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
晉朔帝失笑道:“念念瞧不過來的?!?/br> “何意?” 鐘念月很快便知曉了這是為什么。 等拐過了一個彎兒,穿過一道拱門。 晉朔帝道:“朕在此地住了三個月?!?/br> 鐘念月抬眸一瞧。 眼前的宮殿,名為“齋仁殿”,較先前的要更高大些,只是通體漆成的顏色較為沉悶。 再往前走。 便是一座典型的宮殿建筑了,除了主殿外,另外還配有兩座副殿。 它們修筑得分外高大,紅墻玄瓦。 宮門外上掛“長昌宮”三字。 晉朔帝淡淡道:“朕十來歲時,在此地居住?!?/br> 到這里,已從內廷東路,變作了內廷西路。 鐘念月一時眸光閃動。 原來晉朔帝曾更換過這樣多的住處。 哪怕她并未踏進門去仔細瞧,但她現下也已經能隱約勾畫出,晉朔帝一步一步接近皇宮權利中心的情景了。 她喜歡晉朔帝這樣帶著她走動。 她對晉朔帝的了解和認知,因此而變得更加清晰了。 徹底與原書里那些寡淡平面的描寫,剝離開了來。 大抵也只有真心喜歡一個人時,才會想要將自己的一點一滴都剖出來給對方看。 而不是能瞞且瞞。 稀里糊涂便好上了。 鐘念月悄悄吐了口氣。 心中暗暗嘀咕。 這便是年長的男人,更能做好的地方嗎? 很快。 御輦再度往前。 “這是永寧宮,太后還是妃子時,便住在永寧宮的副殿。主殿住的是當時先帝的寵妃,珍妃?!?/br> “朕也曾在此地住過短暫的一些時日?!?/br> 鐘念月想問,又覺得外頭的人太多。 她想來想去,還是沒有憋下心中的疑問,于是轉而拉住了晉朔帝的袖子,湊得更近些,幾乎以一種和晉朔帝咬耳朵的姿態,悄聲道:“陛下為什么只住了很短的時間呢?” 據她所知,大晉并沒有如歷史上清朝阿哥所一樣的存在。 晉朔帝的身形僵了片刻。 念念離他太近了些。 說話時,便如同在親吻他的耳廓一般。 晉朔帝伸手按在了鐘念月的膝頭。 鐘念月對此并無所覺,因為她的注意力不在這里。 晉朔帝手上稍用了些力,如此才好似從中汲取了力量,從而按住了心頭洶涌的心緒。 他微微側過臉去。 二人之間的距離便拉得更近了些,好似一言不合便要親在一處了。 他道:“太后之所以能在宮中屹立不倒,不是因她如何受寵。而是她一共生養了六個孩子,統共活下來了四個。這在先帝的后宮中,是極為難得的事。先帝高興之下,方才將她遷入了永寧宮副殿。朕是最后一個出生的。那時的遠昌王已然成年,長公主也已及笄,先定王……” 他一頓,道:“便是相公子的生父?!?/br> 鐘念月當然還記得先定王。 她當初中的那個毒,便是先定王手底下的亂黨謀劃的。 相公子是他的兒子……那宣平侯呢? 還有。 這樣一來,相公子竟是與晉朔帝有幾分血緣關系在的。 晉朔帝接著往下淡淡道:“先定王那時,已隱隱嶄露頭角,得了先帝的看重。未及弱冠,便得封定王,隨后出宮建府,賜了范家女給他做正妃?!?/br> 鐘念月回憶了一下。 發現如今京中好像已經沒有什么范家了。 “那時先帝更數次在朝堂上,言及定王酷似他。一時間,眾人都以為,定王恐怕將來要繼承皇位。太后一時風頭無兩,正得意時,卻有一位高僧為朕寫下批言……” 鐘念月忍不住皺緊了眉。 來了來了。 電視劇里,宮斗坑害旁人的常見手段。 隨意找個和尚道士,說你什么克父克母克天地,恨不能直接鼓動皇帝弄死你才好。 “都寫了什么?”鐘念月惱聲問。 晉朔帝聽出了她惱怒的口吻,眼底不由透出了幾分笑意。 他道:“觀音骨,羅剎心,邪祟路,早亡命?!?/br> 觀音骨。 聽著似是夸獎的話罷。 大抵是說此人骨相奇美。 羅剎心。 指的大抵是晉朔帝有一顆狠辣壞心唄。 邪祟路。 那應當就是說晉朔帝將來要走的一條路,非是正路。 可怎么還帶罵人早亡的呢? “這不是滿口胡言是什么?”鐘念月不快地道。 我可是生長在紅旗下,絕不參與任何封建迷信活動的三八紅旗手! 呸! “念念又怎知他所說為虛言呢?”晉朔帝垂眸盯著她。 “陛下如今不是活得好好的?何來的早亡命?” “誰又說得準呢?!睍x朔帝道。 原先鐘念月還聽他說起過,從前不求長生。 只是遇著她后,才會覺得那長壽面都多了點滋味兒。 這樣一想,鐘念月便更覺得心下不快了。 難怪晉朔帝從來不求長生,于生辰一事上分外淡薄。 怪只怪早前有個老禿驢胡亂說話! 鐘念月飛快地抬手,牢牢捂住了晉朔帝的嘴,道:“呸呸呸!方才的話就當沒說過?!?/br> 晉朔帝垂眸瞧了一眼她的手腕,而后抬手將其牢牢扣住了。 他是真真想要將她變得再小一些。 能時時刻刻揣在袖中便好了。 鐘念月忙問:“后來呢?” 晉朔帝也沒有掙開她的手,只輕輕動唇道:“后來先帝不屑一笑,只道他乃真龍天子,管它羅剎還是邪祟,見了他,也自有俯首稱臣,被鎮壓下去的結果。于是朕成了第一個,由先帝親自養在膝下的皇子?!?/br> 鐘念月:……? 這倒是我沒想到。 您爹的腦回路竟也如此清奇么? 聽完這么一段批語,第一反應倒是老子要展露真龍之氣,壓一壓這邪祟! 她方才腦中都已經快要聯想出來,有了那段批語后,晉朔帝如何從永寧宮被驅走,又如何遭受宮人的欺辱,兄弟姐妹的嘲笑,父母的冷眼,一口飽飯都吃不上,如此數年,方才熬出了頭。 ……結果現在你告訴我,壓根沒有這回事?! 鐘念月兩眼微圓地瞪住了晉朔帝。 白心疼了。 晉朔帝被她瞧得忍不住摩挲了下她的腕子,道:“念念可知這意味著什么?” “什么?”鐘念月習慣性地脫口而出,但隨即便隱約有了個答案,她遲疑道:“因養在先帝跟前,陛下也跟著耳濡目染,學了許多帝王之道。不管陛下有沒有,至少在外人看來,是這樣的,是么?” 晉朔帝應了聲:“嗯?!?/br> 那么結果就顯而易見了。 晉朔帝養在先帝這里,與生母和親兄長親jiejie,都沒了培養感情基礎的空間。 太后花了許多的心思在定王的身上,世人也都認為他將來要繼位,便連那時的遠昌王和長公主都一心輔助他。 如今橫空出了晉朔帝這樣一個變故。 便是再親的血緣關系,此時也少不得要生猜疑、提防,更乃至是直接將之視為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