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宮人見了, 嚇得趕緊去尋晉朔帝了。 晉朔帝倒是見過大世面的,一步跨入暖閣, 瞧見床上的紅,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只淡淡吩咐下去,備水、備衣物。 一下便消去了鐘念月的尷尬。 后頭晉朔帝還請了女醫來。 女醫坐在她的對面, 同她講起了月事是個什么東西,又再三安撫她不必害怕,流血并不代表死亡,如此種種交代得分外詳盡。 鐘念月頭一回聽了這樣的長篇大論,沒有聽得瞌睡都惹出來。 而女醫同她說這些時,晉朔帝便坐在一旁,不動如山。 神色淡然得仿佛這天底下最沉穩牢固的倚靠。 他都這般了。 她自然也就愈發平靜了。 等將那女醫送走后, 晉朔帝當夜還留在了暖閣里,就如清水縣時那般, 也擺了一張軟榻在旁邊陪著她睡覺。 她喊冷,就往她懷里塞湯婆子。 若說她唯獨在誰跟前丟臉不怕,那便是在晉朔帝跟前了。 好像也沒什么狼狽的模樣,是他不曾見到的了。 晉朔帝垂下眼眸,淡淡道:“朕記得不該是今日?!?/br> 鐘念月驟然從回憶中抽離出來,愣了下:“嗯?”隨后她才反應過來,驚異出聲:“陛下怎么記得這個?” 雖說打從她第一回 來了月事后,晉朔帝便令女醫專門為她備了一本冊子,冊子上記錄的便是她每回來月事的日期。 她倒是會根據那個冊子來瞧自己月事準不準。 但晉朔帝怎么會記得這么清楚? 晉朔帝只淡淡道:“自然記得?!?/br> 便不多話了。 此時兩個小太監抬著水桶進來了,孟公公也拿了鐘念月要的東西回來了,后面還跟著三兩宮人,懷里抱著鐘念月要換洗的衣物。 “陛下,奴婢先伺候姑娘去更衣了?!币粋€小宮女福了福身。 晉朔帝卻是先將鐘念月抱了起來,抱入了屏風后,再將她放在那水桶旁。 鐘念月嘀咕了一聲:“又不是十一歲了?!?/br> 孟公公忙打圓場笑道:“姑娘這兩條腿,這會兒哪有什么力氣呢?還是不要自己走了?!?/br> 晉朔帝淡淡道:“再長幾年,也是年紀小?!?/br> 說罷,他方才走出了帳子,將里頭留給了鐘念月。 其實因著晉朔帝事務繁忙,加之鐘念月年歲漸長,倚靠他的時候,反倒不似從前那樣多了。 今日倒是難得一回。 還曉得遇著事了,便立即來找他。 只是那披風…… “父皇?!比首舆€等在帳外,見了晉朔帝,當下便躬身行了禮。 錦山侯也磕磕絆絆行了禮。 但晉朔帝的目光卻只落在了三皇子的頭上。 三皇子很少被晉朔帝這樣注視著。 晉朔帝并不輕易表露自己的喜怒,所以不管三皇子辦好了事也罷,辦壞了事也罷,他父皇都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 三皇子咽了下口水,不自覺地戰栗了下,低低又喚了聲:“父皇?!?/br> 晉朔帝淡淡道:“你的外袍與披風,都給念念了?!?/br> 三皇子抿唇,不等他應聲。 晉朔帝道:“心胸寬厚,愛護女眷,倒是比過往長大了些?!?/br> 三皇子本想說是鐘念月搶去,聽到這里,自然不能那樣說了。難得得父皇一回夸贊,沒準兒明日就要派給他更多的事務了! 于是他一笑,道:“這是自然!我日后定然好生愛護她?!?/br> 錦山侯不服氣地哼了哼。 三皇子挺直腰,卻覺得父皇的目光好像仍舊落在他的身上,像是在仔細端量他。 那目光不冷也不熱,盯了一會兒,三皇子便不自覺地覺得背脊出了些汗。 “父皇……” “該做什么便做什么去罷?!睍x朔帝道。 隨即還看向了錦山侯:“你也是?!?/br> 錦山侯怕他皇叔父,便只有拜了一拜,然后戀戀不舍地走遠。 最后靈光一閃,干脆繞到了大帳的后面去等。 沒一會兒,有宮人掀起了簾帳走出來,低聲問:“陛下,那披風……” 晉朔帝神色不變:“都燒了罷?!?/br> “……是?!?/br> 鐘念月在抵達的第一天,便痛痛快快洗了個熱水澡。 她站在桶里頭,兩個力氣大的宮人端著盆往她身上澆熱水,這樣水方才是流動的,不至于洗個澡反倒把自己弄感染了。 洗完澡后,又有宮人服侍著她換了衣裳,用了新的月事帶。 “不知是哪家的好姑娘帶了這東西,救了我的狗命?!辩娔钤氯嗔巳喽瞧?,道:“該要去謝謝人家?!?/br> 宮人道:“像是高家的姑娘?!?/br> 鐘念月:“……那幸好不是我親自去借的?!辈蝗桓呤鐑阂粶蕛翰豢辖o她。 在原著里,高淑兒就是很不喜歡原身的。 她為了不讓原身與她爭奪太子的青睞,便無數次刻意在女主面前,抬高原身的地位與美貌,引來女主不快。 不過一碼歸一碼。 鐘念月道:“待會兒從我匣子里翻個什么首飾給她送去吧,便多謝她了?!?/br> 香桃應了聲:“是?!?/br> 鐘念月如今也算是個小富婆了。 有皇帝賞著,還有父母疼著。 自然荷包越來越鼓。 她倒也不怎么花,還想著將來若是哪一日能回去了,就將這些好東西全留給原身了。 “姑娘頭發還是濕的,且先烘一烘?!睂m人也知曉她身子骨弱,便扶著她到了椅子旁坐下,然后幾個一并給她擦頭發、烘頭發。 晉朔帝仍站在帳子外。 懷遠將軍時刻留心著晉朔帝,見狀不由暗暗疑惑。陛下怎么立在那里,動也不動? 這廂晉朔帝點了個宮女:“進去問問?!?/br> 那宮女應了聲,一掀簾子,便見著了鐘念月坐在椅子上的背影。 “陛下,姑娘更衣已畢了?!?/br> 孟公公忙伸手為晉朔帝掀起簾子,晉朔帝轉身就走了進去,口中還道:“傳話下去,今日儀式便不必舉行了。叫幾個得力的,另打些山雞,煲一罐子湯?!?/br> “是!” 晉朔帝抬眸,走近。 鐘念月卻沒扭頭看他,而是望著帳子上映出的影子,忍不住笑著大聲道:“祁均陽你是不是傻?在外頭蹲著作什么?” 錦山侯慌慌忙忙站起來:“念念你怎么曉得我在外頭?” “帳子上都有你的影子了?!?/br> “念念怎么從影子認出我的?”錦山侯高高興興地問。 “你脖子上圍了那一圈兒,旁人可沒有?!?/br> 錦山侯便更高興了,隔著帳子都能聽見他憨憨的笑聲。 晉朔帝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盯著那影子又多端詳了片刻功夫。 隨即他道:“去,將錦山侯送回帳子里去,夜深天冷,恐他凍住了?!?/br> 立馬便有小太監領命去了。 鐘念月這才扭過頭,瞧了瞧晉朔帝。 “疼不疼?”晉朔帝低聲問。 “尚可。就是覺得腰酸?!闭f罷,鐘念月便抵著那椅子扶手,向后仰了仰,像是想要將腰彎一彎,緩解一下不適。 晉朔帝卻是看得眼皮一跳。 她那腰柔軟得很。 一折下去,便似那易摧折的花。 晉朔帝想也不想便又伸出手去,托住了她的背:“當心摔下來?!?/br> 鐘念月:“陛下別動?!?/br> 晉朔帝站定了,低頭垂眸去看她:“嗯?” 鐘念月仍舊仰著頭,方才被熱氣蒸騰過的面容,這會兒好似飄著幾朵紅霞,更襯得唇紅齒白,說不出的嬌美。 她道:“陛下便這樣扶著,我下下腰就舒服了?!?/br> 晉朔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