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
“也決不能讓皇宮成了萬家實現野心的地方!” 萬氏和鐘大人聽著都覺得這話不中聽了。 他們不禁皺了下眉。 只有鐘念月還懶洋洋地倚著桌案,只微一抬頭,朝那高階上的晉朔帝望去。 晉朔帝沒有出聲。 一時殿中安靜極了。 竟無人接那諫臣的話。 這位姓廖的大臣,他抿了下唇,只好將戲唱全套,要么激怒了鐘念月,要么激怒了陛下,總得激怒一個人…… 他又重重拜下道:“臣句句肺腑!若非見著今朝陛下一心執意立鐘氏女為后,更為她所惑,臣也不敢說這些話! “陛下可知,萬家的事,是那梁虎昔日的手下,拖家帶口來京中,磕頭擂鼓狀告上來的!那日磕頭磕出來的血都浸進石頭縫里去了??删┲泄賳T是如何處置的呢?匆匆忙忙將人帶走了,沖了地上的血跡,好叫百姓們都以為沒這樁事一般……之后這案子先后遞到京府衙門,大理寺,連兵部的人都不敢擅動,為何?為的就是,這鐘氏女馬上要做皇后了!萬老將軍乃是她的外公!這案子就這樣成了個燙手山芋,積壓那里,誰也不敢動! “這也就罷了,鐘氏女在京中行事霸道,其紈绔行徑,實在難以數清。就連長公主都要受她的掛落。否則以她的身份,怎么能得長公主親至,為她及笄宴捧頭面? “就更不必提她幾年前,還敢動手打皇子……” 這話方才說到這里呢。 三皇子倒是先眉尾一揚,不快地道:“誰說的?!哪有此事?” 這廖大人:“……” 他噎了噎,心道不妨事,不管這三皇子為何突地變了個嘴臉,反正余下的總是真的,長公主也不會站出來說沒有這樣的事。 廖大人第三次拜下,鏗鏘有力道:“鐘氏女在京中立下何等威勢,已不必贅述。若非后頭激起京中百姓不滿,一時風言風語,都道群臣受她所挾,又豈會有后頭的轉機?” 他認為自己將在歷史上劃下鮮明濃重的一筆,將引得無數后人膜拜稱贊。 但這回晉朔帝還是沒有開口。 那鐘氏女也沒有氣急敗壞地跳出來。 這回氣急敗壞的是都察院的幾個老東西。 他們捂著胸口,氣得像是要背過氣了,怒罵道:“胡說八道,胡言亂語,胡扯一通!” “若有神明在上,必將你一道雷劈死!” “你廖仁賢只幾句話,便抹殺了我都察院上上下下數人的功勞!全成了那京中流言相逼的效用了!” 廖大人一愣,怎么也想不到為何會是他們先暴怒出聲。 且是氣得,恨不得與他爭個你死我活一般。 惠妃也一下坐直了身子。 “你若長了一身卑躬屈膝的軟骨頭,只懂得向主子討骨頭吃。卻也不要將旁人都看作如你這一般……我都察院上下對得起皇天后土!對得起陛下!對得起百姓!八月二十一日未時,那日我記得清清楚楚!那日京中大雨。鐘家姑娘冒雨前來,她姿態大方,行止有度。 “請將其中細節,無一疏漏,查個清楚,再告天下。要使政務清明,而無遮掩含糊…… “這是那日鐘姑娘所言,我還記得清楚分明!與我都察院行事宗旨,不謀而合!鐘姑娘無懼,我等還有何懼? “你卻倒好,今日顛倒黑白,胡言亂語,要將我都察院的威信踩在腳下!若是不與你辨個分明,我都察院上下,還有何顏面存于世?” 幾個老東西氣得上氣不接下氣,說著還流了淚。他們還記得那日陛下言辭親切,叫他們不必有顧忌,不要因小失大,要留得都察院的威信在。 “爾等要知,這世上除了你廖仁賢這般披著皮故作仁義之君,也還有那一身傲骨,死也不肯輕易屈服,較真到底的人物!” 瞧吧。 這下打的哪是我呢? 一整個都察院都同你對付上了。 鐘念月抬眸朝惠妃看去。 第114章 真相(原來只有我是廢物...) 南郊國的大王子將這一幕收入眼底, 他到底是別國人,不了解大晉的官制。他不由轉頭問:“他們是何人?” “大王子沒聽見嗎?那是都察院的人。何為都察院?主監察、彈劾。與刑部、大理寺并稱三法司。手握大事奏裁、小事立斷的大權。你說它是個什么東西?”一旁同為小國的使臣笑道。 南郊國的大王子皺起了眉。 怎會如此? 如惠妃的生父梁虎,與萬老將軍之爭。 便是由這都察院來管。 可如今一瞧, 都察院倒好像全部站在那新后的身邊了…… 大王子抬頭去看惠妃, 卻見惠妃此時臉色也難看得厲害。 惠妃哪里肯信都察院的話? 鐘念月還有那樣的心胸本事?主動登門,請都察院查個清楚? 此時席間已經壓不住議論聲了。 “原來是鐘氏女自請的?!?/br> “那為何還有流言傳出?” “恐是……”眾人未將話說完, 但卻不約而同地看了看惠妃。 惠妃忌憚鐘念月為后。 又有生父的糾葛在。 自然就有這動手的動機了…… 惠妃一時有些坐不住了。 她總覺得都察院這一出, 沒準兒是晉朔帝的手筆。 難怪他一直不溫不火, 好似沒有偏袒鐘念月, 實則只等著這日呢……若是他真為著鐘念月插了手……惠妃心底陡然間,不可抑制地升起了恐懼之情。 惠妃本能地回頭看了一眼太后。 她知這大殿之中, 只有太后一系可能成為她的盟軍了。 太后此時卻閉著眼, 仿佛什么也沒瞧見似的。 只有太后自個兒知道,她這會兒也在心底罵得厲害呢。 晉朔帝這是故意叫她過個生辰, 都過不安生! 都察院的人此時躬身道:“臣懇請陛下,傳證人!” 晉朔帝此時才淡淡道:“傳虞城酒館掌柜汪青, 梁虎同僚姚金榮,及武平舊部賈立?!?/br> 當下有人小跑著出去傳去了。 晉朔帝掃了一眼那位太子門客, 廖姓大臣。 這廖大人剛才還氣壯得很呢。 這會兒那背脊便悄無聲息地往下塌了塌。 等證人傳到殿中。 殿中的樂坊舞姬也就先退下了。 寬闊的大殿中央,便只剩下了三個證人。 這三人。 第一個是平民百姓。 后頭兩個雖是行伍中人,卻地位低下。 他們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一時趴伏在地上,連動都不敢動。 不等都察院挨個問他們。 萬氏看了一眼自家兄長。 萬老二、萬老三、萬老四,先后從席間走出來,跪地道:“臣也有話奏!” 晉朔帝:“嗯, 說吧?!?/br> 比起方才,他出口的話語要長一些了, 語氣自然也顯得寬和些。 只是萬家人并未發覺。 萬老二憤聲道:“臣那老父死時,還曾叮囑臣,萬不要將此事傳出去。只等將來臣也戰死沙場了,便將那秘密一并帶到陰曹地府去!可誰曉得,惠妃不顧念往日收留照顧之情,竟要將惡名往臣父頭上栽!” 萬老三是個儒將,他拜了拜,接聲道:“既如此,今日臣等也只有無禮為之,將事情說個清楚明白?!?/br> 惠妃眼皮直跳,胸口咚咚。 什么秘密? 哦。 大不了就是且聽他們編一編…… 萬老二聲音一沉,開口聲音轟轟如雷,擲地有聲:“興安二十九年,臣父身在碗城,與虞城相隔數里,皆臨邊塞。那年的寒冬格外地長。入春化雪后,更見寒冷??沙几敢琅f每日巡視城樓,未有一日懈怠。 “他老人家身子骨雖然日漸衰弱,但老將的經驗仍在。在大雨將來前,他便擔憂,塞外南郊國人恐怕熬不住,要興兵攻城。碗城素來是第一道關塞??伤攘巳?,不見絲毫動靜,便疑心南郊國另有他法。 “又過一日,虞城傳信,說南郊國商人死在了虞城內。此時臣父便覺得,他們怕是要翻山越嶺,繞道先攻虞城。當日臣父便立即點兵,親率軍前往虞城,只留我與四弟駐守。怎么到了他們的嘴里,變成了是梁虎來通知的臣父?是他吹響了這反攻的第一聲號角?” 鐘念月脆聲道:“難怪……” 眾人聞聲,不由朝她看了看。 等看清原來開口的是這位祖宗,自然也就不敢去打斷了人家說話。 萬老二也回頭看了一眼。 怔了片刻,才敢認這是他的外甥女。 鐘念月倚著桌案,懶洋洋地道:“我曾問過都察院的幾位大人,南郊國人身亡是在一月二十六日,虞城大雨則是在二月五日。而南郊奇襲乃是在二月十一日。城破是十四日。梁虎逃出是哪一日,證人都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