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節
重華想了想,忽然從自己袖中摸出了一物來,那是一枚通體碧綠的月牙形玉玦,玉質細膩通透明澈,上面雕刻的紋飾古樸巧拙,似乎是古字體的詩詞又似乎是符文,玉玦在暖黃色的燈光映照下閃動著沁潤的微光,那玉里頭更好似有某種靈氣在流動,一看便不是俗物,重華將玉玦塞到她掌心,道,“此玉我常年帶在身上,乃是吉瑞靈物,再加上有我的元氣在,至少能持護與你,巫咒之術最是陰煞,你帶著這玉玦自有好處?!?/br> 沈蘇姀聽說是重華常年不離身的,當即便要拒絕,重華卻覆上她的手不容她推拒,眸色一肅看著她道,“你們師兄妹做什么為師都不會過問,眼下你留在西楚還是在大秦還是在北魏我亦不會管,可你既然留在了西楚,為師便要告訴你,西楚近來很不平順,不僅如此,這浮圖城也不甚平順,你和這城中的王,近來都有些劫數在,為師不可露盡天機,你亦不是隨便就能叫人欺負了去的,可為師總還是不放心,這玉玦你不僅要拿著,更要拿好?!?/br> 浮圖城強敵在外,西楚朝中皇權有名無實神權至上,朝外還有八王蠢蠢欲動,又怎么會平順呢,這一點不消重華說沈蘇姀也能知道,可聽他這般說,她卻是不好推辭這塊玉了,眼底泛起幾分感激,沈蘇姀將那玉佩拿了住,“多謝師父?!?/br> 重華撫了撫她的發頂,看著她這模樣一嘆,道,“為師來時就已經知道這場外有大軍在駐扎了,這一仗這城中的王定勝,可城外的那軍隊兇煞之氣太盛,你們即便是勝也是慘勝,為師瞧著眼下這城中恐怕還指著你諸多應策,既然如此,為師稍后便替你出城走一遭,將慘勝為你改做大勝,如此也不算逆天改命,你也能輕松些,記住為師的話,這一次勝了之后往后還有波劫,你不可掉以輕心了……” 沈蘇姀所學都是重華所教,眼下得重華此語自然感激,重華既有此話,那浮屠此番必定是大勝,隨后還有旁的麻煩沈蘇姀是早就想到的,她亦不害怕! “實在有勞師父了!” 一句話說的重華又是一嘆,“你命途坎坷,你我師徒亦是緣分,為師難得插手凡俗之事,為了你是應該的,丫頭,眼下你最大的病根還在你自己心上,凡事由心而發盡力便好,一切自有因果,譬如這浮圖城,譬如你和嬴縱,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重華前世是沈蘇姀的師父,如同父親,今生更是再造她之人,沈蘇姀因為嬴縱近來心態已有很大的變化,眼下見了重華,好似久違了的父愛又回到了她身邊,他除了幫她強韌了身體經絡之外,更強韌了她的心房,沈蘇姀心頭沉郁一掃而空,面上容色亦愈發的明朗,只受教的道,“師父放心,我都明白,早前,早前是我犯糊涂了……” 重華聞言放下心來,拍了拍沈蘇姀的手忽然轉頭看向了窗外,眉頭一皺,眼底閃出一分微光,“快到陰煞之氣最旺之時了,為師去城外布下天斬七煞陣,三日之內城外敵兵必定士氣大傷,屆時你按你的法子作戰便是,保準你事半功倍!” 沈蘇姀眸光微亮,當即應聲,重華話語落定再不拖沓,起身至一旁小書房奮筆疾書下一篇用藥養身之策交給嬴縱,而后便要告辭,沈蘇姀見他如此雷厲風行就要離開一時有些悵然所失,下的床榻來要送他出去,卻不想重華抬手一揮,那緊閉著的窗戶便被打了開,寒風瞬間涌入,重華溫煦的笑意一深,轉身慢悠悠從窗戶處躍了出去! 沈蘇姀和嬴縱只瞧見那白衣銀發在窗口處若月華般的一閃而逝,而后便聽到他帶著笑意的聲音遠遠傳來,“人多,就不告別了,勿念……” 沈蘇姀和嬴縱略有怔愣,身后腳步聲凌亂的進來四人,孟南柯看著那大開的窗戶苦笑一聲,“師父素來來無影去無蹤,亦不喜這些凡俗傷情?!?/br> 沈君心和嬴華庭也覺得有些可惜,謝無咎一邊搖著扇子一邊搖了搖頭,“是個人都有凡俗之情,我就不信宗主大人沒有,我還是懷疑他那一頭銀發乃是為情所得!” 話語落下,無人理謝無咎這瘋言瘋語,沈蘇姀眸色微暗的垂了頭,一口氣還未嘆完,已有一道陰影罩上自己,抬眸看去,嬴縱正站在她身前目光深沉的瞧著她,二話不說拉著她朝床榻上去,將她安置在榻上方才站起身來。 那邊廂孟南柯轉過身來道,“師父怎么說?” 沈蘇姀重新躺下,一笑道,“只那咒術暫沒法子?!?/br> 她話音剛落,謝無咎這邊廂已似笑非笑一聲,“天玄宗宗主大人竟然對著牽機咒術沒有法子?天玄宗不是頂厲害的地方嗎?我還道宗主大人一來你的病就好了!” 謝無咎早知道了沈蘇姀身上得的是什么病,因著這一路走來,謝無咎在西楚這些日子也沒鬧出什么幺蛾子,因此沈蘇姀眾人在許多事上對他并無防備,有時玩鬧起來還真如同十分熟識的朋友,這話是謝無咎為沈蘇姀可惜,可怎么聽都有點貶低重華的意思。 沈蘇姀眉頭微蹙,“咒術乃是旁門左道,天玄宗早就摒棄了?!?/br> 謝無咎眼底閃過幾分興味,點點頭似乎受教了,眸光一瞟,卻看到了沈蘇姀枕邊放著的碧綠玉佩,眸子一亮,他豁然上前一步,“這是何物?” 沈蘇姀看到他那目光已防備的將玉佩握在了手中,冷颼颼道,“這是師父贈與我護身之物,你可莫要囂想,把你垂涎的眼神收起來!” 謝無咎絲毫不怪沈蘇姀說話直接,只意味深長道,“我是瞧著這東西做定情信物不錯!倘若不是護身之物的話蘇蘇便可贈與我……” 話音剛落一道目光已落在了謝無咎的身上,他只覺得背脊一涼,轉身嬴縱從一旁小書房走了過來,他連忙笑著閉口,仍然是一副優哉游哉的樣子,嬴縱掃了他兩眼便將重華留下的那一篇字給了孟南柯,孟南柯接在手中細細看過,頓時眸光大亮,“到底是師父,你且放心吧,你這心疾落下的病根兒早晚給你除了!” 沈蘇姀唇角漫出暖笑,那邊廂沈君心和嬴華庭都想上前和她說話。 “夜深了,諸位請回吧?!?/br> 嬴縱一身墨袍渾身冷意,仿佛沒看見嬴華庭和沈君心的打算一樣,然而大家都知道沈蘇姀身子不好,這話落下旁人再無話好說,孟南柯當即轉身招呼大家都走,有他一說,幾人頓時告辭,一瞬間,這屋子里又空蕩了起來。 重華離開的那處窗戶還在大開著,嬴縱走上前去將窗戶關上,而后便站在了窗前再未回過身來,重華的到來的確讓嬴縱也松了口氣,因沈蘇姀的身子雖然經他在蒼穹調理過了,可那到底是心疾,又沒有讓他家師父親自看過,看著好多了,身子內里卻必定損耗極大,今朝有了重華為沈蘇姀洗髓為沈蘇姀重新施藥,他自然安心了,可牽機咒如何辦呢? 其實哪怕到了昆侖山他也只是覺得多了一分保障,因他師父說過,要解牽機咒,沈蘇姀很可能連性命也沒了……難道眼下只能等重華回宗門研究了那巫咒之術后再行商議? 嬴縱心底覺得不安,且不知什么時候著牽機咒就會爆發! 兩人早前爭執過,重華來了之后這爭執便被打斷,眼下重華走了,最叫人煩惱的牽機咒未解,因此這矛盾還是在的,想到沈蘇姀的態度,嬴縱的眸色又沉了下來,他眼下未說話,而他身后已無動靜,顯然,她亦在和他置氣! “咣當——” 一片死寂的內室忽然響起一聲脆響,嬴縱眉頭一皺轉過身去,豁然看到床邊掉落一盞茶盞,茶盞原本放在床榻旁的凳子上,此刻和著茶水翻倒在地,顯然是沈蘇姀要去拿的時候失手了,再看床上的人,此刻正蜷縮一起背對著他似乎在發抖,嬴縱面色大變,只以為是沈蘇姀牽機咒再度發作,想也未想便朝床榻邊疾奔而去,一把將沈蘇姀撈入懷中! “阿姀!” 沈蘇姀被嬴縱一把翻轉了過來,然而面對面之時卻未曾看到沈蘇姀面上有薄汗有皺眉或者任何痛苦的神色,相反,她的面色十分正常! 心頭咯噔一下,嬴縱知道自己遭了算計! 他和她是有靈犀咒在身的,她若疼他會有感覺的,可他剛才分明什么都感覺都沒有,只是瞧見她不妥便奔了過來,這想法一出,嬴縱就想將懷中人放下! 可嬴縱手還未松,脖頸先被沈蘇姀一把摟了??! 沈蘇姀身子稍稍直起將嬴縱一把抱住,臉埋在他頸窩,像個藤蔓似得緊貼在他身上,用足了力氣生怕他又要掙扎又要跑掉似得,嬴縱見她竟也耍賴起來卻覺哭笑不得,當下也不回摟住她了,只看她是不是打算這么抱著他一晚上! “天玄宗自詡名門正派,眼下雖然不問外事,可還是有些規矩,那巫咒之術我早就想到師父不甚了解了,師父多年來不問外事,我便不好誤了他的事,你也看到了,他去城外布陣去了,我當年學奇門遁甲之術時還嫌那些奇門之術太過陰險搬不上臺面,可到了后來才覺得這些東西端看你怎么用,當年我和你斗了那樣久,可一次都沒有用過這些!” 沈蘇姀沒話找話想緩解緩解這氛圍,可話語落定,被自己抱著的人不接話也沒有半點旁的反應,沈蘇姀淺吸口氣心中下意識覺得嬴縱這回氣狠了,只好咬牙繼續道,“說起來天玄宗秘法極多,也可能師父往后能想出個兩全其美的法子為我解咒,也有可能還會遇到什么奇人就能幫了我,凡事都有機緣,我想著解咒必定極難,即使現在去了昆侖也不一定能立刻解了對不對?既然如此,我們何必眼下就上山呢?別說我自己都不會允許自己胡思亂想受了那些疼,便是當真疼了起來我也忍得住,當年我不是連那萬箭——” “沈蘇姀!” 嬴縱輕喝一聲,驀地打斷了沈蘇姀滔滔不絕的話,他每每想到她受的苦都覺得心在滴血,她倒好,半點不覺得自己受苦是個大事! 他這一聲輕喝嚇人至極,沈蘇姀抿了抿唇,心說難道自己說了這樣多都沒用么,正萬分無奈委屈之時,嬴縱忽的一把將她攬了住,沉默良久才啞聲道,“正是因為知道你受了哪樣的疼,眼下才不想看你再受折磨!” 沈蘇姀先是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他終于不是冷冰冰的了,一陣心潮起伏,她急忙收緊了胳膊將他緊緊抱住,“師父剛才說了,命由天定緣由心生,我們兩個還未修成正果呢,這牽機咒不過一道波劫罷了,總能渡過去,眼下這浮圖城的戰事亦是一道波劫,嬴縱,我知道輕重緩急,我所有的軟弱都會不遮掩的叫你看到,可你莫將我想的那樣脆弱!” 沈蘇姀說的很急,話音落定他又沒了聲音,沈蘇姀只要放軟了聲音道,“我們不要因為這些小事分歧,我早前是犯糊涂了,可那日在雪原上再見你我便再也不會輕賤自己的性命了,哪怕要死我也不會死在你的前頭!到時候所有的無望所有的傷痛都讓我來背……” 嬴縱的呼吸忽然變重,沈蘇姀話未完他已轉頭擭住了她的唇,一手扣著她的腰,一手扣著她的后頸,嬴縱急切而粗重的吻帶著一股子原始的渴望汲取她的甘甜,他將她放倒,自己重重的壓了上去,只吻到她幾乎斷了呼吸之時才將她放開,看著她亮晶晶泛著欲望和情潮的眸子,嬴縱忽然苦笑起來,抵住她的額頭啞聲投降…… “美人計,我受了!” ☆、024 對戰大捷,綠眼男人! 眼看著就要立春,可浮圖城卻又忽然下起了連綿大雪。 沈蘇姀和嬴縱安坐在臨窗的榻上,兩人身前擺放著一局正在對峙的黑白棋,沈蘇姀看著外頭紛紛揚揚的大雪面上露出笑意,“這雪連著下了兩日,厲王恐怕等不及了?!?/br> 嬴縱掃了一眼棋盤眉頭唇角微揚,“若是此時退回還有得救?!?/br> 沈蘇姀搖搖頭不以為然,“厲王的性子可不是這么容易認輸的,必然不可能回去,再加上琪王和寧王在北邊打了起來,他恐怕不僅念著浮屠了,憑他的想法,必定求個速戰速決而后再往北去分一杯寧王的羹,當真是一個人心不足啊?!?/br> 沈蘇姀的目光隨即也落在棋盤之上,“倘若厲王眼下退走,也不是沒有旁的法子,傳信給沐蕭,叫他埋伏在厲王退走的路上打一場埋伏,然后再從浮屠城內發兵追上厲王,雪大難行,厲王一行又是出征在外比不得浮屠士兵養精蓄銳,兵力相當之下,厲王必??!” 沈蘇姀自顧自說著,不由得動了棋盤上的兩粒白子,眸光半瞇道,“這一場雪來的好是時候,明日厲王必來攻城,鏖戰兩日之后浮屠再開城門,若是要求個速戰速贏,恐怕還需要再做點什么才好?!闭f著她抬眸看了嬴縱一眼,“中軍若無首,或許會贏得容易些!” 嬴縱眼底閃過兩位微光,“斷了糧草更妙!” 沈蘇姀忽而笑出聲來,他和她眼下分明是在討論敵情,可她忽然生出兩只狐貍在密謀什么的錯覺,心底笑嘆一聲,轉而吩咐香詞去請沈君心。 自嬴縱在這里,前兩日沈君心還日日往沈蘇姀這里跑,可到了這兩日卻是來的少了,小小年紀的人兒一副勤謹政務的模樣倒是讓沈蘇姀有些欣慰又有些心疼,大抵是察覺出了沈蘇姀的心態,沈君心在政事上愈發的勤勉起來。 香詞去請,沈君心速度很快便出現在了紫垣殿,外頭下的那么大的雪,他身上竟然只著了一件薄衫,進門之時身上還帶著雪氣,發尖微濕面頰被凍的青白,一進門就搓著手,沈蘇姀見之面色大變,趕忙讓他坐下又叫人捧了熱茶,一邊責道,“這樣冷的天氣你穿的這樣少,倘若染了風寒該如何是好?眼下正是兩軍交戰之時,你自己的身子事關浮屠勝敗,你自己這般不小心,你身邊的人也不上心嗎?南祁何在?!” 沈蘇姀分明是在責罵,沈君心面上卻有笑意,見她作勢要罰南祁,趕忙將她一把拉了,弱聲哄著道,“阿姐莫氣,實在是適才走得急了,心想著也不遠就沒有注意,下一次再也不這樣了,阿姐叫我來是為了什么?” 沈君心那模樣分明是在享受沈蘇姀的斥責,沈蘇姀只覺無奈倒不覺得有什么不妥,一旁的嬴縱卻看得瞇了眸子,好一出苦rou計! 沈蘇姀也不是真的要罰南祁,聞言便坐回了榻上,只將自己和嬴縱所論講了一番,卻見沈君心目光大亮,“我還在前頭和幾位將軍商討阿姐這邊已有了對策!好,我這就吩咐下去,挑幾個合適的人選,而后在兩日之后行動!” 沈君心那驚喜的表情做的分明,若是不知情的還以為他當真半點沒想出來,可真是因為他表現的太過,一旁的嬴縱才愈發肯定了沈君心的這些小伎倆,心底暗暗搖了搖頭,終將目光落在了身前的棋盤之上,沈蘇姀倒是對沈君心的態度不置可否,無論沈君心如何決定,她既然有了對策必定是要告知他的,見沈君心這般崇拜和感激的眼神她只不動聲色。 沈君心喝完了茶,也不多話也不膩歪,將茶盞放下便走,走出去幾步又倒退回來,“阿姐這幾日覺得身子可好了?我叫人備了好些補藥,稍后給阿姐送來!” 沈蘇姀聞言正要推拒,沈君心卻不等她說話便轉身走了出去,沈蘇姀看著那空蕩蕩的暖閣入口一愕,一轉頭便瞧見嬴縱專心致志看著身前棋盤的樣子,察覺到她看過來,嬴縱頭也不抬的道,“你的身子的確該補補,送藥過來也是好的?!?/br> 沈蘇姀抿著唇走到嬴縱身邊落座,忽的問,“下這么大的雪,天狼軍那邊如何了?” 嬴縱聞言面不改色,只道,“你無需cao心這些?!?/br> 沈蘇姀便看著他有些欲言又止,嬴縱抬眸瞧她一眼,一把攬住她的腰身在她唇上柔柔吻了一下,“你cao心浮屠已然夠了?!?/br> 這戶本是無心,可聽在沈蘇姀耳邊卻叫她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唇角一彎埋頭在嬴縱懷中,悶聲道,“我也可以cao心cao心你的……” 嬴縱聞言挑眉,“是嗎?那好歹也要等到晚上才好?!?/br> 這意味不明的話頓時惹得沈蘇姀面色一紅,抬頭掃了他一眼才哼聲從他懷中退出,嬴縱見她晶瑩剔透的耳垂微微發紅心頭不由一陣意動,當即又將她的腰身扣緊了,正要低頭擒上去,外頭腳步聲響起傳來容颯的聲音,“主子,軍中有信來?!?/br> 嬴縱眉頭一皺,眼底的意動被生生的逼了回去,面色當即黑沉下來,沈蘇姀哪里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見他被人打擾當即悶笑出來,三兩下從他懷中退出坐到他對面去,而后方才四平八穩道,“容颯進來吧?!?/br> 容颯拿著一封信入得暖閣,見沈蘇姀和嬴縱分開而坐一副對弈的模樣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好,可一抬眼對上嬴縱黑沉沉的面色心底卻是“咯噔”一聲,雙手奉上信封之時心底還在打顫,同時又有些委屈,他也沒做什么錯事???! 嬴縱接過信,涼涼掃了他一眼,容颯只覺背脊生寒,再一瞄當即看到了沈蘇姀眼底強忍著的笑意,容颯暗叫不好,額頭頓時有冷汗下來,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哪里做的不對,可看著情形他必定是無意間觸到自家主子逆鱗了…… 嬴縱的面色極快的收斂,冷肅中帶著凝重,不為旁的,只為那信封上墨色的狼頭印章,這樣的信函,只有在出現千鈞一發的軍情之時才會用。 將信封撕開,里頭落出來兩封信,嬴縱徐徐打開,兩張信箋之上的字數都不多,可嬴縱越看眉頭皺的越緊,只讓對面不知道寫了什么的沈蘇姀亦跟著收緊了一顆心,她默然一瞬忍不住問,“出了什么事?兩個都是壞消息?” 嬴縱將信紙在掌中一握,看著沈蘇姀點了點頭。 沈蘇姀眼底的消息頓時消散的一干二凈,身子一直道,“怎么回事?” 嬴縱想了想并未將那信紙推給沈蘇姀看,而是沉聲道,“早前你說過的那件事我叫人去查了,因為時間隔得太久,當年那個小術士已經找不見了!” 沈蘇姀眸色微暗,卻是抬手覆在他的手上,搖頭道,“此事我早已想到,不算壞消息?!?/br> 話音落定,嬴縱眼底的沉色卻未消,沈蘇姀不由得將目光落在了他掌心中的另一張信箋紙上,眼下兩人的關系他是不會故意瞞著她什么事的,不告訴她的緣故只有一個,那就是這消息必定壞到了極點,說出來害怕她擔心。 沈蘇姀淺吸口氣,目光掃過另一張信箋問,“出了何事?” 嬴縱冷峻的面容因為那一份沉肅更顯得生人勿近迫人的緊,可看著沈蘇姀的目光卻并沒有那份冷冽,見她眼底憂色漸深,嬴縱忽然勾了勾唇,不笑之時冷煞至極,笑起來的時候卻又能將面上的冷意盡數消融,一張俊逸的面容陡然鮮活起來。 嬴縱便是用這般輕松帶笑的表情道,“天寰宮欲立煜王為太子?!?/br> 平靜,淡然,一句話沒有半分起伏,可是卻如同一道悶雷一樣讓沈蘇姀和容颯一時反應不過來,待反應過來,嬴縱已面不改色的將信收好,似乎適才所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沈蘇姀呼吸一重,斂眸之時眼底立時寒光簇閃,沉思一瞬,再抬頭之時她看著嬴縱的目光已篤定卻堅毅,“我馬上去信給大哥,讓鳳王上書反對此事,再加上寧世子,必定能拖延些時日,你立即帶兵返回君臨,倘若天寰宮執意如此,便將煜王的身份大白于天下!” 沈蘇姀分明已經告訴了昭武帝實情,按照嬴縱當年被陷害時昭武帝的態度來看,他是絕對厭惡非自己血脈之人的,可眼下他還是生了這等念頭,為什么?因為煜王想法子遮掩而混淆視聽了?還是因為昭武帝多年來已經養成了防備嬴縱的習慣,早就狠心將嬴縱當做了棄子,哪怕知道了真相也要將錯就錯下去?!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沈蘇姀心底都在瞬間生出了滔天的怒意! 沈蘇姀的怒意嬴縱看得出來,那黑亮的眸子因為怒意而顯得殺氣騰騰,叫一旁的容颯都震了震,然而嬴縱并未應下她的話,只反手將她的手一握,當先轉頭看向了容颯,淡聲下令道,“先給容冽傳信,叫他盯著鎮北軍中和君臨,再有異動便報上來,然后讓陸衎和朱瑞還有王翦都按兵不動,好生安撫軍中的弟兄們?!?/br> 容颯看著嬴縱欲言又止,他心底的憤怒比起沈蘇姀來怎會少了? 想說點什么,嬴縱的眼神卻不容置疑,容颯狠狠握了握拳頭,豁然轉身出去了! 沈蘇姀咬牙,一把將兩人身前的案幾推了開去,哐當一聲巨響,黑白棋子灑落一地,她怒氣騰騰的深吸幾口氣平復一番,而后才看著嬴縱道,“你這是什么打算?!” 嬴縱將沈蘇姀拉入懷中,輕撫她的背脊安慰,“我分的清輕重緩急?!?/br> 這話是她說過的,今日被他拿來將她一軍,沈蘇姀卻不從,立時從他懷中起身道,“你要知道,眼下圣旨還未下,等下了圣旨,我們便名不正言不順!” 嬴縱嘆一聲握著她的手磨挲她的掌心,“我自有計較,你不必替我cao心,該回去的時候我必定是會回去的,眼下我自然陪你解了浮屠困局再說!” 嬴縱從來都有自己的主意,可一遇到沈蘇姀便是萬事以她為先,沈蘇姀不是不信他,可他對她的心意她是明白,發生了這等事看他還如此淡然,她心中當然覺得過意不去,然而他的話輕易不作更改,沈蘇姀想了許久,這才點了頭。 雖然口中不再勸,心底卻萬分心疼與他,他當初若不帶兵追來,此刻在君臨城中被冊封為太子的人就是他,眼下卻是兩難了…… 見她神色不好嬴縱唇角微彎,掃了一眼滿地的狼藉眼底笑意更深,她可是素來不喜怒形于色的人,一抬她下頜在她唇上蜻蜓點水般的吻了兩下,輕撫著她烏鴉鴉的發髻道,“此事我自有計較,大秦之事你不必再管,只顧好眼前便可!” 沈蘇姀聽著此話,看著他溫柔滿溢的眸子,一瞬間喉頭便有些發哽,他當初為了她追出來是一番情意,眼下叫她不必插手大秦之事又是另一番情誼,他知道了她心中癥結所在便再不讓她為難,他這心思啊……沈蘇姀俯身入了他懷抱,淺淺閉上眸子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