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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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個終于沒有什么旁人的小院子,李敏低聲問自己身后的紫葉:“知道他們在說什么嗎?” 紫葉這個丫頭雖然膽子小,腦子卻是靈活,馬上答一聲反應過來說:“奴婢在大少奶奶出門前,問過大少奶奶是否換根銀釵子?!?/br> 李敏確實沒有留意這個細節,聽說病人病情惡化,她這個大夫的心里著急,哪還顧得上什么衣裝打扮,再說,李大夫,向來不注重這些,除非這不是去給病人看病而是出席宴席必須遵從某些古代規矩??磥?,她是之前忘了留心,其實魏家,除了是護國公的家臣,同時是這個北燕的望族之一。 所謂望族,好比京中那些王公貴族一樣,追求奢靡之風是避免不了的,因為這象征自己在這個社會上的地位身份?;蛟S,護國公自己喜歡勤儉,但是,總不能訂了死規矩讓城里所有人有銀子可以花銷的人不花銷吧。消費可是帶動社會經濟往前走的主要動力之一。只要是正當來路的銀子,護國公沒有管的道理,哪怕那是自己的家臣。 現在瞧瞧她李大夫這身打扮,儼然,是恢復到了當初第一次在京師里給病人看病的那副打扮,素衣,素釵,素鞋,一身的素。這身素,對大夫的身份來說,肯定是最恰當的。但是,對于她另一個尊貴的身份,隸王妃的身份而言,不免有些掛不上等號了。 李敏淡淡地笑了笑,事已如此,人家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吧,反正,她不是第一次被人這樣看了。比起當王妃,實際上她李敏更喜歡當大夫的身份。 前面,到了病人住的屋子。公孫良生聽說她來了,從屋里走出來,對她說:“王妃還是不要進去了?!?/br> “不進去怎么看病人?”李敏不免帶了一絲好笑問。 公孫良生有些為難,眼神左右顧盼的樣子。 李敏這時候才發現,可能自己老公現在在隔壁。 “王爺讓本妃過來的。王爺都不介意,本妃怎么會介意?”李敏一句話篤定自己老公不是那種封建人士,擦過所有人身邊,徑直進了屋里。 進到屋子之后,或許李敏有些明白為什么公孫要攔著她了。畢竟在這個古代,女子,尤其是大戶人家的女子,大家閨秀,尤其她這樣還是個王妃,怎么可以親眼看見好像屠宰場那樣血腥的場面。 比起她李大夫之前看過的那些病人,眼前這個病人,讓李敏瞬間想起了野戰場的情景。 躺在床上的病人,臉色不止白,而且青,按照中醫的說法,額頭出現了烏黑的氣,這都是很不祥的征兆。病人的身上,雖然換過干凈的衣服褲子,可是,肚子上的傷口,一直淌血,流出來的液體,不僅有血液,還有膿液,發出腥臭的味道。 可見,感染嚴重。 李敏眉色一沉,可以說這是她來到古代以后,遇到過的病情最棘手的病人了。 “徐掌柜?!?/br> “哎?!备S她來的徐掌柜,急急忙忙走到她身邊,請示。 “不用說,趕緊先準備開刀??赡苄枰斞?,還有,青霉素還有嗎?” 徐掌柜答:“藥廠那邊,說了,可能還需要點時日,或許要等到兩日之后?!?/br> 術后如果沒有抗生素的話,真是要命。如今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李敏心頭立馬閃過中醫古方里面一些外科驗方。 徐掌柜在她考慮的時候,先根據她吩咐,趕緊讓人幫手張羅手術所需要的物品和環境。說起來,古代不是說完全沒有外科手術。在場的人,還有一些軍醫。但是,這些大夫,做的手術以四肢居多,像這種累及內臟的手術,幾乎完全沒有見過,根本無從施展起。因此李敏之前讓人先傳話回來說需要切除腸子什么的,那些軍醫聽了哪怕能聽明白,也都不敢動病人。 現在,這些軍醫一個個,好像京師里那幫太醫院的老頭子一樣,對李敏所要進行的醫療活動感到十分好奇,無論如何都要留在屋內?;谑中g所需要的無菌條件,李敏肯定是不讓人輕易留下來。 屋外,這時候,在聽說到李敏要親自上陣給病人割腸子時,人群里瞬間炸開了。 不是說不相信李敏的醫術,大家都早聽說了李敏在京師里已經被人奉為活神仙,問題在于,李敏現在懷有身孕不說,這樣危險的手術,倘若不小心沾上了血氣和污氣的話。更何況,孕婦給病人動手術,難道病人會沒有危險? 男人們,作為護國公的臣子,倒也不敢當眾馬上表示不贊同的意見而議論開來。女人們,卻是忍不住在底下竊竊私語了。由于魏夫人去世的早,現在魏家里掌勺的女主人,理所當然變成了魏老的大兒媳婦曾氏了。 曾氏聽了底下一幫女人的意見,走到自己老公魏子清身邊,輕聲說:“相公,妾身以為,這事兒是不是有些不妥?” 魏子清心頭正煩著,一邊是作為護國公的臣子,一邊是作為小魏的長兄,曾氏的話他當然聽的明白,他也害怕,一個孕婦給自己弟弟做手術,會不會,一方面害了孕婦,又把他弟弟給害了。 “王爺都沒有意見?!蔽鹤忧蹇戳丝?,屋子里坐著的朱隸好像是紋絲不動。 魏家人這會兒都不得不想著,朱隸坐在這里,其實是為了預防倘若自己老婆把魏家人治死了,他們魏家人會不會馬上反過來把李敏怎么樣??上攵?,連朱隸都不敢對自己老婆有百分百的信心。 “王爺沒有意見,可是父親——”曾氏有意提醒魏子清。 魏老的輩份大,當初,朱懷圣死后,都是魏老帶頭把朱隸扶持起來的。朱隸沒有理由不敬重魏老不聽聽魏老的意思。 “父親,恐怕也是很為難吧?!蔽鹤忧迤鋵嵶矫磺遄约焊赣H的用意。雖然每個人都說李敏醫術厲害,但是,總歸李敏是個女子,是個孕婦,弄這種刀尖見血的事情,怎么想都不合適。 “不是說父親之前,有從東胡人那邊——” 聽到媳婦這話,魏子清都不得不對著曾氏一個瞪眼:“東胡人生性狡猾,為了謀得我們大明國土,欺害我們北燕百姓不擇手段。東胡人的話豈是可信的?父親不是那種糊涂人?!?/br> 曾氏眼見沒有討好,反而被老公訓了一頓,心里頭憋氣,退了下去,干脆不說了。是死是活,反正是你們家的人,又不是我家的兄弟,為你著急還得被你罵,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兒,她曾氏肯定不會干。 魏子清罵了媳婦以后,肯定是照樣擔心兄弟的安危,忐忑之間,邁進了屋里,悄無聲息地走近魏老身邊,與魏老一塊并肩齊立著,宛如祈禱的樣子。魏老是垂立在朱隸面前,兩只眼睛好像看著地磚,一聲不發。 朱隸的目光,落在八仙桌上擺放的那個純白的茶杯,說:“都坐吧?!?/br> 魏老看起來還是不敢坐。 朱隸說:“拙荊上次剛和本王說過,說是,年紀大了,不能總是站著,對腰腿不好。魏軍師,你固然年紀大,但是,于本王,于軍隊,都是不可缺少的棟梁。本王,還希望借助魏軍師的一臂之力?!?/br> 聽到朱隸這樣說,魏老心頭難免熱了下:“臣,感恩主子賜座?!闭f完,拂了袍角,在朱隸對面的大理石凳子上坐了下來,一張老臉,卻仍然是憂愁未減。 魏家人,其實最想知道的是,究竟他們這個病人,能怎么救,能不能救下來。但是,偏偏,李敏對他們連一句保證的話都不敢說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魏家大堂里,擺了一個西洋座鐘,從李敏抵達的下午兩點多,劃到了下午五點多。 冬天夜色來的早,五點多的時刻,魏家頭頂上的天色已經基本都黑了。院子里屋子里到處點起了燈籠。 魏子昂瞅了個空隙,進到屋子里,在老大耳邊輕輕透個風兒:“公孫先生進去幫忙,我看,老四的病情看來有點兒保障?!?/br> 相對于李敏,魏子清和其他人一樣,肯定是更看重公孫良生。 “公孫先生,雖然自稱沒有王妃的醫術高明,但是在這個軍中,處理不了的病人,軍醫們都是會去請示公孫先生的?!蔽鹤忧逭f這句話,一方面認為有公孫良生在手術現場,是對病人利好,另一方面,還真怕李敏是徒有虛名,因為自己處理不了,所以找了公孫良生進去。 他對李敏能力不足的擔憂,并不是一個人,而且,也有點根據。只看,那邊因為與老四血型相配,抽了血獻了血的魏家老二魏子彬,抬高那只被抽完血的手肘走進來,走到兩兄弟背后,表示出一絲納悶:“說是老四血虛,需要補血??墒?,以前大家都只聽大夫說,補血需用阿膠。我這個粗人反正是孤陋寡聞,沒有聽說過什么時候可以拿人家的血給另一個直接補血了。老三,你讀書多,大哥,你見多識廣,是不是可以給我這個粗人說說這其中的道理?” 聽老二這一句話,魏子清和魏子昂一塊都默了,不說老二納悶吃驚,他們也一樣。 怎么說呢,李敏說的這個,用人血補人血的法子,不僅沒有大夫說過用過,而且,像極了民間傳說里妖魔鬼怪的事。只有妖魔鬼怪,才會吸人血當自己的血。 既然他們男人,都對輸血這個事情表現出了一定程度的懷疑與擔驚受怕。女人就更不用說了,尤其是那些在宅里只負責帶孩子cao持家務的女人,根本二門不邁,卻是聽這種狐貍鬼怪的八卦最多。只差沒有為李大夫說的輸血一事而大聲尖叫扯罵起來。 魏子彬被迫去給弟弟獻血的時候,他媳婦秦氏,肯定是第一個受不了的。不能拽著自己老公不讓老公去獻血,因為那會有變成她老公對弟弟見死不救的嫌疑,所以,秦氏的一口怨言只能對起了李敏來發。 “什么神仙神醫?我看,是鬼怪還差不多?!鼻厥虾莺莸匾豢谕倌眹姷降卮u上。老公現在血獻都獻了,她也只能是開口罵街了。 秦氏這句話發泄吐出來以后,在場的人,除了魏老三的媳婦云氏拉了她袖子讓她小聲點以外,其余人,包括曾氏都黑著臉,不說話。 救兄弟是應該,可是,她們的老公,是不是得顧忌下她們這些做媳婦的感受。在古代,沒有男人的女人,是基本不能獨活的。家里孩子年紀還小,老公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該怎么辦。 秦氏很惱火,要是她來主張,肯定把李敏這樣的大夫狠狠地用掃把趕出去不可。病了是很可憐,救病人是應該。但是,李敏想舍命救病人自己去救,何必把她老公給拉去陪葬。 這種大夫算什么大夫?自己救不了還拉別人下水! 哪怕真的是把人救活了,反正,秦氏這口氣肯定照樣是消不了。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老公會不會獻完血以后會發生什么樣的事。李大夫說是沒事,可是,這沒有大夫敢做的事,只有你李大夫敢做,不是很讓人懷疑嗎? 屋子以外的人如何議論,屋里給病人治療的大夫們,是一點多余的精力去管人家的閑言閑語都沒有。 除了壞死的小腸需要切除以外,腹腔內的積液需要清理。李敏一個人,當然是忙不過來,后來,只好叫了公孫良生帶了個軍醫進來幫忙。開腹腔的時間不能太久。動作要快,但是,必須要細致。 好不容易縫合上傷口,卻見李敏非要在傷口上留了條口子接上一條管道,說是引流。 終于做完,李敏腳下一軟,徐掌柜手忙腳亂把她扶住。李敏擺擺手,指揮那兩個繼續縫合傷口的軍醫說:“注意觀察,如果流液太多,或是有其它異象,馬上匯報?!?/br> 軍醫點頭。公孫良生都洗了手,準備跟著扶她到隔壁休息,李敏卻忽然抓住他的手臂,說:“公孫先生留在這,病人的家屬,定是需要公孫先生留在這?!?/br> 這話,說的公孫良生和徐掌柜都一驚。隨即,這兩人領悟的快。李敏在京師里負有盛名,是因為眾目共睹,李大夫怎么給人治病并且真的把人治好了。到了北燕,或許燕都里有聽京師里怎么說,但是,實際上,李大夫在這里沒有成功治好過一個病人的案例,道聽途說的東西,沒有親眼所見,人家肯定心里要打個問號。 徐掌柜心頭嘆氣:這個大夫做起來真不容易。 公孫良生只好垂下手,留了下來。 李敏穿過屏風,到了隔壁的小暖閣,坐到了上面歇息。紫葉給她身上蓋了條毯子。李敏睜開眼,對她說:“告訴王爺,病人的險情未過,或許,本妃需要在這邊住兩天?!?/br> 話傳到了朱隸那里時,魏老和魏家幾個兄弟都在。 魏子清為首的幾兄弟都很驚訝。魏老站了起身,對朱隸說:“王爺,王妃辛苦勞累,特意為了病人來到的臣的府邸為子裘治病,已經是臣的榮幸之至。實在不可再為難王妃?!?/br> “魏軍師的意思,本王聽明白了。這樣,公孫先生今晚留在這里。本王會接王妃一塊回府?!敝祀`沉吟道。 魏家人,對此都是在心頭松口大氣的感覺。尤其是魏家那些女人,在聽說李敏竟然主動要求要留下時,一個個那些表情簡直只能用無以形容來表示。 “要不是她今日剛來我們魏家,我真快以為,她是不是和我們老四——”秦氏的這句話,幾乎吐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李敏實在是個怪胎,太不可思議。不過是個病人,以李敏身為這方國土女主子的身份,有必要為了一個病人在這里過夜嗎?所以人,許多人質疑起李敏非要留在這里過夜的目的,是很正常的。 “不是因為老四,那是因為什么?”云氏問。 沒人答的上來。 非要去較真的話,似乎里頭學問可就大了。 李敏從紫葉口里接到老公否定的回復時,稍微的眉頭蹙了蹙。 紫葉見她表情,并不像不高興或是受到打擊,不太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聽李敏突然一嘆,說:“是本妃欠缺考慮了,不及王爺細致。走吧,和王爺一塊回府?!?/br> 紫葉那口氣一塊松了下來,同時有些意外的吃驚。一般人,如果自己意見被駁斥,肯定多少有些不高興的,甚至因此和對方鬧起矛盾來。但是,儼然,她這兩個主子心靈相通,毫無隔閡,有什么不一樣的意見不用解釋都可以想通的樣子。 走出魏宅的時候,見老公已經站在門口的馬車邊上等著她了。 李敏走過去,說:“王爺。妾身讓王爺久等了?!?/br> 聞及聲音回過身的朱隸,銳利的鷹眸在她有些疲倦的臉打量一下,當然眸子里難免一些情緒。心疼嗎?固然是了。記得,那時候帶她出京師的時候,正因為不想她繼續為皇室勞累奔波。如今,自己卻麻煩起她來。到底,他的拙荊,是天下第一名醫。這身重任想要脫下,不是那么容易。 “是本王,讓王妃受累了?!?/br> 李敏一怔時,沒來得及回過神,見他在她面前竟然深深地弓下腰來。他那身尊貴的麒麟黑袍,可是,在皇帝面前,都沒有過如此謙卑的躬身??吹娜穗y免震驚,心頭澎湃。 不知道他此舉是為了兄弟,為了臣子,還是單獨只因為她。卻道是,古書里那句舉案齊眉的佳話美談,仿佛真實地發生在自己面前的古代世界里。誰說古代只是男權社會,實際上,古人,對待自己妻子的那種尊敬,遠比現代的男人,來的更加樸實真實。 自己老公只是這樣一個對自己的鞠躬,李敏內心里的感覺,是比那句我愛你,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愛情這玩意兒,對于頭腦清楚理智的人來說,可謂是云朵一般漂浮不定的東西??墒?,夫妻之間真正的敬重,反而最能體現出一個女子在夫妻之間的價值。 “王爺,敏兒實際上,有許多事情,一直很想感謝王爺?!?/br> 夜色里,飄飄揚揚的白雪,又開始點滴地飄落下來,落在他漆黑的烏發上,他英俊的濃眉上,他那雙猶如漆黑之中一點明星的光眸,在她芳唇上快速捉住的樣子。他的手,就這樣突然握住她的手,接著,輕輕地噓了一聲,阻止她繼續往下說。 李敏抬頭,只看他那眼神,都能猜到里面他想說的話。 他說:都知道了。 所以什么話都不用說,不用解釋。無論是感謝或是道歉或是其它。 李敏后來坐上馬車之后,一直想著這個問題。 喜歡嗎? 不喜歡。 喜歡嗎? 喜歡。 反反復復的念頭,好像怎么嚼都嚼不厭一樣,嘴角不由自主浮現出的笑意,把身邊的丫鬟都給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