邪術的意思,不過山陽澤現在是個妖怪,而且關于“邪惡的只有人,法術是無辜的”,還有“邪術也可以救人”這類的探討世界觀的電影小說看多了,他并不覺得這是邪術來著。 而且還有一條大大的因素,他現在是個妖怪,不得不說……用妖怪的身子使邪術,效果特別好……人還要擔心什么反噬之類的,比方他還留在現代的師父,每次去請小鬼回來,都在在正午的大太陽地下暴曬個幾天,妖怪就不用了,就跟人通過修煉成仙一樣,妖怪通過用所謂的邪法,功力大增。 張三在客房坐了不到一刻鐘,剛剛開始覺得無人演奏就能自己奏樂的琴,還有自動續杯的茶水有點陰森森來著,山陽澤就回來了。 罐子又封好了,山陽澤一手提了一個放在桌上,道:“這兩人已經死了?!?/br> 張三一楞,急忙問道:“可知道他們的尸首去了哪里?!边@兩個人死了到沒多大意外,畢竟能在錦衣衛的秘密尋訪下躲了半年時間,活人不太可能做到。 山陽澤摸出一張地圖來,攤開放在桌上,道:“這兩人被淹在水里,地方已經標出來了?!鄙疥枬芍钢貓D上兩個小紅點,道:“這是大體的方位,我再給你一個羅盤,沿著指針走便是?!?/br> 張三接了東西,特別是山陽澤所謂的羅盤,看著有點像指南針,手掌大的一個石盤,中間一個凹槽,里面放著一根石勺子,勺子中間還有點似乎是血rou的東西,一動不動。 張三接過東西,不過手臂直直的,讓羅盤盡可能的離自己遠一些。他輕輕晃了晃羅盤,擔心的看了山陽澤一眼,“這東西不會掉下來吧?!?/br> 山陽澤沒理他,這完全是質疑黑山老爺的施法水平?!按蟾拍苡靡粋€月?!闭f完山陽澤拿過羅盤晃了晃,還上下顛倒了。要說石勺掉不下來還能說里面有什么機關,勺子里的東西也牢牢的黏在上面,張三終于是放心了。山陽澤又道:“找到地方大約一里地左右便有反應了?!?/br> 張三點了點頭,道了聲謝,顧不得繼續寒暄了,急忙拿了東西去找他的接頭人了。 張三是錦衣衛的百戶,錦衣衛內部的官職大小從上往下排一共十個,百戶排在第七,乍一聽是個中等偏下的官兒,不過前面六個,有五個都是有名額限制的,而且張三在黑山鎮這地方,已經算是最大的了。 換句話說,他能自己做主。想了想一個月的時效,要是真送回京城再往外趕,那是徹徹底底來不及了,于是他差人快馬加鞭將消息傳回京城,另外又讓人將地圖,以及羅盤等物快馬加鞭送到地圖上所指的三個河koujiao叉的據點。 要是一路換馬不換人,從黑山鎮到京城大約不會超過五天,京里的主子商量個兩三天,準備準備再差人去出事的地方。從京城到河口,一路都是平路,騎馬快一點三天,慢一點五天,怎么至少還能剩下半個月時間,因此張三覺得要是沒什么意外,他的事情就算是做完了。 轉眼大半個月過去,天氣漸漸涼了下來,體弱的人已經穿上夾襖了,山陽澤在黑山鎮的日子過的越發的順暢了。 原本黑山將近一百口的妖怪,被雷一劈活口不到二十,而且多半都是病弱了,現在呢?病弱的被當成大仙養了,甚至成了鬼的也被當成小鬼養了,有人養就代表有了庇護,只要躲過養傷的這些日子,又是好妖一條。 不然為什么話本里每逢雷雨夜,露宿荒野郊外的書生總會遇見一個美艷的女子……或者男子呢,就是因為雷這個東西,殺傷力巨大,不怎么劈凡人的,而且還不能傷及無辜。那前日黑山老妖度雷劫,為什么連累了一山的妖怪,山陽澤有點想不通了,難道妖怪就不算無辜了么?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人、妖、鬼和諧相處,黑山鎮做到了…… 這天早上,山陽澤帶著他標志性的一家老小正在黑山鎮上巡街,順便調戲誰也看不見的美人。突然鎮上的主街道來了一行十幾位騎著馬的錦衣衛,直接進了縣衙。 剛進去還沒一盅茶的功夫,便見捕頭急匆匆跑了出來,老遠就大喊:“山道長,山道長,老爺請您去縣衙一趟?!?/br> 是來找他的?山陽澤心道,莫不是那兩個已經死了的太監出了什么變故? 山陽澤讓因為巡街沒巡完有點不開心的懷書帶著其余兩口先回去,他跟著捕頭去了縣衙。 山陽澤一進門,便見領頭的那位錦衣衛站起身,雙手握拳道:“山道長,事情有點麻煩,還得請您親自去一趟?!?/br> 話說的到還客氣,不過錦衣衛的眼神里總能看出點怨恨來,山陽澤有些不解,道:“既然如此,你稍帶片刻,我回去交待幾句便來?!?/br> “慢著?!蹦敲^領阻攔道:“圣上急招,誰敢推脫?”擲地有聲,要說錦衣衛嚇唬人那是一把好手,可惜他嚇唬的是黑山老妖。 只見山陽澤笑了兩聲,“什么東西都沒拿,到時候做法沒有材料,圣上怪罪下來,你承擔?” 頭領無話可說,憤憤道:“山道長還是快點的好,我錦衣衛指揮使萬大人已經等著了?!?/br> 萬大人能當狗血用么?山陽澤沒理他,轉身出了縣衙。 這事情說來說去還是因為派系斗爭。 山陽澤上回做法得到的消息,是兩個太監死了,還是淹死在河里的。于是在第一次交鋒的時候吃了個暗虧的東廠廠督說了,聲淚俱下,“我手下這兩個孩子是最最忠心的,天地可鑒,如今他們客死異鄉,連個全尸都沒有……”順便話里話外還排擠了一下目前還不知道下落的兩名錦衣衛總旗。 要說全尸這個東西,單說太監基本要花上半生的積蓄才能贖回自己的命根子,就知道有多么重要了。所以這么一說,皇帝難免動了點惻隱之心,跟錦衣衛布置任務的時候語氣就稍微重了一點。 于是這個被歸到了山陽澤頭上。 要是這一撥京里來的錦衣衛先見了張三,想必不會鬧出這種事情來,不過張三另有任務,上頭又催得緊,因此是片刻不敢耽誤,一來就把正主兒給得罪了。 還是因為言語間不客氣這種完全可以避免的問題。 等到山陽澤出門,另一名錦衣衛拉了拉頭領,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老大你說話有點過了。 頭領有點不以為然,他的母親娘家跟其中一位失蹤的那名錦衣衛沾親帶故,因為山陽澤傳回的消息,看守他們的人又多了些,而且為了方便山陽澤施法,那名錦衣衛的老爹,以及不會走路的孩子,都被塞上馬車,拉到江邊等著取血了。 不管錦衣衛在外面的名聲有多么殘暴,他們在家里也一樣是孝子賢孫,看見家里親戚老的小的一起受罪,不免遷怒到山陽澤身上。 “怎么?”頭領道:“萬大人不是還派人去龍虎山請張天師出馬嗎?那個可是圣上親封的天師,不是這種野道士能比的?!?/br> 副手不說話了,他想的是前面壽禮丟失的時候,圣上不是沒請過張天師,可惜那位張天師沒找到這幾人的下落,只說壽禮安然無恙,最后還不是野道士管用些。 山陽澤回了山府,有點犯難了。要是他走了,剩下這幾口怎么辦,尤其是懷書,可謂懵懵懂懂的人形大殺器一個。要是沒他看著,誰來提醒他每天保持一個人的姿態出門,誰來提醒他半夜別去別人家里找鬼玩,就算同是黑山出品也不行。 還有黑狗,這會因為早上沒吃到張老太府上的烤雞,正鬧脾氣,直愣愣的將自己貼在地上,攤成薄薄的一層,閉著眼睛,連尾巴都不搖了。 山陽澤的視線又轉向黑驢,這個倒是忠厚老實,不過有個對它心心念念隔幾天就拿著胡蘿卜來誘惑驢的,想拉它去馬幫拉車配種的齊老大,別等他回來,黑驢都子孫成群了。 話說七八百歲的黑驢,年紀這么大了,那玩意兒還能用么? 作者有話要說: 放假了好開心~群么么噠好幾個~ ☆、020 山陽澤正在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么好收拾的,反正活口都帶走,兩個女鬼留下看家,就是那兩個全天無休,隨叫隨到,每次山道長接待客人的時候,負責彈琴倒茶順便嚇唬人的那兩個。 山府這下空無一人了,不過本來也沒“人”來著。 懷書在后院的假山下面挖了兩個深坑,將女鬼的骨灰盒子埋了進去,他們走的時間興許比較久,還是把這兩個要緊的東西藏起為好。 黑狗呢,也在后院刨坑,把最最喜歡的牛骨頭藏起來,還一邊刨一邊回頭看兩眼懷書。 懷書撇他一眼,不以為然,“就你那兩根骨頭,哼~” 至于黑驢,他倒是沒什么特別放在心尖尖上的東西,只是去西廂房找到兩個女鬼,道:“我的草墊子記得收好了,別潮了?!?/br> 這三位對于能出遠門倒是挺開心的,當了好幾百年的宅妖怪,活動的地方就是黑山這一畝三分地兒,能出去都期待的很。 “其實大王被雷劈了也算是件好事兒?!焙诠啡粲兴?,視線眺望遠方,“從前他可沒辦法隱藏我們身上的妖氣?!?/br> 房間里?!按笸?,我們就這么去了?”說話的是郭前,山府上下,只有他一個是鬼,完全不用收拾東西。 山陽澤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看了看一屋子“古董”,怪不得人人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呢,他現在一點感覺都沒有了,完全沒有將這些東西藏起來的打算,就這么放著吧。 “那錦衣衛氣焰如此囂張,大王什么時候受過這種委屈?!惫罢Z氣里頗有點憤憤不平的意思在里面?!翱偟媒兴詡€什么虧才是?!?/br> 山陽澤笑了一笑,道:“他無非就是個跑腿的,頭上還有一大把人呢,跟他有什么可計較的?!?/br> 郭前卻還不依不饒道:“大王脾氣怎么軟了這么多,要是從前,非得要了他的命不可?!?/br> “然后呢?”山陽澤反問道:“錦衣衛在黑山鎮丟了性命,之后引來更多的錦衣衛,官兵,搞的整個黑山鎮雞犬不寧?!?/br> “怕什么?!惫罢Z氣里反而有了點躍躍欲試的意味:“還怕他們人不行?” 山陽澤皺了皺眉,“你今兒怎么……”脾氣有些古怪。 興許是山陽澤的話里流露出一點點責問的意味來,郭前急忙解釋道:“大王待我好,我自然是不愿大王受委屈的。就算我從前是個人,但是現在國破家亡,黑山才是我的家。我與大王休戚與共?!?/br> 這番話引得山陽澤展眉而笑,“一家人啊~”結尾微微上揚,郭前半響沒說話??上Э上?,山陽澤嘆道,白天郭前不出來,不然看著他的臉說這句話效果更好。 只是眼下還有要緊事做,山陽澤沉吟片刻,道:“壽禮丟了半年,丟的又是萬貴妃的壽禮。上回張三還說錦衣衛前前后后詢問了相關不下數百人,一點消息都沒有。張三說的是詢問,不過錦衣衛的詢問,連著皮rou帶著血筋的,想必中間丟了性命的也不在少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