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節
沈蘇慕聞言眼底更是驚詫,直直的看了沈蘇姀半晌才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姀兒,你再不是從前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了,我這做哥哥的別的不能為你做,你交代的事情卻絕對不會有閃失,你放心去辦你要辦的事吧,我知道該如何,只是秦王那里……” 沈蘇姀眸色暗沉下來,苦笑道,“這次,我大抵要做些錯事,我大抵要對不住秦王……” 沈蘇慕淺吸口氣,素來從容的面容之上也現出兩分凝重來,看了沈蘇姀半晌才道,“我看得出你對秦王的情意,你這樣做必定有你自己的理由,秦王他……你放心,你離開之后朝堂上的事我定會讓鳳王全力支持秦王,你做的不好的,我從旁的地方來還?!?/br> 沈蘇姀心底暗罵自己小人行徑,見沈蘇慕如此卻又萬分動容,想了想方才誠懇一笑,“有大哥這句話我心中輕松不少,大哥對小妹無需擔憂,無論如何,明日的大婚乃是我真真切切的出嫁,嫁給嬴縱亦是我所愿,明日可全賴大哥掌馳了!” 話音落定,沈蘇姀忽然揚眉,“大哥雖然與我是親兄妹,可外頭諸人皆不知,不若往后你我都以結拜兄妹對外,這樣也無需遮掩了!” 聽她這盡力活絡氣氛之語沈蘇慕一嘆,當即點頭,“好,就照你說的辦!” 話音落定,看著沈蘇姀的眸子卻還是滿滿的擔憂,沈蘇姀笑意滿滿一身輕松,這話一出,她在心里上便也是真拿沈蘇慕做一個結拜的兄長來看待了,一時之間只覺得心中對他的拘束散去不少,左右看了看又笑著道,“索性眼下無事,不若小妹和哥哥殺幾局?” 沈蘇慕顯然已經被沈蘇姀幾語攪得一片混亂,自然聽她安排,不多時兩日便擺局廝殺起來,對弈之間,兩人都漸漸地靜下心來,沈蘇慕見沈蘇姀雙眸盡是篤定全無遇事不得解的惶然這才放下心來,廝殺兩局,宮中來了人,沈蘇姀便讓香書送沈蘇慕回客院,待應付完宮中的人正要再去尋沈蘇慕之時,沐蕭忽然滿臉喜色的沖進了伽南館正廳! “主子,你看誰回來了!” 沈蘇姀聞言轉身,卻看到沐蕭身后跟著一個身著藍袍的挺瘦男子,看著那張半年多不見的面容沈蘇姀心中也是大喜,上前幾步道,“沐沉!竟然是你!” 來人正是沐沉,面容未如何變,只是眉宇之間沉穩若定,隱隱又有了當年的謀將風范,許是連夜趕路,此刻的他略有些風塵仆仆,看到沈蘇姀眸光一亮,上前兩步撩袍便跪倒,“給主子請安,趕在主子大婚前一日回來是沐沉之幸!” 沈蘇姀一笑趕忙將他扶了起來,笑著看了看外頭沉下來的天色道,“你也真是回來的剛剛好,那一日我還吩咐沐蕭得了你的消息趕忙報給我,誰知道卻一直沒有你的消息,我料想著你大抵會留在西楚,沒想到你竟然回來了!” 沐沉聞言溫溫一笑,沉肅的面容之上現出兩分暖色來,“念著主子,不敢不回,本是要送消息的,可路上風雪太大,就不勞別的人了,自己回來便是!” 沈蘇姀笑著點頭,那邊廂沐蕭已拍了拍沐沉的肩膀道,“大哥回來的真巧!明夜之事大哥正好可以幫忙!”本是極高興的語調,說到最后卻忽然一斷,而后悻悻看了沈蘇姀一眼道,“咳,大哥且聽主子安排吧——” 沈蘇姀選擇在自己大婚之夜行事若處于時機的考慮來說那是再好不過,可他們這些親隨將沈蘇姀對嬴縱的心思看的分明,自然不會覺得沈蘇姀親手懷了自己的婚事是什么喜事,沈蘇姀眸色稍暗,倒是不以為意,上下看了沐沉兩眼道,“的確,你剛回來便有事交代與你,現在時辰不早了,先交代完了你再去好好歇著,快進來!” 沐沉聞言眉頭一揚似有些疑惑,當即隨著沈蘇姀進了暖閣,沐蕭奉茶上來,沈蘇姀落座之后便問沐沉,“西楚如何了?你這樣走了,他就沒留你?” 沐沉飲了一口熱茶,周身也暖和起來,聞言便道,“西楚一切都已經妥當,小世子倒是留了屬下,只是屬下更愿跟在主子身邊……” 沈蘇姀搖頭一嘆,這半年來她極少主動關注西楚的消息,首先是對沐沉的放心,其次,對于沈君心來說她總覺得往后或許和他的交集不會深了,既然如此,她便不必強求,因而才不曾多問,此刻聽到沐沉親口說西楚一切安好她卻是大大松了口氣,好似這半年來心底隱隱的掛懷終于等到了一個好的結果一般,想到那個白袍玉冠的小小少年,沈蘇姀心底一暖,一轉眸,卻撞上沐沉欲言又止的神色。 沈蘇姀眉頭微抬,“可是有話要說?但說無妨!” 沐沉想了想,這才斟酌的道,“這半年小世子學東西學的很快,商王病重,最近兩個月的浮屠城已經是小世子獨掌,原來的元老對小世子也十分尊崇拜服?!?/br> 沈蘇姀聽著此話心中更放下了不少,笑道,“夜氏從來都是天賦異稟的,這樣倒是好?!?/br> 沐沉想說的卻不止這些,頓了頓才道,“小世子對主子十分掛懷,主子這半年未過問西楚之事讓小世子十分沮喪,屬下臨走之時小世子還說要請主子去西楚,主子和秦王大婚,小世子還想親自過來祝賀,只是眼下浮圖城周圍有些不平靜,這才有些走不開?!?/br> 沈蘇姀聞言唇角一彎,“倒也不必他過來祝賀了,這次的大婚,并不是他想到那般?!?/br> 沐沉眉頭一皺,“早前和沐蕭通信之時屬下已察覺出不妥,請主子吩咐便是?!?/br> 沈蘇姀定了定神,放下茶盞語聲冷峻的開了口…… 夜色沉凝,連著晴了幾日的夜空今夜依舊是月朗星稀,秦王府天樞閣之中嬴縱一身墨袍站在窗前,面色沉凝無比,身后容冽道,“今日侯爺見了忠親王側妃,側妃回了忠親王府之后就一個人關在了屋子里沒有作聲,下午忠親王回府之時側妃又一切如常了,慕公子今日也去了沈府,夜間在沈府歇下了,還有,沐沉從西楚回來了……” 嬴縱聞言皺了皺眉,目光落在那星空之上,未語。 容冽聞言便道,“依屬下看,侯爺只怕是知道了皇上的命令,今日找忠親王側妃過府必定有什么動作,主子,侯爺心中是念著您的……” 話至一半便沒了,嬴縱站在窗前聽到此話卻沒有多大反應,只問一句,“忠勇軍如何了?” 容冽語聲肅然道,“忠親王和煜王都在整軍,暫沒有別的動靜?!?/br> 嬴縱不動聲色,似乎并未將這事放在心上,容冽卻有些擔心,“主子,倘若明夜他們鬧將起來,十萬忠勇軍再加上城中的衛尉營和御林軍,咱們勝算并不大?!?/br> 嬴縱仍然沉默不語,良久才道,“讓驍騎營去城西吧?!?/br> 容冽一愣,“主子,天狼軍在城南……” 話音落定,嬴縱并不語,容冽眼底一亮回過神來,“主子是想……” 連忙低頭拱手,“是,屬下馬上給寧世子送信?!?/br> 猶豫一瞬,容冽又道,“可是,主子當真不管天狼軍了嗎?” 嬴縱蹙眉,“沒有主帥便不會打仗了?” 容冽唇角一抖,心知自己問多了,這才連忙噤了聲轉身出去傳令了。 嬴縱筆挺的背影仍然站在窗前,目光依舊落在那星空之上,漫天的星耀渾似一盤棋局,某一刻,嬴縱忽然看到西北方一顆明星忽有紅光一閃而逝,眸光一狹,嬴縱攏在袖中的拳頭狠狠的一攥,語聲低寒起來,“天意,當真不可違……” 夜色已深,這邊廂沈蘇姀和沐沉說了許久的話親自將沐沉送出了正廳的廳門,沐蕭將沐沉送往客院,沈蘇姀看著沐沉的背影眼底閃出兩分深凝來,剛要轉身入廳門,眼角處卻又紅光一閃,豁然轉身,當即看向了西北方的星空,那紅光一閃而逝,再看時星耀棋布的夜空已經一片平靜,沈蘇姀皺了皺眉,忽然之間有些不安起來。 怔怔站了一會兒正要返身入門,香書卻從外頭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張小小的信箋,口中道,“主子,是孟先生飛鴿傳書送來的?!?/br> 沈蘇姀眉頭一揚,這才想到是孟南柯答應下來的卜詞,她接在手中一邊打開一邊朝內室而去,剛走到內室門口卻是腳步一頓,不知看到了什么面色瞬間大白,香詞跟在她身后見狀不知出了什么事,卻見沈蘇姀猛地將那信箋攥緊,而后才呼吸不穩眼底幽光簇閃的朝內室而去,腳步虛浮眉頭緊皺,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又震驚非常之事,下意識的走到那嫁衣之前,沈蘇姀腳步一頓,目光再度落在了火紅的嫁衣之上…… 香詞在旁看著擔憂萬分,正在她要上前勸一句之時,卻見沈蘇姀身形一顫忽然站立不穩,香詞眼疾手快的上前將她扶住,一轉頭,赫然看到沈蘇姀唇角溢出的一抹鮮紅…… ------題外話------ 早上改了好幾遍,所以傳晚了。下一章就是大婚,本來應該今天更新的,但是肯定寫不完了,所以下一章也就是卷終章會在明天晚上更新,必定是一大章!后天就是第三卷啦!大家別都只心疼縱子啊,也想想蘇蘇多苦~第三卷就好啦~ ☆、182 大婚!大婚?。ū揪斫K) 昭武帝三十五年冬月初六。 大吉,宜婚嫁。 天邊潑墨般的夜色正濃的化不開,沈府伽南館的正房之中卻已經窸窸窣窣的響起了各樣動靜,唯有內室還是一片昏暗,沒過多時,寂靜的屋子里黛青色的床帳忽然被一直纖手掀了開,沈蘇姀探身出來問香詞和香書,“什么時辰了?” “主子,辰時未到,您再睡一會兒?!?/br> 香書在外頭安排下人,香詞趕忙進了門來,點亮了角落里的一盞昏燈,剛轉身便看到沈蘇姀掀開床帳坐了起來,她背靠在墻上雙手抱膝,面上有幾分怔然,香詞忙走過去為她披上外袍,“主子當心些,昨天晚上才吐了血,這會子可別染了風寒?!?/br> 沈蘇姀怔怔瞧著外頭隱隱透出的光亮,問道,“外面都開始安排了?” 香詞點點頭,“香書指揮著人清點主子的嫁妝呢,還有今日的禮制喜宴,都馬虎不得?!?/br> 沈蘇姀點了點頭,香詞見她精神有些不尋常便道,“主子身子不適,眼下還可再歇半個時辰,反正吉時還有許久,您得好好休息才是?!?/br> 沈蘇姀搖了搖頭,抿了抿唇忽然低喃,“我竟有些緊張?!?/br> 香詞聽著這話簡直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今夜她們有行動,可她明白,沈蘇姀的這份緊張全都源自于今日的婚事,她彎了彎唇,暫且不去想晚上的事,只安撫道,“任何新娘子到了今日都會緊張的,主子也一樣?!?/br> 沈蘇姀定了定神,又問,“他的衣裳都送過去了嗎?” 此番嬴縱貼身的喜服都是她親手做的,一直放在沈府她回府那日方才吩咐送了過去,香詞聞言苦笑,“主子早前已經問過了,前日下午便送過去了?!?/br> 沈蘇姀只覺得心跳咚咚咚響個不停,又抱膝靜坐了一會子方才深吸口氣下地去,香詞見她沒了再睡的打算當即上前侍候她洗漱更衣,暫且先穿了便袍,而后便出去吩咐人傳早膳,今日的早膳極為豐盛,香詞在一旁道,“待會子禮儀繁瑣,主子這會子多用些?!?/br> 沈蘇姀聽著此話想多吃一些,可不知為何卻是緊張的連食欲都沒了,她心中知道今日乃是真真的要出嫁了,早前本是做了許多心理建設,可到了這會子才知早前那些心理準備都是沒用的,強逼著自己用了些,眼見得外頭天光微微放亮時辰尚早,沈蘇姀方才轉身朝小書房而去,拾筆磨墨,竟是在紙上寫起了悼文來…… “昭武帝三十五年冬月初六,蘇氏五子,謹備薄酒奉祭先父母在天亡靈,生死永訣,最足哀傷,為jian所害,一別辭塵,子心掛懷,不敢忘仇,今日之嫁,得覓佳偶,生死相托,傾心以付,為子一生唯一私愿也,惟愿先父母在天之靈諒子之擇,護佑佳婿,成婚儀之好,子后自有一別,兩寬于心,再生斷念,放不負先父母之冤立二十萬兄弟之望……” 洋洋灑灑一片悼文,沈蘇姀越寫面上的容色越是平靜,只是那雙眸子卻越發沉凝起來,半刻鐘之后,沈蘇姀放下了手中狼毫,看一眼香詞道,“去拿酒來?!?/br> 香詞應聲而去,不多時便拿了酒壺和酒盞過來,沈蘇姀倒滿一杯酒,走至窗前撩袍跪倒,拜了三拜方才將那酒澆在地上,而后轉身拿起那悼文與燈燭之上燒成灰燼,看著最后一點紙角都燃盡,沈蘇姀才道,“今日不必去拜會老太君和沈二爺了?!?/br> 按道理,家中女兒出嫁之前是要辭別家中長輩的,然而對于沈蘇姀而言,她適才已經將這事做了,香詞聽著這話皺了皺眉,到底點了點頭,“屬下明白?!?/br> 沈蘇姀頷首,看了看外頭亮堂堂的天色道,“讓她們進來吧?!?/br> 這個她們,指的是按照禮制從宮中派出來嬤嬤們,這些嬤嬤們地位都不低,是專門服侍親王妃以上身份的女兒家出嫁的,也算是皇家給的一份尊榮,沈蘇姀心中對這一份尊榮其實并不以為意,只是今日是她大婚,她想盡量按照原先定好的規矩出嫁,以此也算全了她的念想,往后如何,有了今日她便不無遺憾了。 香詞聞言便出了門,再進來之時身后果然跟了四個衣飾端肅的嬤嬤,四人朝沈蘇姀行的一禮,“給侯爺請安,奴婢們來伺候侯爺沐浴更衣上妝?!?/br> 沈蘇姀點點頭,忽然想到了沐浴這一關恐怕是要檢查她的身子…… 見她眉宇之間現出兩分遲疑,那當首的一人已笑道,“侯爺放心,王爺早已交代過奴婢幾人,侯爺性子內斂不喜外人侍候沐浴,奴婢幾人在這等著便是,請侯爺自去吧?!?/br> 沈蘇姀聞言心頭一暖,看了香詞一眼朝浴房而去。 甫一入浴房香詞便低聲道,“王爺果然是知道主子的……” 沈蘇姀眼底閃過兩分深凝,由著香詞侍候著沐浴。 今日沐浴的香湯和以往不同,沈蘇姀泡了半刻身上肌膚已柔潤滑膩一片,隱隱透著粉白之色,且不知這里頭又有什么講究,沐浴之后,再換上的衣裳便都成了大紅色,沈蘇姀只著了中衣走出來,外頭等著的幾個嬤嬤就迎了上來,這喜服十分繁復,里三件外三件再加上腰帶玉綬玉佩等物常人還真不知怎么穿,四個嬤嬤一同服侍,也還是花了兩柱香的時間方才收拾齊整,今日的喜服已非昨日那般隨隨便便套上的,待四個嬤嬤收拾齊整退了開來,周遭立著的香書香詞并著十多個沈府的下人都看直了眼,末了還是香書無所顧忌的嘆一聲,“侯爺當真是香書見過的最好看的新娘子了,侯爺,您自己瞧瞧……” 被這么一說,沈蘇姀心中又有些緊張起來,轉身面對著銅鏡,只見到銅鏡之中的女子身段纖秾有致眉眼溫潤精致,紅衣如火墨發如瀑,將那一張小臉襯得冰肌玉骨,紅白黑三色相襯,竟連她自己都看的有些失神,又下意識的想嬴縱看到會是什么表情。 “莫說是這位姑娘,便是老奴也未見過比侯爺更美的新娘了?!?/br> 香書話音落定,那當首的嬤嬤又接了一句,語氣之中滿是感嘆,倒像是真心之語,沈蘇姀回過神來走至妝臺之前,笑著道,“勞煩各位嬤嬤了……” 那嬤嬤聞言趕忙福身,“老奴不敢當,這都是應該的?!?/br> 說著便拿起梳子替沈蘇姀梳發,那梳子上也不知抹了什么,梳上去頭發似乎更為柔軟順滑,烏壓壓的發絲若黑云,透著一層叫人忍不住想要撫一下的微光,香書和香詞領著十多個沈府奴婢手中都捧著大大小小的托盤,托盤之中放著格式各樣的發簪步搖和耳環墜子,還有一方大紅色的喜帕也單獨一個托盤放著,眾人規規矩矩的站著,不多時幾個嬤嬤便將沈蘇姀的墨發綰做一個小髻落于腦后,而后便開始為沈蘇姀上妝。 那當首的嬤嬤當先掏出一樣透著清香的透明膏體,手勢十分輕緩的涂在沈蘇姀面上,本就白皙的膚色一時更為柔潤,那嬤嬤看了沈蘇姀的肌膚半晌才道,“侯爺的肌膚吹彈可破,老奴便不用旁的物事了,王爺交代過侯爺不喜濃妝艷抹,然而今日乃是大喜之日太過素淡也不可,老奴自會叫侯爺淡妝出嫵媚明艷來?!?/br> 說著那嬤嬤已將妝臺上的各色胭脂水粉和弄起來,不多時嬤嬤便請沈蘇姀閉眸,而后沈蘇姀便覺嬤嬤的手在她面上描畫起來,一炷香的時辰之后,沈蘇姀只覺眉心被一只軟筆一觸,而后便聽那嬤嬤道,“侯爺睜開眼睛看看可好?” 沈蘇姀緩緩睜眸,適應了一瞬方才看到鏡中的人,這嬤嬤的確不曾為她上了濃妝,可因她本就是欺霜賽雪的膚色,稍稍上妝也生出鮮明的對比那,唇紅膚白,雙頰微粉,眉若遠黛眸似點漆,旁的也沒有過多的描畫,可額間那紅艷似血的朱砂蓮紋卻將她整張稍顯清冷的面孔都點亮,妖嬈明艷和她骨子里的出塵韻致相襯,生出驚心動魄的美來。 周圍人似乎都看癡了,沈蘇姀自己也露出滿意的淡笑來。 那嬤嬤見狀便對另外三人使了眼色,當即開始為沈蘇姀梳起高髻來,沈蘇姀素日里裝扮素雅,有時連脂粉也不施,更從未梳過什么富麗堂皇的發式,今日里倒是頭一遭。 沈蘇姀只覺得發絲被幾個嬤嬤飛快的挽著,不多時一抬眸之時一大半的墨發竟然已經被那幾雙巧手高高的豎與發頂,成隨云回雀的樣式,而后剩下的墨發被一分為二,分別在高髻的兩側綰做一鬟,待將發鬟固定,又以金簪步搖、珊瑚鳳釵、金銀寶鈿,翠翹搔頭等飾物點綴其上,卻是將高髻最中間留了一塊,沈蘇姀正不知那一處墨發要如何處置,一轉頭卻見一個嬤嬤手中捧著一朵水靈靈盛開著的大紅色牡丹走了過來,那當首的嬤嬤見狀取了那牡丹穩穩當當的插在了那發髻正中,而后才看著沈蘇姀道,“這牡丹乃是今日一早王爺命人送至內府的,小人們一路上半分差池都不敢出,生怕壞了王爺對侯爺的一片心意?!?/br> 聽著這話,周圍的侍婢面上都露出笑意,沈蘇姀盯著銅鏡里頭的大紅牡丹唇角一彎,心中卻疑惑,難不成他一大早的去為她采花去了?這樣一想又覺得不可能,再定睛一看,這才覺得梳了高髻的自己竟是如此不同,且不論這些富麗堂皇的裝飾,整個人的氣韻似乎都雍容貴胄起來,當首的嬤嬤見她仔細的打量著自己的發髻便解釋道,“為侯爺梳的發髻名為十字回鵲髻,取喜鵲報喜十全十美之意,侯爺可喜歡?” 沈蘇姀抿唇一笑點了點頭,心知今日的妝面都已結束,便道,“重賞?!?/br> 話音落下,香書已捧著幾個實沉沉的香囊走了過來,這是喜錢,沒有不接的道理,那幾個嬤嬤見狀卻是往后一退,眾人都疑惑,那當首的嬤嬤已笑道,“侯爺不必破費了,王爺早就給過賞錢,王爺出手大方至極,老奴幾人再不敢多拿,老奴幾人差事已成,只祝王爺和侯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這就告退回宮復命了?!?/br> 說著便跪倒在地上磕了三個頭,而后起身退了出去,香書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四人走出去,這才一嘆道,“王爺想的也太周到了,連賞錢都替咱們省了!” 話音一落,不顧沈蘇姀面上的怔愣神色贊嘆道,“侯爺往常不愛這些發式,今日一梳起來,整個人當真是……當真是有皇后娘娘母儀天下的氣派啦!” 想了半晌未相出個合適的詞,香書竟連母儀天下這樣的話都說出口了,說出來便覺不妥,左右見無外人才一笑,滿是誠懇的道,“侯爺如此,必定會讓王爺驚艷的!” 周圍人的目光足以能說明一切,沈蘇姀從前對自己的樣貌丑美也并不十分上心,可這會子心底的緊張感忽然又生出,看著鏡子里云鬢高聳環佩錦繡的自己有些恍惚又有些期待,卻又連期待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正怔神之間,外頭忽然響起一聲高喝,“二公主駕到——” 沈蘇姀眸色微亮,一轉身便瞧見內室入口處閃進來一抹紫色的身影,嬴華庭滿臉的淡笑在看到她的那一剎陡然擴大,而后便興沖沖地跑到了她身前,“蘇姀,沒想到宮里出來的嬤嬤還真是有兩下子,分明是你,卻又分明不是你,七哥要娶到這世上最美的女子了!” 嬴華庭面色尚可,精神似乎也不錯,沈蘇姀揮退旁的侍婢請嬴華庭坐在自己身邊,只有些疑惑的問她,“公主怎么能出宮了?” 嬴華庭朗聲一笑,“你和七哥大婚我怎么能不出宮!我當然要來送你出閣??!父皇這幾日生病了,他是不想我亂跑的,可那些人不敢對我用強,然后我就偷跑出來啦!” 進門第一句話還算正常,可說到這里沈蘇姀才認定她身上的鶼鰈引半分都沒有解,眸色一深,沈蘇姀握住她的手道,“你來送我我當然開心,可公主這樣偷跑出來也不好,待會子我出了府之后公主要乖乖回宮可好?” 嬴華庭眉頭一皺,“我要吃喜酒!” 沈蘇姀趕忙看向一旁的香書,“好好好,你留下吃完喜酒再走,只是莫要醉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