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
當即便有一個禁衛去查探情況。 其實也不用他來報了,因為能叫底下的宮人瞧見,必然是那火勢越來越大了。不多時,鐘念月也看見了。 像是……像是宅子的方向。 那火光之盛,像是將半邊天都燎紅了。 鐘念月眼皮一跳,一提裙擺便要往下走。 宮人們嚇了一跳,連忙去攔她道:“姑娘,姑娘貴重,怎么能去那等危險的地方呢?” 鐘念月咬了下唇:“底下有個更貴重的人?!?/br> 宮人還是不肯相讓道:“陛下吩咐了的,咱們的職責就是守著姑娘,保證姑娘的安?!?/br> 鐘念月甩開了他們。 拾級而下之前,她驀地想起了什么,于是回頭與朱幼怡道:“我及笄時,不曾與秦誦他們另賀生辰。到底缺了個人呀?!?/br> 她說罷,才疾步朝下跑去,發絲與裙擺都亂糟糟地飛揚了起來。 一幫禁衛實則也憂心陛下的安危。 連忙護著鐘念月,一路跟下去了。 羅姑娘轉過身,摘了蘇傾娥堵嘴的東西。 蘇傾娥當即破口大罵:“你果真背叛了太子……” 羅姑娘又堵了回去。 蘇傾娥:“唔唔唔!”她更憤怒了。 羅姑娘道:“我且聽你無能狂怒罵上幾句,心底便覺得高興了幾分?!?/br> 蘇傾娥這下氣得臉都白了。 朱幼怡轉頭掃了她一眼。 羅姑娘不由問:“朱姑娘既已入了叛黨,為何還念念不忘呢?” 說罷,羅姑娘自個兒也覺得,鐘念月這名字起得真有意思。好像生來便是為著這世間認識她的每一個人,都要對她念念不忘似的。 “念念嬌氣得很,卻照顧過我與我的母親。為此,陛下還吃了一回醋?!敝煊租f到此處,便不再往下說了。 羅姑娘也不再問了。 好像不必多問了。 單從方才鐘念月離去時那一句,“我不曾獨自賀生辰,因少了一個人”,便可窺出幾分緣由了。 羅姑娘低聲道:“我自幼沒有過朋友。做鐘姑娘的朋友,應當也能從她的身上分薄得一分快活罷?” 蘇傾娥聽完,氣得直想吐血。 你們便想要和鐘念月做朋友? 有那樣好么?!你上輩子如何坑害我的??!而今倒是轉性了嗎? 鐘念月一路疾奔下去,腿都軟了。 她兩股戰戰地在宅院外立住,還打了個噴嚏。噴嚏一落地,眼圈兒鼻尖全紅了,眼珠子都擠了兩滴出來。 她瞧見了太子親衛的身影,也瞧見了青陽衛的聲音。 他們與武安衛戰在一處。 刀光劍影,叮叮作響,與那火光中燃燒的噼啪聲混作一處,就更叫人覺得心驚rou跳了。 禁衛們很快加入了進去。 宮人們則扶著鐘念月要往一旁走。 鐘念月輕聲問:“陛下呢?” 他們又哪里知曉呢? 只茫然四顧,想著要尋個人來問問,可哪里有人搭理他們呢?叛軍最好莫瞧見他們才好!免得一刀斬落,豈不是就沒命了? 鐘念月視線轉動。 倒是終于瞧見了孟公公。 孟公公鞋子掉了一只,一瘸一拐地朝她走來。 鐘念月與晉朔帝一同相處了太久太久了,久到二人間不知有多少的回憶。 她原先是一樁也沒記在心頭的。 可今個兒記憶倒好像被勾出來了,且印在腦中愈發地清晰。 那時朱家大火,她想去瞧朱幼怡。 晉朔帝在馬車里問,若是他有一日也這般,念念可會等在門外久久不離? 鐘念月腦中亂糟糟的,一會兒是回憶,一會兒又是羅姑娘說今日只怕早在晉朔帝的算計之中,一會兒又怕原本的男女主光環太大,饒是晉朔帝也抵不過…… 鐘念月驟然拔腿迎上孟公公:“陛下在哪里?” 說罷,倒像是要往宅院里沖了。 孟公公張張嘴,不等他答。 背后突地伸來一雙手,牢牢地箍住了鐘念月的腰,一下將她整個撈到了懷里按住。 “念念,往何處去?”是晉朔帝的聲音。 鐘念月嚇了一跳,淚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了兩顆。 她小聲道:“我以為你在里頭,要去救你呀?!?/br> 晉朔帝抬手按住了她的眼角,輕輕擦了兩下,又摸到她額前被汗水濕透再被林間的風吹得冰涼的發絲,摩挲了下。 他原先是愛看念念哄他,為他皺眉落淚的。 他自知性情涼薄,于情感上的感知,總比旁人慢了幾分。因而總要如此反復,才可從中品味到念念的甜意。 他知道自己骨子里更似個惡人,便怎么也改不掉這性情。 晉朔帝柔聲道:“念念如何救得了我呢?” “若有你身陷火場那一日,我不會在門外等你,我會進去救你的……朱府門外,說過的?!辩娔钤鲁橐讼?。 那時鐘念月年紀還小一些。 他聽過雖覺得震撼,但想著到底是小姑娘的話,沒準兒過兩年便忘了。 但念念沒有忘。 晉朔帝將鐘念月納入大氅底下,又為她擦了擦臉上冰涼的水痕。 他將她嚇哭了啊。 晉朔帝終于嘗到了直直往五臟六腑鉆去的心疼的滋味兒。 第121章 塵埃(二更) 鐘念月被蒙在大氅之中, 隨即什么情景都瞧不見了,她扒住了晉朔帝的胳膊,只聽得金戈聲越響, 還伴著幾聲悶哼慘叫, 衣衫o@。 “臣陳亮前來護駕!” “臣嚴師澤前來護駕!” “……” 聲音響起。 鐘念月才漸漸放下了心。若是這般,應當便等同于要塵埃落定了罷? 鐘念月抓住了晉朔帝的衣襟, 然后將眼淚全部擦在了他的衣裳上。 察覺到鐘念月的腦袋在懷中拱來拱去, 晉朔帝忍不住輕按了兩下, 但又舍不得喝止鐘念月。 他還怕她事后不搭理他呢。 又不知過了多久。 晉朔帝剝下大氅, 給鐘念月留了條縫兒。 鐘念月往外擠了擠,扒拉在晉朔帝的懷中, 一瞧。 滿地的殘肢, 倒下的刀戟與士兵,……有點想嘔了。 鐘念月暈乎乎地靠住了晉朔帝的肩, 嗅著他身上的一點龍涎香氣,才覺得舒服了些。 這時候她聽見一聲盔甲輕撞地面的聲音。 有人在晉朔帝跟前跪了下來, 道:“臣幸不辱命,已平了叛亂?!?/br> 鐘念月此時睜開眼, 沒看見面前跪著的人。 她目光晃了下,卻是先望見了不遠處的祁瀚。 到底曾經是太子,趕來護駕的將士也為他留了三分臉面,沒有待他無禮。 祁瀚便依舊挺拔而立。 只是他再也不必裝了。 他徹底撕下了平日里的謙謙君子皮,只目光陰沉地盯住了晉朔帝與鐘念月。 從鐘念月跑下來,到被晉朔帝攬在懷中……祁瀚都瞧了個清楚。 他的表妹到底是待旁的人好去了…… 這里是在山林。 不好放任大火燃燒下去。 其余將士很快便救火去了。 而晉朔帝則抱著鐘念月,緩緩走到了山腳下的另一處偏僻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