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怪念念太可愛了?!睍x朔帝輕聲說。 他也覺得自己這話實在過分,又怎么能將這原因推到念念的身上去呢? 晉朔帝放下了另一面帷帳,道:“都歇息吧?!?/br> 他得想一想,明個兒怎么哄人了。 這邊鐘念月一路狂奔回了院子。 書容與香桃見她模樣,跟受驚的兔子似的。這可實在太少見了。她們家的姑娘從來沒見怕過誰,什么時候都是嬌里嬌氣,又不緊不慢的。 “姑娘是不是挨陛下的訓斥了?”書容顫聲問。 香桃翻了個白眼道:“你當陛下是太子么?只有太子才那么奇怪對我們姑娘不好呢。陛下怎么舍得訓斥姑娘呢?” 鐘念月一頭扎進屋子,誰也沒搭理,先睡覺去了。 轉眼一夜過去。 晉朔帝想了大半個晚上的要怎么哄人。 鐘念月倒是好一些。心情再怎么復雜,也先好好睡了一覺。否則整日里擔心這個擔心那個,早從她穿過來那一刻起,她就該睡不著覺了。 縣衙里,幾個縣官已經在低聲議論了。 “那秦姑娘說要施粥,卻只施了一日就不見了?!?/br> “幸而沒有真將冊子給她,如今想想,她的來頭恐怕有異,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呢?!?/br> “不知百姓是否真將她奉作女菩薩了……” 知縣捋了捋胡須笑道:“放心吧,她先前放下大話,如今卻不見了蹤影,百姓會如何想她?不論如何,都不是女菩薩?!?/br> 蘇傾娥這會兒就悄悄站在街頭,聽著那些個“賤民”出口無狀:“那女菩薩走了?” “什么女菩薩?恐怕是個女騙子,見官府的人來了,就跑了?!?/br> “可她早就見過知縣大人啊?!?/br> “如今怎么一樣?陛下都親至了??!她不是什么菩薩,恐怕是什么妖邪呢,所以才承不住龍氣駕臨??!那日,那日那個在知縣身旁的,才是真正的身有貴氣,有福運?!闭f話的婦人,面色激動。 蘇傾娥氣得受不住了。 “這幫貪得無厭的刁民!”她扭頭看向相公子,想發作而又不敢發作:“公子不是說,一切都計劃好了么……” 相公子沉著臉:“是我想錯了。晉朔帝哪里是什么君子呢?動手搶施粥的善人的糧食,他也干得出來?!?/br> “分明是鐘念月吹的耳邊風?!碧K傾娥忍不住道。 相公子失笑:“女子淺見。你以為一個女人,有這樣大的作用?”他一頓:“說起來,我倒是更想不明白,洛娘為何會背叛我?她若再多些本事,也不至將局面變得這樣難堪?!?/br> 縣衙中,洛娘打了個噴嚏,便以面紗捂臉,不好傳給了姑娘。 鐘念月一起身,她便到了鐘念月面前,低聲道:“陛下好像病了?!?/br> 第73章 探病(念念記仇) 鐘念月覺得自己倒也沒有那樣容易就上當。 于是她先問了:“是誰同你說的?” 洛娘道:“不是誰同我說的, 陛下這般貴重之軀,誰人敢妄議陛下的龍體安好與否呢?是我來見姑娘的時候,見著太醫, 那個蓄著山羊胡, 提著個藥匣子,身邊還跟了個童子的, 是太醫罷?” “是?!?/br> “我正是見他行色匆匆, 往著陛下的院子里去了, 這才驚覺, 恐怕是陛下病了,于是連忙來與姑娘說了?!?/br> 鐘念月心道, 洛娘還是太年輕了。 與晉朔帝這般心有城府、老謀深算的人比起來, 都可算得上有幾分純良了。 若是晉朔帝當真病得厲害了,別說透出一絲風聲了, 旁人連太醫的影子都見不著。 洛娘說著說著,卻是憂心了起來:“先前姑娘不是說, 這發大水也容易帶來疫病么?難不成是這樣的病癥?” 她慌亂地捂了兩下自己的臉,自己把自己嚇得臉色白了白:“我今日來時還打噴嚏了, 姑娘,我……” 鐘念月擺了擺手道:“你興許是穿得少了?!?/br> 她捏了捏洛娘身上的衣裳,道:“你瞧,這樣薄??蓜e染了風寒?!?/br> 洛娘面頰微紅道:“原先習慣著薄衫了,衣裳若是厚了,瞧著就不夠美了。這薄衫么,又容易脫……” 鐘念月也有一點臉紅。 這是我一個男朋友都沒有交過的人該聽的東西么? 洛娘說到一半就頓住了, 忙將話拽回到正道上來。 她道:“我與姑娘說這個,倒并非是別的意思, 只是……這人,無論男的女的,在病中時,便是個鐵打的,也該要生出三分脆弱來了。姑娘何不趁此機會,好好陪一陪陛下,這情誼也就更深厚了。我知曉姑娘與旁人不同,定是不稀罕去諂媚求寵的,可這陛下的榮寵,怎么會多呢?” 她倒也是真心盼著鐘念月好了,這才用了自己一貫的法子,去給鐘念月做建議。 鐘念月輕嘆氣道:“他騙我呢?!?/br> 洛娘一愣。 陛下也會騙人嗎? 也是,世上哪有人不會騙人呢。 洛娘猶豫片刻,道:“若是大事上騙了姑娘,那姑娘就不去了罷?!?/br> 鐘念月笑著道:“洛娘心向我,我喜歡?!?/br> 洛娘叫她這樣一說,倒是禁不住又生出三分羞怯姿態。 這是她刻入骨子里的,習慣擺給旁人看的姿態,不是一時能糾正得過來的。不過眼底喜色倒是真多了一些。 鐘念月起身道:“我還是去瞧瞧吧?!?/br> 理智分析得那樣清楚了。 可萬一……真病了呢? 鐘念月叫香桃給自己梳了頭,香桃今個兒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洛娘的刺激,梳個頭都更賣力了三分。 書容也在后頭幫著提了提裙擺,然后她們三人這樣擁簇著鐘念月到了晉朔帝的門外。 如今多謝蘇傾娥提供的糧食,交江縣的困境已經解了大半。 因為院子里急躁焦灼的氣氛都轉為了一片寧靜。 “姑娘來了?!笔卦陂T外的孟公公欣喜道。 他為何欣喜呢? 裝病這一招是他想的。 若是姑娘不來,那他不就得擔責了么? 鐘念月似笑非笑地掃了孟公公一眼,道:“陛下怎么還沒起身呢?” 孟公公皺眉道:“姑娘快進去瞧瞧吧,陛下今個兒身子不大舒服,飯也不曾用幾口?!?/br> 鐘念月點點頭道:“我知曉了,這人總不能不吃飯的。何況到了青州以后,本就用得潦草簡單。公公再讓人備些飯食來,我且想法子,讓陛下再多用一些罷?!?/br> 洛娘在后頭見狀,心下暗暗一笑,道,是我著相了。 似姑娘這樣,用一腔真心,不是更能換來真心么?又何苦學我那些個媚主的法子呢? 孟公公這會兒也很是高興,忙親自去準備膳食了。 鐘念月便一提裙擺,進了門。 她進門前還天不怕地不怕呢,等身后的門一合上,倒又難得生出了一分緊張。 怕什么呢? 該心虛的不是晉朔帝么? 我又沒存那樣的心思。 鐘念月深吸一口氣,便大大方方地走到了里間。 里間有兩個宮女守著,一旁還擺了個藥碗,那藥碗已經空了,只殘留碗底一點藥渣和殘汁。這下弄得鐘念月都分不清真假了。 “陛下?!彼龁玖艘宦?。 床帳里,晉朔帝也低低應了一聲:“嗯?!薄澳钅钤趺磥砹??朕不是叫孟勝與你說了,莫要來過朕的病氣嗎?” 鐘念月隔著帳子,只能隱約瞥見里面那道身影。 晉朔帝生得是極好的,連身形都是萬里挑一,哪怕是懶洋洋地倚在那里,也叫人覺得賞心悅目。 鐘念月問:“陛下是得了風寒?” 晉朔帝:“嗯?!?/br> 鐘念月伸手卷起了外面那層帳子,晉朔帝卻是霎地伸出手來,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隔著帳子啞聲道:“朕說不要念念過了病氣,念念怎么這般不聽話呢?” 鐘念月都牙癢癢想咬他了。 騙我來是你,倒還故意拿喬上了? 那帳子后,晉朔帝眼底的顏色越見深沉,他摩挲了下鐘念月的手腕內側。不等他多欺負上兩下。 鐘念月另一只手飛快地也掀起了帳子,而后她悄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眼淚汪汪地趴在了晉朔帝的床邊,道:“我不走,讓我瞧瞧陛下病得厲不厲害……” 這便是你想瞧見的么?我先裝給你瞧瞧就是了。 晉朔帝一頓。 他的眸色更暗,一下松開了鐘念月的手腕,轉而為她擦了擦眼角的淚珠。 他怎么舍得見她哭呢? 一雙漂亮的眼眸哭得這般梨花帶雨。 她巴巴地望著他,鼻尖還輕輕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