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鐘念月正在與碗里的丸子作斗爭。 她這兩日身子好了不少,能吃得了這素丸子了,誰還管太子是死是活? 鐘大人見女兒不理會自己,便也就住嘴了。 等到飯后,萬氏方才忍不住問丈夫:“你今日好好的,怎么突然說起太子了?” 過去鐘大人是當真不愿女兒與太子在一起,不止是皇家斗爭多,還有一個原因,只是不好同人說罷了。 這當爹的,哪怕與女兒關系疏淡些,也是打從心里覺得,外頭的男人,沒一個配得上女兒的。 這如今么…… 鐘大人抿了下唇,道:“太子如今確實成長了不少,遠勝大皇子與三皇子。陛下也多有放權,他位置已見穩當。我又見近來念念多與各家的公子混在一處玩,便禁不住去想念念將來的終身大事……這才又提了提太子?!?/br> “表哥的位置才不穩當呢?!辩娔钤虏迓?。 鐘大人只當她年紀小,胡亂說的,并且留心,還要往下說:“不過我看念念如今是真沒有心思了,自然也就不提了。這京中的好男兒,也不止太子一個。我看,阿如可以帶念念多去參加一些宴會了?!?/br> 如此,才不叫那些個混小子胡亂迷了眼睛。 多見些好的,這才懂得挑呢。 鐘大人才不覺得這樣有何不妥。 鐘念月懶得插聲了,打著呵欠便要自個兒玩去了。 這古時候的人實在cao心cao得早,這就怕她早戀誤入歧途了。 不過太子的位置,她是當真覺得未必會穩當。 這也是她近來才驚覺的。 晉朔帝并不是無能的帝王,相反,他尚且年輕,還極有手腕,得朝野敬服。 在這個年紀立太子,太早了。 晉朔帝是真心看重太子?還是想著提前立個靶子起來,看兒子們打一架,矮子里面拔高子,若拔不出來,就趁早再生幾個出來,再養一批新的苗苗呢? 鐘念月走出門去。 外面一陣風拂來,再不是挾著刺骨的冷意,而是有了些輕柔的味道。 春天到了。 鐘念月心道,要是能想個法子,讓太子他年輕力壯的爹,對兒子不滿,直接把人權力擼到底就好啦! 第35章 云錦(一更) 晉朔帝口中所說的, 鐘念月身子大好了,便等來年秋獵,帶她到圈養的圍場里吃烤rou去。 但到了入秋時, 鐘念月的身子就又弱了些, 于是這事便往后擱置了。 于是這一等,卻是生生等到了第三年入春。 鐘念月每日里養著身子, 便等同于要一個人堅持不吃炸雞、不燙火鍋、不喝奶茶, 什么烤串海鮮宵夜, 統統遠離, 一日復一日。 鐘念月走在皇宮里,望著遠方的落日余暉, 突然站定, 道:“實在無趣?!?/br> 今日跟在她身邊的是書容,書容忙問:“姑娘覺得什么無趣?” 鐘念月:“這日子?!?/br> 不能好吃好喝, 實在是叫她待膩了。 書容張張嘴,著實難以理解:“姑娘每隔幾日便要入宮, 誰人能得這般榮寵?這樣的日子……”怎么會無趣呢? 旁人求都求不來呢。 且看那惠妃娘娘,如今望著姑娘, 真好似盯著什么香餑餑一般,一口一個心肝兒,恨不得將手里的東西都掏給姑娘。 這廂話方才說完,那廂便見一行人拐了個彎兒,與她們迎面撞上。 來人步履一滯,先挑起了眉毛,口吻多少有一分陰陽怪氣:“鐘姑娘又入宮了?” 鐘念月懶怠地掀了掀眼皮, 分了他一點目光。 跟前站著的是三皇子。 他的身量漸長,但因為比鐘念月還小一歲, 男孩子本就發育要遲緩些許,因而反倒還不及鐘念月高。 打從那日受罰后,三皇子就未再回到國子監,高大學士接手了他的所有課業。 他心中記恨,倒也不奇怪。 見鐘念月半晌不接話,三皇子不由又冷笑道:“惠妃待她的外甥女倒實在是好,我聽聞前兩日皇祖母都將她喚去敲打了一番……” 鐘念月還是沒接聲。 三皇子驚疑地看了看她,道:“你的姨母被你所累,你難道沒有半分愧疚么?” 鐘念月心道我愧疚什么?是晉朔帝接我入宮來,拿惠妃作了個筏子。 惠妃又歡喜得很,巴不得晉朔帝用一用她。 罵吧罵吧,太后多罵幾句都好,左右都是惠妃受著。 三皇子的臉色好一番變幻:“你這女人,不僅沒有規矩,也沒有心腸?!?/br> 鐘念月這才淡淡道:“殿下好心腸?!?/br> 三皇子聽了這話,只覺她在諷刺他。只因昨個兒方才有大臣,指他身邊的伴讀打了人,他身為皇子,卻漠視而過。莊妃為此狠狠罵了他。 三皇子不愿再迎面與鐘念月起沖突,主要也確實怕鐘念月一會兒不管不顧壓著他打。 于是一甩袖子,走遠了。 心底卻是禁不住想,父皇何時才會知曉這人的真面目,是何等的冷血無狀呢? 這廂鐘念月輕輕嘆了口氣,提了提裙擺:“走罷?!?/br> 三皇子與鐘念月說了些什么話,一轉頭便落在了晉朔帝的耳中。 底下人不好評價三皇子的行徑,那畢竟是皇儲呢,于是只學了那些話,便未再開口了。 “她不高興?!睍x朔帝道。 這罪過么,自然是不能往三皇子身上算的。 孟公公想了想,道:“恐怕是見著了三皇子,便想起了秋獵的事告吹了,心里覺得委屈呢?!?/br> 晉朔帝低低應了聲:“嗯?!北銢]有再開口了。 孟公公一時也拿不準陛下的心思,便也跟著閉嘴了。 去年,沿海有水寇作亂,又有兩處州府遭了天災。晉朔帝先后派出大皇子、太子,受老臣相輔前往處置。 晉朔帝坐在深宮中,倒也并非就那樣輕松了。 他方才是在后方總領大局的人。 因而政務一忙起來,看似屢次接了鐘家姑娘入宮,實則每回都是盯著她吃一吃藥膳,再將人安置在暖閣睡一覺,第二日便又送出宮去了。 孟公公也不大懂得,如今鐘姑娘在陛下這里,到底該是個什么地位? 還親近與否? 鐘念月回到家中,便沒有去國子監了。 她有心想要將身體恢復過去,倒也偷不得懶了,在院子里轉了幾圈兒,活動了下腿腳,這才歇下。 不多時,有小廝疾步跑著進了門。 “姑娘,……來、來人了?!?/br> 香桃立在門口問他:“什么人???” 小廝咽了下口水,道:“自然是太子府上的?!?/br> 香桃:“哦,太子回來了?” “是,姑娘……人要進來,小的是攔不住的,您看……”小廝一攤手,望向門里。 鐘家如今還未見著惠妃有更實質性的舉動,自然沒有撕破臉。太子的人登門,在鐘家下人看來是無比自然的事。 他們不該攔,也不敢攔。 這小廝話才說完呢,便聽得一陣腳步聲近了,卻是有兩個小太監挑著一個箱子進來了。 小太監朗聲道:“殿下命我等為姑娘送來一箱云錦,乃是殿下打從金陵府經過時,特地買的?!?/br> 像是怕鐘念月不知曉這東西如何貴重,又一個小太監高聲道:“這云錦圖案富麗,便如天上的彩云一般。寸錦寸金,乃是皇家御用貢品?!?/br> 香桃聽罷,倒是高興了些。 心道這太子終于像話了。 可不是得這樣的東西,才配得上她家姑娘么? 小太監也沒聽鐘念月應聲,將箱子一放便匆匆走了。 來時,他們是特地得了吩咐的。 太子端坐在椅子上,嗓音依舊嘶啞難聽,道:“她興許要叫你們滾出去?!?/br> 兩個小太監當時面面相覷,心道這鐘家姑娘怎么好這樣大的脾氣?太子殿下送去的大禮,這樣貴重,怎能這般對待? “你們將東西送到后,也不必提本宮,更不必等她發話。等放下了,你們就可以走了?!碧映谅暤?。 小太監只好牢牢記在心中,這一送完,扭身就走。 弄得鐘家的小廝反倒無措了幾分,只連聲喚:“姑娘,姑娘,這如何處置?太子的人已經走遠了……”連杯茶都沒喝上呢。 鐘念月:“管他呢?!?/br> “那這云錦……” 鐘念月:“隨意尋個地方丟著便是了?!?/br> 小廝驚愕地望向面前那扇門,只是姑娘年歲漸長,越發不容旁人置噱,他倒也插不上嘴,便只能rou疼地將東西抬進堆放雜物的屋子,一把鎖鎖了。 轉過身才忍不住嘀咕,這里頭放的貴重東西,只怕要越來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