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節
甫一入府門,沈蘇姀心便被罩上了一層暖絨,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景致,沒走幾步便看到成片的辛夷花林,初夏的辛夷花已見了花骨朵,可以想象若是等辛夷盛開之時這府中會是那般景致,王府還是如往常那般華貴精致,卻因為主人的久別而透著巨大的冷清,暖黃的燈光也難襯暖,下人們都已退下,嬴縱抱著沈蘇姀徑直到了主殿。 進殿門的剎那沈蘇姀的呼吸就屏了住,觸目皆是妖嬈的大紅,這正殿的布置,竟然和她離開那一夜沒有任何分別,嬴縱抱著她入了內室,和合巹酒的桌案還在,大紅的帷幔未拆,繡著鴛鴦并蒂蓮的床帳亦是明艷非常,唯有大紅的喜燭燒到了底。 “嬴縱,這里……” 看著那窗欞上貼著的喜字,沈蘇姀一時啞了聲音,這本是他們的洞房,可那一夜她卻將他一人扔下了,然后,這布置他便再未動過分毫,想到他在她走后仍然獨自歇在此處,她心理便是陣陣的揪疼,那時候,她是如何狠下心來的?! “你還欠我一個原模原樣的洞房?!?/br> “漠北的那一次不算?!?/br> 嬴縱抱著她走向床榻,一個傾身二話不說將她壓在身下。 沈蘇姀怔怔的看著榴綻百子花紋繁復的帳頂,再看向嬴縱之時眼角便微微一濕,“也好,今夜還你洞房夜,還要賀你位列東宮之喜……” 她說著話,手已從他衣襟之中探入,被壓著的腿一動,攀上了他的腰,她面上神色泰然,眼底卻有火星簇閃,櫻紅的唇半張,馨香的熱息呵出,無端的就魅惑至極,嬴縱喉頭微滾,將她懷中的圣旨往旁里一扔,低頭重重吻了下去。 …… ------題外話------ 終于是太子殿下啦!弱弱的求個票~求個票求個票~多謝柚子和小七滴鉆石打賞多謝茉莉的520鉆~521我愛你們喲~ ☆、097 兩心相知,必定白頭到老!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沈蘇姀朦朧間醒來之時身邊已然空了,神識一清,當即撐著床榻坐起了身來,昨夜太過放縱,此刻她渾身上下皆是酸軟,輕呼出口氣才掀開了床帳,朝外一看,天色還是黑的,外室之中傳來幾分聲響,似有人在低聲說話,眉頭一擰,沈蘇姀瞅了瞅自己不著寸縷的身子撩過一旁的衣袍套在身上下了地。 “太子殿下,東宮一應物事齊備,您眼下身份尊貴,若是還住在王府之中難免的不合禮制,何況住在東宮,離崇政殿和御書房也要近些,您處理政務也方便許多?!?/br> “太子殿下,為太子妃娘娘準備的禮服也送來了?!?/br> “太子殿下,冊封大典定在半月之后,詳冊已經交給小容大人了?!?/br> 站在內室口上,隔著重重垂下的幕簾和屏風,沈蘇姀只看到全福領著數十個小太監捧著大大小小的禮服寶釧配飾恭敬的站著,青袞、蔽膝、勒帛、龍玦、緄帶……繁復而華麗的紋飾讓人眼花繚亂,卻又透出無比的尊貴,嬴縱身上只著了一件墨色的中單,正等著身邊的兩個小太監為他更衣,君臨雖然初定,可還有許多事要他處置,臨朝是肯定的,這朝服自然也要按照禮制來,嬴縱對全福的話不置可否,面上是慣常的沉冷,看著那兩個小太監白著臉拿著衣袍的手都在顫抖,沈蘇姀抿了抿唇走了出去,“我來吧……” “拜見太子妃娘娘!” 十多個小太監簌簌跪倒,嬴縱眉頭一皺轉過身來,當即疾步朝她走來,將她手一握,語聲不滿,“怎地起來了?是我吵醒你了?” 嬴縱和片刻間的冷漠仿佛變了個人,當即惹得地上的小太監偷偷撩眼,沈蘇姀唇角微彎,掃了眾人一眼,“東西放下,去外面等著吧?!?/br> 全福聞言想要應聲,起身之際卻又下意識看向嬴縱,畢竟在此處最大的是嬴縱,到底退不退出去還要看嬴縱的,便是這片刻的遲疑,嬴縱眉頭一皺冷眼看過來! “太子妃的話沒聽到?” “是是是,奴才這就退下?!?/br> 全福擦了一把額上的冷汗噤聲退下,頓時這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沈蘇姀和嬴縱二人,沈蘇姀無奈一笑,“莫要總是板著臉,底下人本就怕你?!?/br> 嬴縱抿著的唇微松,蹙眉道,“他們不請自來,一切皆要按著禮數,本想讓你再睡會兒,倒是讓你起身了?!闭f著抬手落在她腰間,“可有不適?” 沈蘇姀笑著拍開他的手,“我為你更衣?!?/br> 說著便去撿了一旁的錦衣蔽膝等物,從內到外一件一件的為他穿上,再然后又將那些飾物一件件為他帶上,待最好一樣龍玦掛上,金章青袞的嬴縱周身威烈之勢更甚,便是她瞧著都覺驚艷,在她這里是驚艷,在旁人那里且不知該是怎樣的威懾之勢! 沈蘇姀仰頭看著他,呼吸一輕。 嬴縱被沈蘇姀的目光看的莫名,低頭看了看自己這朝服倒不覺得有什么,只忍不住將她攬在懷中,“今日怕是回來的晚,你且再睡會兒,晚間不必等我?!?/br> 說著又將她打橫抱起走回內室,掀開錦被將她塞進去,這才在她額上輕柔落下一吻,“讓宋薪今日過來為你請脈,這幾日你勞累了,現在該好好養著?!?/br> 沈蘇姀眸光一柔,“你去吧,我等你?!?/br> 嬴縱為她掖了掖被角,這才起身放下床帳走了,腳步聲遠去,沈蘇姀想到外頭仍是黑沉沉的天色輕聲一嘆,時辰還早,昨夜又鬧得太晚,沒一會兒沈蘇姀便生了困意,本是想著嬴縱今日要做些什么,想著想著便沉沉睡了去,待再醒來,外頭已經是天光大亮。 隔著床帳,不遠處有一道氣息,沈蘇姀揉了揉腰,“香詞?” 聽到動靜,那道氣息極快的靠近,腳步聲卻是比香詞要沉重幾分,沈蘇姀眉頭稍稍一挑,下一瞬床帳便被人掀了開,一張帶著淚光的臉入目,沈蘇姀有幾分意外,“香書……” “侯爺……嗚嗚……” 香書哭著便撲到了沈蘇姀身上,眼角淚珠兒一滾落下來,“侯爺,您病了也不告訴香書,還讓香書留在沈府,侯爺,您怎么能這樣,侯爺……” 香書哭的傷心至極,沈蘇姀聞言只得苦笑,揉了揉眉心才拍著她肩頭道,“我這不是回來了,本想著今日回沈府看看,卻不想你竟是先來了,瞧著稍微清減了些,只是人看著愈發干練漂亮了,香書,我果然沒有看錯你?!?/br> 香書心頭的委屈極快過去,面上生出幾分不好意思來,忽的又反應過來,“不對不對,不能喊侯爺了!是太子妃娘娘!娘娘,王爺終于成太子了,現在外頭的人都說太子殿下好呢,今早檄文已發出去了,娘娘,香書就知道你是個有好福氣的!” 沈蘇姀一笑撐著床榻做起來,香書見狀趕忙來扶,“娘娘,今日香書是和慕公子一起過來的,娘娘,往后還是讓香書跟在您身邊吧,沈府那邊慕公子一切都會安排好的?!?/br> 沈蘇姀對這個“太子妃娘娘”還正有些不適應,下的地來一邊洗漱更衣一邊道,“你若想跟著我也好,只是我原想著讓你獨挑大梁的?!?/br> 香書面上頓時大喜,“怎會,奴婢跟著娘娘那么多年,去做別的事都不習慣呢!” 沈蘇姀重生之后香書是她第一個提在自己身邊的人,彼時她在洛陽還只是個七歲的小娃娃,許多地方都得香書這個半大孩子照應,這一份情誼沈蘇姀自然是記得的,本想著讓她掌家她會更開心些,可若她執意跟著她她又怎會拒絕! 心知沈蘇慕也來了沈蘇姀手上的速度就快得多,沒多時就到了外室,外面沈蘇慕正在看墻上掛著的一幅書法,其上乃是嬴縱的筆記,沈蘇姀彎唇,“勞大哥久等了?!?/br> 沈蘇慕轉過身來,拱手一拜,“給太子妃娘娘請安?!?/br> 沈蘇姀一愕,苦笑,“大哥可別如此,這稱呼聽得我頭皮發麻?!?/br> 沈蘇慕便笑開,“我來前可未用早膳的……” 沈蘇姀恍然,當即便傳膳,待兩人用了早膳便移步去了水榭,這王府即使沒人住也一直在打理,只是所有的布置都和往常一模一樣,這水榭當然亦是半分未變。 “姀兒,終于還是到了這一日?!?/br> 沈蘇慕站在窗邊,望著云煙湖語氣悠長。 沈蘇姀在旁沏茶,也嘆笑一下,“很不容易?!?/br> “自古帝王之家,又有什么容易的呢?今日他一早就走了吧?我聽說不日你們還要移去東宮,眼下這君臨的事都是他的事,姀兒,有一個做帝王的夫君,你會孤獨?!?/br> 沈蘇慕語氣鄭重,像個頭發花白的長輩,沈蘇姀聞言一笑,“大哥說的我又豈會不知,身處那個位子,哪里有什么肆意風流,且高處不勝寒,這些我早早就知道?!?/br> 沈蘇慕的眼神便有幾分心疼,沈蘇姀遞上一杯茶失笑,“我一早就知道,卻還是和他回來了,這些于我而言不算的什么,我不知道和他在一起會不會孤獨,我只知道,我若不和他一起,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就要失去,哪怕長命百歲,于我而言也了無意義?!?/br> 沈蘇慕聞言只得嘆笑,卻還是以長輩的姿態道,“我知你愛他,罷罷罷,我這做哥哥的,自然總覺得是你受了委屈,他乃是皇家之子,這江山本是他該受的,你卻不一樣,雖然知道他對你同樣珍之重之,可有時候想想還是會覺得他欠了你似的……” 沈蘇姀抬手請沈蘇慕飲茶,轉而看向那陽光之下云霧飄渺的云煙湖。 “大哥,你錯了?!?/br> 沈蘇姀悠悠啟唇,換來沈蘇慕的訝異,沈蘇姀便轉頭笑看著他,“他沒有欠我,細細想來,倒是我欠了他的,沒有記憶才不知獨守的苦,現在知道了,便覺若換成了我或許也堅持不住,世上只有他能做到這一步,往后再如何孤獨困苦,皆是我心甘情愿?!?/br> 沈蘇姀言語不詳,沈蘇慕眼底便露出了深思,“姀兒,當初你離開君臨到底是因為……” 沈蘇姀垂眸一瞬,再抬眼之時眼底已是一片平靜,只看著沈蘇慕道,“那時候我和他之間橫著太多東西,我以為離去便是解脫,走了之后才發現在一起時心中煎熬,不在一起卻是連心都沒了,我自詡心性堅韌,卻到底比不過他,我和他能有今日十之有九都是因為他從不愿放手,是以到了今日,他可掌他的江山,顧我十之又一便可,剩下的十之有九由我來做,大哥,我和他并非你看到的這四年緣分,實在是,很久很久了……” 沈蘇慕眼底動容,看著沈蘇姀的目光由疑惑變作釋然,細微末節他不必知道,卻是看懂了沈蘇姀待嬴縱的心意,不由嘆服,“兩心相知,必定白頭到老?!?/br> 沈蘇姀一笑,抬起手中茶盞,“以茶代酒,謝大哥幾番相助?!?/br> 沈蘇慕抬手與她一對,“你我兄妹之間,說這些話生分!” 沈蘇姀輕抿了一口茶湯笑著應了,沈蘇慕卻忽然想起來什么似的道,“此番太子歸來只帶了五萬兵馬,剩下的卻是留在了北邊,此外我曾聽寧世子說北魏勢必要對大秦作戰,北魏太子剛剛繼位,北魏內政還未穩,卻是不知這其中有何內情?” 沈蘇姀聞言便瞇了眸,下頜微抬,眼底露出幾分冷色來,“北魏……必定是會出兵的,至于緣由我也在想,眼下我唯一能肯定的是,北魏只是棋子?!?/br> “棋子?莫非幕后還有旁的人推波助瀾?” 沈蘇姀垂眸,纖細的手指在白瓷之上輕輕地滑動,“不只是推波助瀾,若我想的沒錯,或許是有人花了幾十年的時間織了一張大網,所有人都在這張網中,在網中之人自相殘殺以為已經決出勝負之時,殊不知真正的好戲才剛剛開始……” 沈蘇慕擰眉,“此人目的為何?” 沈蘇姀指尖在那茶盞上輕敲,正欲說話,香詞卻從水榭門口一閃而入,她手中拿著一張信箋,步伐極快的走至沈蘇姀身前,遞上,“主子,樓蘭送回來的消息?!?/br> 沈蘇姀眼底一亮,抬手便接了過來,利落的展開打眼一掃,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沈蘇慕對面看著不由得有些擔心,“姀兒,出了什么事?” 沈蘇姀緩緩將那張紙攥緊,目光寒冽一片,“大哥,我想我能確定那人的目的了……” “那人的目的?這信是從樓蘭來的,是樓蘭要做什么?” 沈蘇慕語氣疑問,沈蘇姀搖了搖頭,“不是樓蘭,是南煜,南煜……意在大秦?!?/br> 沈蘇慕還未反應過來,沈蘇姀已看向香詞,“準備一下,我要進宮!” ------題外話------ 咳,今天這字數純屬發揮失?!?/br> ☆、098 攻心選擇,前塵往事! 車架準備不過在片刻之間,沈蘇姀從秦王府出發直接往帝宮而去,時近正午,君臨經過了一番動蕩而今又顯出人潮熙攘的繁華,外頭一派熱鬧,馬車之中的沈蘇姀手中拿著那封信卻是緊皺著眉頭,駕車的是容颯,嬴縱人雖然入了宮,卻是將容颯留在了沈蘇姀身邊,馬車甫一到天圣門禁衛軍便認出了是秦王府的馬車,當即便宮門大開將馬車放了進去。 “娘娘,主子這會兒怕是在書房,您是去御書房呢還是……” 沈蘇姀聞言稍稍皺眉,心中卻是不愿即可就去擾了他,便道,“去壽康宮吧?!?/br> 容颯在外應一聲,馬車便直接朝壽康宮的方向去,沈蘇姀又道,“派個人去守著,等他忙完了再告訴說我來了,政事要的緊……” 容颯應是,沈蘇姀便盯著那信箋眸色發沉。 宮道悠長,因是到了初夏,后宮之中的景致比冬日里好了許多,沈蘇姀抬眼望去,去年冬日里的大火已經不見了痕跡,金瓦玉檐,飛梁斗拱,再多的陰暗傷逝都會被權利和融化極快的抹去,久而久之,任何事端在這宮闈之中都只變成湖面上的漣漪,淺薄的水紋蕩開,至平復之后便如同不曾發生過,無端的叫人學會了心冷。 馬車徐徐滾動,沈蘇姀放下車簾在無心去看這富貴景致,某一刻,馬車忽的一停,沈蘇姀回過神來只以為是到了,卻不想聽見外頭一陣鎧甲鏘鏘聲。 “末將拜見太子妃……” 熟悉的聲音讓沈蘇姀眉頭一挑,掀簾一看,卻是一身墨甲的何沖站在不遠處,她有些愕然,忙道,“何統領不必多禮,本宮欲去壽康,將軍自去忙吧?!?/br> 何沖站在馬車十步之外,聞言卻道,“太子殿下命末將來接太子妃?!?/br> 從天圣門至此不過半柱香的時辰,還未至儀門,卻是連接她的人都派來了,且還是這位宮禁之中地位最高的統領大人,沈蘇姀愕然,隨即苦笑,他不過回來一夜,可這宮里卻已是他的手眼,沈蘇姀嘆了口氣,“那就勞煩何統領了?!?/br> 何沖連忙拱手,“末將不敢?!?/br> 馬車再度行進起來,不多時便到了儀門之前,儀門處便是分路之地,一邊去前朝,一邊去后宮,沈蘇姀不愿招搖,只讓馬車停下步行去找嬴縱。 “太子眼下在何處?” 沈蘇姀走在最前,何沖落后她兩步,聞言便答,“殿下在御書房?!?/br> 倒是不出沈蘇姀所料,微微頷首,目光下意識落向自己的袖袋,眉頭一皺,沈蘇姀忽然回頭看了何統領一眼,“天寰宮閉宮,何統領往后都負責太子護衛嗎?” 何沖點點頭,“娘娘說的正是?!?/br> 沈蘇姀眼底便生出幾分哀嘆,將天寰宮三字揮出腦海,語氣忽然悠長,“何統領乃是禁衛軍統領,亦是皇上的心腹,聽聞何統領三十多年前便跟著皇上南征北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