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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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這也不是說,對女性的身份自卑,只是,現實如此,憑一己之力豈能逆天,那種什么穿越過來以后可以為所欲為的情節,是不可信的。人,是萬能的,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像她現在,先把話說在前頭了,等于先做好人情公關了。好吧,她這是先向自己的男人撒撒嬌,哭訴自己做點事都是這樣艱難的。 朱隸果然是,把她的腰一摟,說:“本王知道王妃辛苦,王妃為了本王,為了北燕,都是付出了比別人都要多的努力?!?/br> “王爺?” “沒事兒。如果你是想,在這里留下來,想剛好趁這個機會看看軍隊里軍醫們治療士兵的環境和情況。本王只要你安全,答應本王絕對不到前線去,本王都是允許的?!?/br> 聽他都一口把她要說的話都說了,李敏反而一怔,想他是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蟲,怎么一猜這么準。 她肚子里能有幾條蛔蟲?她那滿腦子塞滿的東西,好像比他更重要的,無非都是那些藥草和醫書了。他能不猜出來? 手指在她小下巴上捏了下,說:“你以后,說不出來的話,不用說了,本王代你說就好了。免得你辛苦?!?/br> 李敏一片瀑布汗和黑線從額頭落下,這一刻,怎么覺得自己突然變成了孫悟空,在這個男人的如來佛掌心里跳著一樣。 這邊有人來找他,他日理萬機的,根本是沒有這個時間在軍營里和老婆談情說愛的。起身要走的時候,他終于是惦記起那件事,軟聲和她說:“你也別太惱了,別反而氣著了自己?!?/br> “我能惱什么?”他不提還好,他一提,讓她直接撕了手里兩片玉米餅。 “瞧瞧,你還說你不惱?”他拿眼珠子看著她那手。 李敏低頭見著掌心里變成粉末的玉米碎。 見她稍微靜下了心,朱隸語重心長的:“我叫你不用惱,是因為那是你的人,你一手教養出來的人,你應該比我清楚,更好的姻緣肯定在前面等著她?!?/br> “是——” 聽她這一聲里貌似夾了道嘲諷,無疑是針對站在帳篷外的那個男人的。 孟浩明的臉,宛如真正被冷風刻出了刀渠一樣。他低頭能看見自己的拳頭早握成了一團。 心如刀絞,可以說明他此時此刻的心境。 要讓他怎么辦呢?他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像朱隸一樣,給那個女人一生只要一人的承諾。他辦不到。本來以為她可以理解的??墒?,他忘記了一件最重要的前提。前提是,她不是普通的丫鬟了,她的主子,是天下最不可忽視的女子。 他看錯了,把她看得太低了,以為她僅是一個能手到擒來的女子。結果,完全不是。 現在,他面前的路只剩下兩條。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和一般的男子一樣,全副心機都花在事業上。等到哪天,事業成功了,可以再娶一個或許自己喜歡的女子。但是,恐怕,再也遇不到像這樣讓他心動的女子了。 另一條路,基本是沒有辦法在這個嚴酷的現實里面存活下來的。娶了自己喜歡的,然后放棄了以后發展的機會?;蛟S婚后開始他會很幸福,可終究會因為事業的瓶頸而郁悶,最終一樣害了她。 紫葉和春梅,都蹲在木桶邊,用打來的溫泉水搓洗主子的臟衣。出于好奇,紫葉在春梅身上打量了下,發現,春梅的兩只手腕都空空的,這令她低聲的:“呀——” “怎么了?”春梅被她聲音給嚇的,抬起頭,問。 “我想——”紫葉小心翼翼的,拿眼睛邊瞄她表情,邊說,“jiejie的手鐲子,那個喜鵲不會膽大包天到偷jiejie的鐲子吧?難道jiejie擔心丟了,找個地方先小心包裹了起來?!?/br> “沒?!贝好分浪f的是什么,一口否決,“我只是把它物歸原主了?!?/br> 紫葉當場愣了,手里提起來的衣服滑落到了木桶里。 春梅埋頭搓著一個袖口,好像根本不知道她的表情。 “我說,為什么?”紫葉焦急地問,“jiejie,為什么?!你是在擔心喜鵲嗎?孟旗主那種人,看不中喜鵲的?!?/br> “世上美好的女子,哪里只有喜鵲和我,多的是,也多的是,有人想嫁給他?!贝好菲叫撵o氣的,“不管怎樣,他真娶了我的話,我倒怕他會終有一天后悔。再喜歡也沒有用的,像他這種具有野心的男子,一個人爬到這個地步,艱辛萬苦到了這個地步,要是因為一個女子功虧一簣了,他以后只要想到,都能不怨恨我嗎?” 紫葉說:“可你是王妃的人。像我二哥,不就因為我討到了機會。誰不想巴結王妃?” “王妃是什么性子你能不知道?你二哥,是剛好頂了個肥缺,王爺正需要人但是找不到合適人選的時候。到時候伏燕回來,你二哥不一定能留下。王爺的事兒,王妃從來不會插手的。這是夫妻之間和睦相處的要訣。王妃是這么以為的。他能改成跟著王妃做事嗎?不可能。他是個軍人,從來都是王爺的人?!?/br> 紫葉聽完她這段話心頭砰砰跳著。應該說,大家都只看到朱隸很疼老婆,很疼李敏。但是,沒有想到的是,這其中,李敏對老公那份尊敬,才是得到朱隸厚愛的基礎。 好比皇帝,最討厭皇后干涉政事一樣。沒有男人,會希望女人來干涉自己的事業,女人對自己老公的事情指手畫腳,男人最厭惡至極。因為男人,大都比女人愛面子。 李敏是知道怎么御夫的,根本不是外人想的那種只會以色惑人的狐貍精。 即便如此,紫葉想到春梅這樁大家盼了許久的好事居然沒了,而且不是因為喜鵲拆散的,心里更是不好受,說:“jiejie,過了這廟,可能都沒有下一村了?!?/br> “我又不貪圖富貴的,也知道自己沒有這個本事貪圖富貴,所以,沒所謂。女人一個人過,其實也沒有多大問題?!?/br> 那都是因為李敏吧。紫葉想起之前遇回二哥時,二哥都說她不僅性子開朗許多,整個人都好看許多了。而李敏經常說,女人好不好看,不在樣貌,在于自信。愁眉苦臉的女人,沒有人喜歡的。相反,散發出自信和樂觀的女人,由于經常笑,反而變得可愛照人。 當兩個小丫鬟把衣服洗好了拎回去準備找個地方晾曬時,接到了消息說,隊伍要即刻開拔啟程了。 這回,可不是鬧著玩的。軍隊要上前線去了。要和東胡人打仗。 紫葉的心頭瞬間揪緊了,偷了個空兒去找自己二哥。 春梅兩只手各拎一只木桶,包括紫葉的,走到半路,見前面一個人影堵在路上。她想避開不見都不行。 孟浩明看著她停下腳步,把兩個顯得重量的水桶放在了地上拿袖管擦了把汗。那一刻,她額頭晶亮的汗珠,一點都不難看,只讓她顯得更加嫻靜而美麗。 后來,孟浩明每回想起這一幕,都會感覺非常心疼。本質上他并不忘本,不會忘記自己是從貧苦人家走出來的人,所以,才對這樣一個勤勞善良的姑娘動了真心。 那些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怎么可能出現類似這樣的一幕呢?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有的。 只是,人總是往上爬的。 “給?!?/br> 春梅抬頭,前面遞來的那只手里放了條袖帕,她沒有接過,道:“奴婢不用,孟旗主自己用吧?!?/br> “這是我在燕都的時候買的,看著,挺美的,覺得很適合你?!?/br> “美不美,都要看人心里怎么想。再說,孟旗主心里已經有覺得更美的人了?!?/br> “春梅?!泵虾泼鞯统林曇粽f,“其實,如果你不介意——” “我介意?!?/br> “我可以保證,我只愛你一個?!?/br> “但是,你還是會讓你的房里有其她女人在。你會去她們房里和她們行房。只要想到這兒,我情愿要一個,只和我一生一世的?!贝好氛f完這話,重新提起木桶,準備擦過他身旁。 “我要上戰場了。說句實話,沒有一次,讓我這次這么牽掛?!?/br> 春梅定住腳,沒有回頭:“孟旗主不用胡思亂想。孟旗主一直在戰場上都是所向無敵,英勇無畏,不會有事的,肯定會和王爺一起凱旋歸來?!?/br> 孟浩明轉回頭,看著她的背影:“你可以給我一樣東西嗎?我想帶著它,上戰場?!?/br> 春梅低著頭,沒有說話,接著一溜小跑跑回了李敏的帳篷里。 紫葉找到胡二哥以后,匆匆忙忙回來了,一回來馬上在自己包袱里找東西。 看著奇怪的春梅,問她:“你找什么?” “找個香囊,給我哥帶著?!弊先~邊說,呼吸邊顯急促,一邊把整個包袱翻過來尋找,一邊說,“家里人,都不知道他這次出來是要去打仗的,以為他只是跟著王爺行事。我記得,我這次出來,母親給了我一個香囊的,說是在太白寺里面求過佛祖,里頭還放了一塊平安符?!?/br> “你二哥以前不是沒有打過仗?!?/br> “這次不一樣。聽說東胡人來了好多。我們這邊人少。其它增援的軍隊來不及跟上,說是為了東胡人和逆賊加固城墻的工事,決定了原有部隊今明晚就準備要攻城了?,F在在挑敢死隊的士兵。王爺意思是好像說,讓我二哥再去立軍功。我這一聽不是急得要哭了嗎?”說完這話的紫葉,真的眼珠子馬上掉了兩顆下來。 春梅聽著愣了下,呼吸跟著有些急促。 紫葉終于找到了那個平安符,著急地再去找胡二哥。 看著紫葉跑了的身影,春梅眉頭一皺,從自己包袱里拿出了一個香囊,轉身走出了帳篷。 可能要發生惡戰的消息,迅速地在軍隊里蔓延開了。 公孫良生因為已經不走了,因此擔任起了此次行動的參謀。他召集了所有軍醫,按照朱隸的吩咐,送到了李敏那兒。 這些軍隊里的大夫,無論是高卑的,或是大明的,都知道李敏的本事,對李敏不是心懷敬佩,就是小心翼翼。來到李敏召開的會議上,一群人都默不作聲的。 見狀,李敏說:“論起來,或許本妃在給普通百姓治病方面有一些大夫沒有的長處,可是,到了戰場上,卻完全是另一回事。所以,本妃是來向各位軍隊里的大夫虛心求教的。各位大可不必懷什么戒心,有話直說。本妃絕對沒有怪罪人的資格。本妃是可以說是來代替王爺聽取大家要求,來助大家一臂之力的?!?/br> 軍醫們聽了她這番話,心里就此平衡了,像李敏說的那樣,戰場醫學和普通醫科當然有所不同的了。李敏這還算是有自知之明。 謙虛的人,總能第一時間博得他人好感。沒過多久,這些軍醫們在李敏的會議上開始暢所欲言。 李敏一邊聽,一邊用毛筆在紙上記錄著。 會議大概開了一個時辰長久,因為隊伍很快要開拔了,時間上是來不及讓眾人為細節問題仔細討論。等送了軍醫們走,李敏就著自己手頭上在會議里邊聽邊紀錄下來的幾個重點,仔細琢磨了會兒。 朱隸、高貞、高治等,都在帳篷里準備最后的軍事行動指揮。 攻城共分為三個梯隊進行。一面是正面進攻,吸引城內主要兵力。一部分是根據從紫陽城內逃出來的人供出的線索,準備挖地道通向城內。這個地道工事,已經由之前先抵達的先驅部隊在進行了。第三個梯隊,是誘敵。 想那駐守城內的叛賊,不一定都是沉得住氣的。尤其有東胡人在。如果能把部分城內兵力,給引出城外進行消滅,倒也不錯。最好是,城內的敵人見他們人數少,掉以輕心,決定派出大批兵力來圍剿他們。 關于這個誘敵的誘餌,當然最好是高貞自己本人上了。 高治為此喉嚨里緊張地滾了兩下口水,剛要開口的話,被高貞一個無聲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等到朱隸等人走到一邊的時候,高貞在大兒子身邊輕輕地說:“天有不測之云。你妹子,把朕的病治好了。既是天意,也是讓朕有這個福氣,償還了舊債?!?/br> “父皇——” “什么都不要說了?!备哓懙氖?,在他肩頭拍了兩下,“你如今,個頭已經與朕相當了?!?/br> 言外之意,是可以擔當起一切的時候了。 高治的兩個拳頭緊緊地抓起來,嘴角抿緊,嘴唇緊繃。 李敏只身走進帳篷的時候,剛好看見這一幕,眸子微微瞇了瞇。 “朕的公主,怎么來了?”高貞抬頭見到她,嘴角一勾,明顯是高興,說,“朕還差點以為,公主真是潑出去的水了?!?/br> 對于這個口才一流的貓爹,李敏不吝口舌,道:“如果女兒真是潑出去的水了,那也是爹故意安排的?!?/br> 高貞嘴角的笑僵了僵,接著哈哈尷尬地笑了兩下。 在他們父女倆說話的時候,朱隸已經是轉回頭來看著,看到興致處也是一樣微含笑意。只覺得她,如今在表情之中,又多了些生動,想必是拜高貞所賜。有家人,還是不一樣的。 李敏見他們幾個指揮官都在,剛好,把自己召集軍醫開會之后總結的一些問題,和他們說了。 “軍醫們的想法,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如今要攻城,如果成,那傷兵的安置處,其實無所謂。但是,如果不成,遭遇敵人反撲。只怕傷兵的撤退,必須先規劃好了。治療傷兵的場所,不是越靠近前方越好,更重要的是,安全可靠,對敵人來說,一定要隱蔽?!?/br> “可是——”高貞的參謀最先提出了疑問,“如果治療傷兵的帳篷,離前線那么遠,不是傷病兵送到軍醫那兒的時候,都得死了嗎?” “當然不是越遠越好,只是這個距離最好要適中。其實,治療傷兵的地方,并不一定要固定在一個場所。大夫可以隨一些指揮官上前,對于傷兵做一個分揀處理?!?/br> “分揀?” “對。把傷兵按照傷情的輕重,分為幾個等級。一些輕傷,根本不需要送到后方,在當地就地,就可以處理了。包扎止血,休息,消炎,即可。重傷員的話,也要分??赡芪疫@話有些殘酷,但是各位都是在戰場上久經沙場的人,應該都知道,有些傷員,傷的太重根本不可能救活。抬回去也是死。當然,大家在沒有見到大夫的時候,或許心里頭都懷著一抹幻想,認為大夫是神仙,可以起死回生。實際上根本不可能。所以,為了滿足一些士兵感情上的慰籍,一部分大夫,會隨指揮官到前線去?!?/br> 李敏這番話落地以后,帳篷內幾乎鴉雀無聲。 歸結于,這些人,確實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都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打仗就是要死人的。而且,只能說是犧牲部分人的性命,來贏取勝利,贏取其他人存活下來的機會。只是,沒有想到,大夫一樣會計算死亡概率這樣的東西,一樣會用數字來判斷,究竟一個人救不救。 這是現代急救醫學現場分診的一個基礎原則。李敏相信,現在說給古代人聽,不一定所有人都能聽懂理解,但是,這些指揮官,不一樣。 減少抬一些不能救的傷員回去,等于說,是把希望留給更多可以挽救的性命。同時,減少運送傷員的兵員壓力,同樣有助于增加前線攻擊的戰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