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鐘念月覺得這東西實在丑,可錦山侯的模樣又可憐又可愛又好笑。 鐘念月便笑了下:“我才不要這個呢?!?/br> 錦山侯聞聲也不生氣,又抓著那蛐蛐往袖子里揣。 遠昌王看得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 他的老天啊。 他這兒子怎么蠢出這副德行了? 遠昌王伸出手正要去按兒子的胳膊,便見那小姑娘拽了下他兒子的袖子,脆生生道:“你貼身放著,不怕渾身長疙瘩么?又紅又癢,難受死你?!?/br> 遠昌王一怔。 他還當這小姑娘要說怪惡心的呢。 此時只聽得座上的晉朔帝低低喚了一聲:“念念?!?/br> 惠妃被這一聲呼喚,登時驚醒了。 她也不叫了,只狼狽地貼住了椅背,只覺得今個兒實在將臉都丟光了。 陛下喚得實在親近。 這年頭從惠妃腦中過了一圈兒。 或許是今日她受的刺激實在是多了,這念頭轉過一圈時,她竟然連怒意、妒忌,都生不出來了,只坐在那里愣愣的。 “好玩嗎?”晉朔帝問。 遠昌王妃心下驚異,隱約覺得抓住了什么要點。 今日傳她與兒子入宮……是為著……玩?而且是為著,讓這小姑娘玩? 鐘念月搖了搖頭道:“斗蛐蛐倒也不大好玩?!?/br> “為何?你還不曾斗過?!睍x朔帝再度出聲。 “它丑,我不喜歡?!辩娔钤抡f得理直氣壯。 惠妃聽著只覺得這像是胡攪蠻纏。 偏晉朔帝一點頭,道:“嗯,丑便不玩了吧?!?/br> 鐘念月扭頭再去瞧錦山侯。 這微圓的少年,眼底都噙上淚水了。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鐘念月從兜里抽了條帕子出來,遞給他:“你擦擦么?你方才在地上把手都弄臟了?!?/br> 錦山侯怔了怔,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這下倒也不眼底噙淚了,耳根子甚至還有些紅。 他每日里沒個正形,生得又遠不如其他王公貴族之后俊俏,再加上他親爹也長得兇惡,人人都怕他親爹。那些小姑娘哪里愿意和他玩兒? 這還是頭一個呢。 還是個生得這樣好看的。 錦山侯結結巴巴地問:“那、那你玩什么?” 鐘念月:“我家里養了只鳥兒?!?/br> “我、我也有。我給你看……”錦山侯掏了掏袖子,什么都沒能掏出來,沮喪道:“我的小水在府里,忘記帶了。只帶了石頭出來?!?/br> 說話間,那帕子卻是掉地上了。 錦山侯忙又蹲下身去,將帕子撿起來,仔仔細細地把自己的手擦了。 晉朔帝見狀,便又換了個問法,他問:“你覺得錦山侯好玩嗎?” 遠昌王:? 他兒子又不是玩具,怎么是好不好玩呢? 遠昌王妃倒是已然懂了晉朔帝的意思,雖不知這小姑娘為何得了陛下的青睞,但既然陛下待她這樣寵愛…… 何不就讓兒子斗膽去做個陪玩的呢?總歸是只有好處的。 遠昌王妃轉頭,期待地盯住了鐘念月。 鐘念月點點頭道:“他好玩?!?/br> 她頓了下,道:“可我想要他聽我的話,他能聽么?” 這么傻的小孩兒,可千萬別再和原身一樣,去給太子和女主的愛情做墊腳石啦! 萬氏低喝一聲:“念念,怎么能說這樣無狀的話?” 哪能要王爺的兒子,堂堂侯爺聽她的話呢? 惠妃也覺得鐘念月太驕縱跋扈了些。 偏那廂晉朔帝連臉色都不變,低聲問:“均陽,你說呢?” 均陽是錦山侯的名字。 錦山侯有些怕晉朔帝,他深吸了一口氣,才道:“回、回皇叔父,我、我聽她的話?!?/br> 晉朔帝低低應了聲:“嗯?!?/br> 他甚至還輕笑了一聲,夸道:“好孩子?!?/br> 錦山侯從未見過他這皇叔父這般溫柔過。 自然,他從前也不大看皇叔父,聽都不敢聽皇叔父說話。 他呆了會兒,心道今日真是極好的。 遠昌王此時打了個寒噤,隨后慢慢地緩過了勁兒。 他這弟弟溫柔起來,未必就是真的。 那聲“好孩子”倒更像是在夸個什么好使的物件。 而這“物件”……他弟弟是不感興趣的。 是那個小姑娘感興趣。 于是他弟弟便將他兒子作物件“送”了。 遠昌王倒并不覺得羞辱,反倒狠狠松了口氣。 這有用才好呢。 他那蠢兒子,原想著這輩子都沒什么用了,就怕那日犯蠢得罪了他皇叔父,就去見閻王去了呢。 “均陽近日可有在國子監讀書?”晉朔帝又問。 遠昌王這會兒漸漸放松了下來,也和王妃一樣明白了,喚他們來是為著這姑娘,自然就不怕了。 遠昌王忙笑著答道:“在呢,只是去兩日就不去了,又要哄著才肯去?!?/br> 晉朔帝聽了這話,倒是有了一分感同身受。 這跟前的少女,也是要哄著才肯吃藥膳。哪日沒人哄著了,回家去了,這便偷了懶了,不肯吃了。 錦山侯聞聲倒像是想起了什么,便又結結巴巴地問:“皇、皇叔父……她、她也在國子監讀書么?” 晉朔帝:“是。她在水字班?!?/br> 萬氏心下萬分驚愕。 陛下怎么知道得這樣清楚? 晉朔帝頓了下,道:“每日她要玩的時候,你便陪著她玩?!卞\山侯連連點頭。 晉朔帝輕點了下頭,道:“賞?!?/br> 一旁便有小太監托著托盤上前去了,上頭放了一個小匣子。 遠昌王感恩戴德,喜極而泣,忙跪地雙手幫著兒子接過了:“多謝陛下?!?/br> 惠妃不由多看了一眼。 晉朔帝先前并不知會傳遠昌王一家前來,那為何還會提前備了禮? ……難不成都是備給鐘念月的?! 惠妃被自己的猜測驚住了。 晉朔帝此時像是分外好說話的樣子,微微笑道:“大哥何必多禮?” 遠昌王只能一番憨笑。 晉朔帝站起身來。 其余人便也連忙跟著站直了。 惠妃心道,陛下是要走了? 也該走了。 再不走,她胸中要哽得難受了。她從來未曾想過,有那么一日,陛下來她宮中,卻并不叫她覺得歡喜。 晉朔帝卻是環視一圈兒,道:“惠妃宮中到底還是小了些……” 惠妃一聽這話,登時腦子里一熱,眼底重現了一分亮光。 她不妒忌她那外甥女了。 不管陛下是為著什么緣由都好,便如今日為了鐘念月而賞賜錦山侯一樣。陛下又會否賞賜她呢? 說她宮里小了些,難不成便要擢升她的位分? 人就做不得好夢。 那好夢一來,就越想越沉迷,好似真要有了一般。 還不等惠妃臉上露出笑容呢,便聽得晉朔帝道:“孟勝,將錦山侯、鐘家姑娘都請到武英殿罷?!?/br> 惠妃表情一僵:“……” 說罷,晉朔帝就先行起駕了。 只剩下孟勝在后頭處置剩余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