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節
皇帝陛下乃是天子至尊,哪能淪為帶孩子的嬤嬤?! 這一點,許多老臣曾嚴肅的上書反對過! 嬴縱倒是不以為,只是大義凜然道,“父愛子子敬父本就是人倫綱常,若是連皇室天家都不能如此,又怎能讓老百姓家家戶戶和美安順?!大秦民風淳樸,孝道綱常猶不可廢,朝中百官做不到,那就讓朕成為天下表率!” 一句“人倫綱?!薄疤煜卤砺省睆氐琢硕铝擞朴票娍?! 沈蘇姀第一遭醒來是在十月中,雖說每個月都會醒來,可醒來的時間卻是不定的,嬴湛添油加醋的將這一段說給了沈蘇姀聽,只將沈蘇姀感動的眼角微濕,當天晚上就好好的向嬴縱表了忠心,第二日,嬴縱下了朝便屏退了所有的朝事,一家四口好好的過了一日。 自這次之后,嬴縱大發慈悲的每個月多給了百官兩日沐休的時間,而沈蘇姀和嬴縱亦發現當初想的十分艱難的日子也并沒有那么難,一個月一次的甜甜蜜蜜格外的叫人珍惜,最叫人欣喜的卻是沈蘇姀早前因為牽機咒留下的病根子都在一點點的消除! 雖然是睡著,她的氣色卻是越來越好,嬴縱見此心滿意足,平日里除卻沐休的時間他對政事的處理也更加的迅疾起來,到了年關之時,朝堂之中的貪腐舞弊已經全然查清,十多位四品以上官員落馬,朝內朝外皆是一片叫好聲!嬴縱并未停歇,緊接著又頒發了新的科考政令,科考一開始,意味著寒門士子入朝有望,而他想要的官制改革也正式開始了! 沈蘇姀第四次醒來的時候正值新年,此時她已能走動,身體亦和常人無異,于是乎宮中破天荒的開起了家宴,宮中主子不多,除卻沈蘇姀一家四口之外便是嬴珞一家三口,再有便是嬴華庭和嬴湛,此番還邀了沈鳶芙和申屠孤,再加上孟南柯和寧天流,倒也是熱熱鬧鬧的坐滿了錦繡殿的正堂,至于群臣,嬴縱以國庫空虛為名未曾設宴歡慶。 “呀,熙兒吐奶了……” “我來?!?/br> “綏兒該換尿布了?!?/br> “我來?!?/br> “他兩的小披風呢?” “在我這里……” 錦繡殿的和樂氣氛之中,沈蘇姀和嬴縱的對話引來了所有人的矚目,一眾人之間寧天流第一個忍不住笑出聲來,“皇上,您這是……” 主位之上的兩人一人抱著一個小奶娃,沈蘇姀只是抱著,但凡是遇到情況來處理的卻都是嬴縱,這個當父皇的竟然比她這個當母后的還要熟練,寧天流一開口底下人皆笑起來,沈蘇姀面上微微一紅輕咳一聲,“天下沒有事難得倒他!” 寧天流淡笑不語,嬴湛立馬跟上道,“親自帶孩子的咱們皇上可是歷史之上頭一個,說起來皇上您創造了許多歷史,這個絕對算其中最感人涕下的一個!” 傅凝聞言掩唇一笑,“十殿下和寧世子都未娶妻呢,若是娶妻了還不知哪般寵著,眼下莫不是在眼紅皇上和皇后娘娘?昨日還有人問我十殿下有沒有中意的姑娘!” 寧天流掩唇輕咳一聲,嬴湛更是面上一紅,他眸色一轉,忽然看向嬴華庭和孟南柯,“二姐還未成婚,怎么輪得到我,再說眼下皇上任何事都要我跟著,我可沒心思!” 嬴華庭抬手便將一個杯盞扔了過來,“你說什么?!” 嬴湛是這里頭年紀最小的,偏得受欺負,嬴華庭能打他,他卻不能打嬴華庭,眼風一轉看向孟南柯道,“本來就是啊,等二姐嫁了再說我……” 嬴華庭還要做打,孟南柯忽然舉杯,“敬皇上一杯?!?/br> 嬴縱懷中抱著嬴綏,聞言眉頭也未抬一下,“一杯酒就想讓朕賜婚?” 場中一默,嬴湛分好不給面子的大笑出聲! “皇上英明!皇上英明!孟先生就是這個打算!” 嬴華庭羞紅了臉,恨恨的瞪著嬴湛,孟南柯面上倒是一派淡然,彎唇道,“一杯酒自是不成的,嗯,不知道一個地宮的夠了不夠?” 場中一靜,嬴縱抬眸看過來,沈蘇姀也看向孟南柯,嬴華庭更是看著孟南柯,氣氛有些詭異,嬴湛摸了摸腦袋,“地宮?什么地宮?” 說話間高位之上嬴縱已經舉杯,一飲而盡,“甚好!” 孟南柯笑著飲下,二人皆不再說這個話題。 嬴湛摸了摸腦袋有些明白過來,便也不再問,場中之人皆是成雙成對,只有寧天流和嬴湛二人是單著的,嬴湛還小就不必說了,寧天流卻委實有些受刺激,他話題一轉忽然道,“這次對江南道的處置是否有些嚴厲了?你本就是雷厲風行,這次似乎更是雷霆手段!” 這么一說,嬴珞也抬眸看了過來。 沈蘇姀是不理朝事的,不過她聽著此話也看向了嬴縱,嬴縱聞言面色淡淡,“早前本來想放一放,可眼下卻不值得我們給他們機會了,還不如雷霆手段,一年半之內,我要朝堂的官制定下來再不更改,明年的科考你們早些做準備?!?/br> 微微一頓,他又道,“讓小十和你們一起?!?/br> 嬴珞和寧天流聞言若有所思,嬴湛則是哀嚎一聲,“七哥你這半年來是怎么了,怎么瞅著我壓榨,那科考事關重大,又是改制最關鍵的一步棋,我委實怕給你捅了簍子?!?/br> 嬴縱正在給沈蘇姀夾菜,聞言便道,“那就別捅?!?/br> 嬴湛捂臉,只得生生應了這差事! 正在喝酒的孟南柯聞言眉頭一皺,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嬴縱。 宮中許久不曾有家宴,這一遭倒也十分和樂的散去,回天寰宮的車輦之上,沈蘇姀抱著嬴縱的脖子定定的看他,嬴縱一把摟住她的腰,“著急了?回去再給你!” 沈蘇姀面色一紅啐他一口,看著身邊已經睡熟的兩個小娃娃道,“在孩子面前不準胡說,我是在看你,看當初只會拿刀拿劍的人如今怎么能幫孩子換尿布呢?” “這個比拿刀拿劍簡單?!?/br> 嬴縱答一句,沈蘇姀立刻“嘖嘖”兩聲,“對你來說,拿刀劍可是最簡單的?!闭f著傾身在他面上吻了一下,“嬴縱,你別太累了,或許用不著兩年我便不用睡了……” 嬴縱唇角微彎,“你放心,我有分寸?!?/br> 沈蘇姀微微松口氣,“那就好,聽天流那樣說我以為你有些著急了,我信你!” 說話間已到了天寰宮,兩人一人抱一個小奶娃下了馬車,時值深冬,外頭寒意正盛,沈蘇姀下了馬車朝周圍白茫茫的一片一看,有些可惜的道,“我這幾次醒來都只看著積雪未見著下雪,倒好像是沒見過冬天似得,等一下次的時候恐怕就到春天了!” 嬴縱一手抱著嬴綏一手將她腰身一攬,“先進去,外頭冷?!?/br> 沈蘇姀點點頭和嬴縱入了宮門,先將兩個已睡熟的小家伙放下才去安置。 一夜好眠,第二日沈蘇姀迷迷糊糊之間便聽到外面簌簌的落雪聲,她意識一清陡然轉醒,朝外一看便看到外頭白茫茫的一大片雪色,神色一喜,立刻去推身邊還睡著的嬴縱,“嬴縱,快來看,嬴縱,下雪了!真好??!我昨日才說了沒見下雪天今日就下雪了!” 嬴縱悠悠轉醒,先將沈蘇姀探出被子的身子勾回來,在她頸側親了幾下才模模糊糊的應了一聲,今日是沐休,他不用上朝,正好也偷一回懶,沈蘇姀被他拘在懷中還在高興個不停,扭來扭去口中亦歡呼不斷,嬴縱被她勾起了興致,一個翻身便將她壓在了身下! “你聽,熙兒醒了!” “綏兒也醒了!在哭呢,你等等……” 沈蘇姀掙扎出去拔腿就朝左廂嬴熙和嬴綏的住處去,絲毫不管身后欲求不滿的某人,嬴縱惱恨的垂了一下床,深吸幾口氣也跟了過去。 因著下雪,一整日沈蘇姀都未出門,一家四口圍爐煮茶又是另一番滋味,兩個小娃兒雖然不知父皇母后在做什么,可卻也十分的乖覺,一整日都不哭不鬧! 晚上,宋薪和孟南柯來為沈蘇姀下藥,沈蘇姀再度沉沉睡去,這次卻沒了悲傷意味,臨走之時孟南柯看了看窗外的景致,對著嬴縱嘆道,“這樣大的幻術很費內力,眼下只有你一人,你惜著點身子吧,兩人都倒下了,孩子怎么辦?” 嬴縱彎唇一笑,只說了三個字,“她想看?!?/br> 沈蘇姀每醒來一次總是能看到嬴綏和嬴熙十分明顯的變化,小孩子長得快,一月一個樣兒,雖則她時常睡著,可兩個小家伙兒卻對她不陌生,想來是因為嬴縱經常抱著兩人在她身邊轉悠的緣故,每每想到那個場景,沈蘇姀就想笑。 她第十二次醒來的時候恰是嬴綏和嬴熙的周歲,一睜開眼兩個會爬了的小不點就朝她身上撲來,口中齊齊喊著,“母后……母后……” 沈蘇姀怔愣了一會兒眼角頓濕,一轉眼,果不其然嬴縱正坐在床邊笑瞇瞇的看著她,沈蘇姀心頭鼓跳,兩個小家伙又喊著,“母后……抱……抱抱…… 沈蘇姀鼻頭一酸,心底軟成一片,一把便將嬴熙抱進了懷中。 嬴綏見沈蘇姀抱了嬴熙,轉身又朝嬴縱撲來,“父皇……抱抱……” 嬴縱抱住嬴綏,十分可親的摸了摸嬴綏的腦袋,“不算父皇白疼你?!?/br> 嬴綏“咯咯”笑起來,那邊廂嬴熙見嬴縱抱著嬴綏,手臂一張也道,“父皇……抱……” 嬴縱對嬴熙沒有招架之力,見沈蘇姀在旁眉頭一皺,卻是一把將她母子二人都抱了起來,沈蘇姀看看懷中的小公主,滿是受傷的道,“他們都只愛你了!” 嬴縱嗤笑出聲,“我日日看著他們,他們自然認得我多些,這兩個鬼精靈的很,前次為了騙忠親王的一套小玩意兒還鬧著要忠親王抱了許久,你陪著他們兩日,帶你睡著之后他們又得鬧我了,再說,不管他們愛誰,我只愛你一個就好了?!?/br> 沈蘇姀聽得哭笑不得,看著懷中的小妞妞一口連著一口的親,“好厲害的熙兒,都能騙三皇叔的寶貝了,熙兒,再喊一聲母后!” “母后……母后……” 嬴熙軟聲軟氣的簡直要把沈蘇姀的心融化了,嬴綏見母女兩鬧騰竟也不吵鬧,只乖乖坐在嬴縱懷中看著,不時笑一笑,直叫嬴縱看的十分滿意。 沈蘇姀初初醒來都是要和兩個小娃兒鬧騰許久的,待到下午嬴熙和嬴綏睡下嬴縱才得了時間,看了看外頭天氣道,“想不想出去走走?今日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沈蘇姀眼底微亮,忙不迭點頭,“好!” 嬴縱拉著她的手走去耳房,為她取了一套男裝出來,“換上?!?/br> 沈蘇姀神色一喜,“這是要出宮?!” 嬴縱點點頭,“正是,早就和你說了要出宮?!?/br> 沈蘇姀有些興奮起來,忙去換了男裝,嬴縱又為她挽了個馬尾墜在腦后,出門叫人牽了赤焰來,兩人同乘一騎朝宮門口而去,沈蘇姀幾次醒來,卻還未出過宮,此刻是實打實的高興,不由轉頭問他,“今日咱們去哪里?” 嬴縱唇角微揚,“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嬴縱策馬揚鞭,不多時便疾馳出了宮門,天氣有些熱,幸而今日是陰天,倒是十分適合出門,甫一走出天圣門,頓時便見主道之上一片摩肩接踵的人潮,好似有什么大事要發生似得,不多時就沒法快馬而行,嬴縱不由得放慢了馬速。 沈蘇姀定睛一看,只發現這街市之上出去君臨的百姓之外還有許多外地人,而這些大都是年輕的書生,多是幾人結伴出門,來回于各個茶樓酒肆之間,走在街市之上,偶爾還能聽到從酒肆茶樓之中傳出來的激昂之聲,似乎是什么人在講學! 沈蘇姀有些心驚,這樣的場景是她在南煜所見過的,南煜重文輕武,學子頗多,民風亦是十分的敬重學子,而大秦則不然,這不過短短一年功夫,是怎么…… “這個月正是科考的時候,所以君臨學子人滿為患!” 看出了沈蘇姀疑惑萬分,嬴縱當即給出了解釋,沈蘇姀眼眸一亮,這才明白今年乃是科考的第一年,她雖然不知科考推行的如何,可是看到這樣熱火朝天的場面便知道不會差,一股子與有榮焉的驕傲漫上心頭,她狠狠地握了握嬴縱的手! “所以今日你要帶我去看學子們科考嗎?” 微微一頓,沈蘇姀看著前面的路忽然靈機一動,“不是,不是科考,是武考!” 科考分為文考和武考,這大街上的學子大都是十分文雅的裝扮,一看便知是考文考的,而眼前這條路乃是通往一個特殊的所在,必定是武考無疑了! 嬴縱在后面朗笑一聲,算是默認了她的回答! 走過人潮最多的一塊兒,嬴縱便又加快了馬速,沒多時便在一處戒備森嚴的類似軍營之外停了下來,那軍營正門十分尋常,可守門的衛士卻渾身殺氣叫人不敢小覷,門額之上三個鐵畫銀鉤的大字,是謂“虎賁營”,嬴縱在門前駐馬,當即有士兵上前來詢問,嬴縱亮了亮腰牌,那士兵面色一肅連忙去將大營的營門打了開! 剛進營門便能聽到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 嬴縱和沈蘇姀下馬來,直朝著前面的校場而去,尋常時候十分尋常的校場今日里已經搭起了看臺,這是在從前每年的會考之時才會搭建起來的,嬴縱和沈蘇姀熟門熟路的尋到一處好上看臺的地方,嬴縱拖著沈蘇姀的腰,將她一抱二人便跳上了那看臺,又循著階梯走到最高處落座去看場中的比試,場中正在廝殺的都是年輕的小伙子,刀槍劍戟樣樣精通! 兩人之下的看臺上早就坐滿了人,有已經比試完了的學子,還有學子們的家人,更有許多慕名而來的貴族,這會兒正在為場中的學子助威,高臺之上是十多個武考的考官,沈蘇姀大眼一掃赫然便看到了寧天流和申屠孤,再一看,朱瑞也在里頭。 看了一會兒底下的廝殺沈蘇姀一笑,“我想起了當年咱們在那上面打的時候?!?/br> 嬴縱也彎了唇,在座位之下牽了她的手,“每次總是我們打最后一場?!?/br> 沈蘇姀嗤笑一聲,“你是不是在讓我?” 嬴縱搖搖頭,“沒有?!?/br> 沈蘇姀笑意更深,瞇了眸卻嘆息道,“到底是不同了,我都有些記不清那些畫面了?!?/br> 嬴縱握著她的手一緊,忽然內息一提抬手一揮,沈蘇姀覺得周身風勢一起,再看之時卻見場中之人竟變成了兩個正對打的十二歲少年…… 心頭一驚,那畫面卻一閃不見了。 嬴縱轉頭笑看她,“如何,想起來了嗎?” 沈蘇姀失笑的垂了他一下,“在這里使幻術也不怕人發現!” 嬴縱一笑,這時底下卻爆發出一陣極大的歡呼聲,沈蘇姀和嬴縱朝下看去,卻見是比試的兩人已經分出了勝負,沈蘇姀被這氣氛感染,也跟著吼了兩聲。 “真是年少英杰!他可以直接入虎賁營了!” “說來也是咱們皇上治國有方,這一次朝堂之上大動干戈,也只有咱們皇上有這樣的手腕,這一次的武考和文考都打了老氏族的臉,寒門的人可得爭氣才好!” “不錯,依我看圣武之治已經出來了,當今圣上必定是一代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