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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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家的啊……”獄卒悄悄抬眼瞅了瞅管家身后,只見到一個清俊的少年人靜靜立著,少年身后是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 還真是人走茶涼啊……獄卒感嘆著。 “呶,在這兒呢,趕緊抬了去吧,這天兒放久了可就發臭了……”獄卒指了指門旁的一間倒座房。房里空空的沒有任何擺設,地上鋪了稻草,幾條看不出顏色的破布蓋著幾具尸體。 生前多少榮辱,死后不過破布一裹。 “老爺!”掀開幾張破布終于看到熟悉的臉,三四十歲的管家忍不住哽咽出聲。 周清晗上前幾步,盯著那栩栩如生的臉,眼里恍若蒙上一層白霧,再不復往日澄澈。 馬車轔轔地遠去了,獄卒鎖了門,看看倒座房里剩下的幾具死尸,嘟囔著抱怨:“人家好歹還有人收尸,你們這些倒霉催的,還得勞動小爺拉去亂葬崗!” 他的抱怨消失在空氣里,沒有人回應。 欽差終于走了,所有的案件了解,又逢新皇登基大赦,襄城上空一直籠罩著的烏云似乎終于散開,衙門市井都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和熱鬧。 沉寂壓抑了許久,頭上烏云一去,襄城的富商大戶們早按捺不住,紛紛尋樂子去霉氣,鶴望花鋪也因此多賣出許多盆栽,據說是盆栽綠意盎然的能驅晦氣。 襄荷窩在鋪子里盤賬,看著賬面上日進斗金的數字,卻絲毫提不起興致。 午后時分,店里也沒了客人,店里靜悄悄地,只有襄荷撥動算盤珠子的聲音。 忽地門前有人聲傳來,晃眼間薏米珠子穿的門簾被撥開。襄荷漫不經心地抬眼,看見來人后眼睛倏地瞪大。 “清芷?你怎么來了……” 周清芷戴著帷帽,一身素服,通身上下沒一個飾物,小臉比襄荷上次見瘦了一圈兒,襯著素白的衣領,愈發顯得清瘦可憐。 身后跟的幾個丫鬟自覺的立在店門外。 周清芷在柜臺前的圓凳上坐下,靜靜地道:“打發人去書院找你卻沒找著,聽說你在這兒,我便找來了。是為說一聲……我要走了?!?/br> 襄荷吃了一驚,“走?走去哪里?” “京城。外祖外祖母都在京城,昨兒打發了人來,說外祖母身體抱恙,想讓我們去一趟。母親說,去散散心也好?!敝芮遘频椭^,聲音掩飾不住地失落。 “可、昨日不才——”襄荷訝異,昨日才過了周冷槐的頭七,熱孝當中,身為兒女怎能此時離去?尤其又是在周家這樣最為守禮重孝的人家。 周清芷將手中的帕子絞了又絞,“如今周家……亂得很,叔叔伯伯們都在爭家主之位,巴不得我們趕緊離開,尤其是大哥,昨日大哥還險些吃了有毒的糕點……祖母對母親心存偏見,這次父親出事,她總說是是因為母親……加上海運案還沒了結前姜家要母親與父親和離,如今祖母恨死了母親……” 周家竟已經亂成這個樣子…… 襄荷蹙眉:“可是,你們這時離開,不是平白便宜了那些心思不軌之人?再說離開容易,日后若想回來,卻是不容易了啊……” 周清芷點點頭,卻仍舊說道:“家產什么的……大哥和母親都不在乎,只要一家人還在一起好好的就行了?!?/br> 襄荷卻覺得此時離開實在太過憋氣,還欲再勸,突然想起一個可能,驀地收回了即將脫口的話。 京城距襄城有十日車程,而昨天周冷槐頭七,昨天姜家打發人來,也就是說,姜家是十天前打發人來的,十天前——不正是周冷槐在衙門受審,本以為風浪終于過去,卻被突然冒出的一個宋巧兒攪亂了全局……怎么就那么巧合?還是……有人早就知道這個巧合? 而且……昨日新皇登基。 心思電轉間,襄荷想通其中關節,幽幽嘆了一口氣,終于不再勸說周清芷。 好在,如果她猜得不錯的話,那位……應該不會薄待他們。 “可定了何時啟程?”她笑問道。換個角度想,如今的周家那么亂,走了也好。 周清芷也擠出一絲笑道:“五日后?!?/br> 然而,五日后送別時,走的人卻只有周夫人和周清芷。 送行的人不多,襄荷與周清晗恰好都在內。周夫人和周清芷的馬車一走,隔著數十米遠的距離,襄荷遙遙望著周清晗,便見他面色不喜不悲地朝自己微微頷首致意。 周清晗要在周冷槐墳邊結廬守孝,無論周夫人如何勸說都不改其意。他的理由十分正當:如今名下男丁只他一人,他若不守孝,周冷槐便無守孝之人了。 至于周清柯周清楓,早在宋巧兒上堂狀告周冷槐那日,就被憤怒的周老夫人逐出了周家門,周冷槐死后,周家人想去找宋巧兒母子麻煩,卻早已找不到人。 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里,但總之不在襄城了。 或許隱姓埋名遠走他鄉,此生再也不入襄城。 而周清柯周清楓這么一走,周清晗便成了周冷槐唯一的兒子。周清芷此時離開還容易,畢竟是女兒,但周清晗若是離開,不論如今周家多么亂,他若留下多么危險,外人也肯定會亂嚼舌頭。 然而依襄荷對他的了解,他定然不會是因為怕外人嚼舌頭才留下。 他留下,定然只是因為想留下,想留下為周冷槐守孝,絕不是托詞。 那人一向厭惡言辭狡詐之人,性格又剛直不阿,絕不會為避禍便逃避為人子的本分。 只是,雖然說要守孝,襄荷卻看得出來,談起周冷槐時,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以往那般神采。 因為以往的那些小齟齬,襄荷與他一直不合,但正因為不合,襄荷才清楚地明白他是怎樣一個人——那是個黑白分明,眼里絲毫揉不進沙子的人。 相比嘴上道貌岸然,私下里缺德事卻沒少做的周冷槐,周清晗卻是真正的守禮之人。他會因為襄荷當年不守規矩幫助寧霜之故而心存偏見,是因為那與他做人的準則背道而馳。 而周冷槐那些比襄荷惡劣地多的事跡,毫無疑問會帶給他更大的沖擊。往日敬仰的父親其實卻是個道德卑下之人——這種轉變,不是所有人都能適應良好,尤其是周清晗這種人。 周夫人等人的馬車漸漸消失不見,送行的人逐漸散去,周清晗身邊沒有跟任何仆從,孑然一身,獨自向著一個方向走去——那是周冷槐墳墓的墳墓的方向。 襄荷終究沒忍住,輕輕喊了一聲:“保重?!?/br> 沒有喚名,距離又不近,事實上她并不覺得他能聽到,就算聽到,也不一定會知道是在叫自己。 然而周清晗腳步卻頓了頓。 過了片刻,一個聲音輕輕地傳來:“多謝?!?/br> 說罷,那身影繼續踽踽前行。 ☆、108|8.1 無論外界如何風云變幻,玫瑰園總是安靜地如置身塵世之外。 又是一年盛夏,月季過了盛花期,滿園花枝只零星開著幾朵,倒是蟬鳴聒耳,一聲聲叫的人心生煩躁。 一樹郁郁蔥蔥的樹月下,綠影交疊,落在樹下的人身上。樹下擺著石桌石凳,清茶裊裊,糕點膩膩,謝蘭衣與襄荷相對而坐。 日光太盛,謝蘭衣便又用白綾遮了眼,只露出玉白的額頭和臉頰下頜。襄荷照舊手執一卷書,不緊不慢地輕聲念著,聲音伴著聒噪的蟬鳴,仿佛泉流一般洗去了燥熱。 其實用念書換月季的約定早已過期,但襄荷卻仍然一有空便來玫瑰園為謝蘭衣念書。幾年相伴,她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念書雖說是為謝蘭衣,她卻也樂在其中,好像一拿起書,為對面那人輕聲誦讀,隨著聲音散逸在空氣中,心中所有的負面情緒便也隨之一起散逸而去了。 今日讀的是一篇游記,作者自名石齋道人,名聲不顯,游記倒是寫地生動有趣,游記記載此人從京師沿東海一路南行,所見所聞,頗有異趣。襄荷小時候那幾年跟蘭郎中四處行醫,倒是見識了不少風土人情,因此看見書中所述也大略有親臨之感。 正念到石齋道人行至南蠻之地,蠻人不信醫藥,唯信巫覡,作者略通岐黃,本欲教授蠻人醫術,誰知差點沒被迷信巫力的蠻人當做異端燒死,其中種種驚險,讀來扣人心弦。 游記到了最后,這石齋道人也不知是胡扯還是怎么,說在南海尋得一處福地洞天,有靈芝仙草無數,他日日食之,自覺日益身輕,有不日渡劫飛升之感,遂趁著還未飛升之前,將自己經歷著成一部游記,留待后人觀閱。 一篇讀罷,襄荷口干舌燥,正要端茶,泛著香氣的茶盞已至眼前。襄荷笑著接了,茶盞觸手微溫,正適宜入口。 襄荷一飲盡了,放下茶盞便看見謝蘭衣已經取了白綾,鳳眸凝望著她。 襄荷急了,“怎么取下了?光線還刺眼呢?!?/br> “無妨,”謝蘭衣擺了擺手,“讓我多看一看你?!?/br> 這話有些曖昧,襄荷粉嫩嫩的臉倏地紅了,細細的絨毛襯著緋紅的肌膚,像是初熟桃兒頂端上那一抹紅尖。臉紅起來,她又覺得害臊,又怪他說地太直白,眉眼飛起橫了他一眼,眼波中竟已脫去稚澀,有了少女的風情。 謝蘭衣幾不可察地怔愣了一下,隨即眼里漾開溫溫的笑意,手習慣性地又要撫上她發頂,卻又在即將伸出之時按下。 “我要走了?!彼麖堥_口,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這句話。 襄荷疑惑地望著他,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你說什么?” “我要走了?!敝x蘭衣重復道。 襄荷一愣,像是一場秋霜驟然襲來,緋紅逐漸從臉頰上褪去,“……走?走去哪里?回……京城么?” “不,京城早就看夠了,我只是,想去看看這萬里山河,看看那些未曾見過的風光?!敝x蘭衣溫聲說道。 襄荷逐漸冷靜下來,竟還有心思開玩笑,舉起石桌上還攤開的書道:“難道是羨慕這石齋道人,想去尋仙問道?” 謝蘭衣搖了搖頭,“不,我早有此意?!?/br> 襄荷沉默不語。 謝蘭衣又說到,“幼時,父親常將我放置肩頭,尋一宮殿高處,指著遠方道:這就是我們謝家的江山。我對是不是謝家江山不感興趣,但卻也想親眼看看宮墻之外的天地。后來傷了腿,出入都需人抱扶,我想此生或許都無法實現幼時愿景了?!?/br> “后來偶然接觸墨家機關之術,我的心思又活動起來,苦研數年,終于制出這既能登山又能涉水的山水輪車?!彼噶酥缸约鹤妮喴?。 襄荷訝然,這才知道,那輛輪椅除了是移動暗器架和藥箱外,居然還能爬山涉水。 “且我也算習醫之人,醫術一道,閉門造車最不可取,山中幽居雖好,但時日一久,只怕醫術全要荒廢了?!?/br> 襄荷沉默地點點頭。 她如何不知道他說的都對。 她還記得小時候那段跟著蘭郎中行醫的日子,雖然風餐露宿,衣食不繼,但卻還是快樂多過憂愁。走過城郭與鄉村,遇過千般萬種人,高山平原,密林深壑,那萬般風光,絕不是從書中,從畫中可以全部領略。 就連她也時常想著,等書院事了,再跟蘭郎中來一次游醫之旅,蘭郎中可以磨練醫術,增廣見聞,她可以搜尋各處的野花野草。 相比起她,謝蘭衣長到這么大,卻只到過京城和襄城兩處地方。 她的心里忽地隱隱酸疼起來,胸口悶地慌,也不知道是因為心疼,還是因為不舍,亦或是別的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不會阻攔他。 “那你可不要走得太遠,記得給我寫信?!彼⑽⑿χf道。 謝蘭衣抬起手腕,頓了頓,終于還是緩緩落在她頭頂,像是她小時候那樣,輕輕摩挲。 “嗯?!?/br> 今兒打襄荷從書院回來,蘭郎中就覺得自個兒閨女有些不對勁。平日都精力充沛地跟猴子似的,今兒卻像熱天趴樹下的懶貓,杏仁眼垂了一半,越發顯得無精打采。 而且去書院一趟,回來坐了輛馬車,后頭還跟了輛,兩輛車搬下一大堆東西來,過分的是,她居然神神秘秘地不讓他看! “閨女,咋啦?是不是書院又出事兒啦?不是說什么監察都走了,新院長也選出來了么,還愁啥???”有問題就問,憋著不是蘭郎中的風格?!斑€有,這里面都是什么???” 襄荷有氣無力地看了蘭郎中一眼,又瞅了瞅地上放的三個超大木箱子,癟癟嘴,到底還是郁悶地一頭砸到自家爹胸口。 木箱子里都是謝蘭衣讓她帶回來的東西,各種成藥不說,滿滿當當地裝了一大箱,她就算是個藥罐子,估計也得兩輩子才能吃完。還有兩箱都是各種機關,大到守家護院的炮弩,小到發簪樣式的暗器,保證誰想對她不利,都得被戳個透心涼。 他考慮的那樣周全,生怕他走后她出什么事,可是……她居然不想要那些他精心準備的東西。那么多東西,她得用到什么時候才能用完。若是東西少一些……他會不會就會因為擔心她而很快回來? 蘭郎中被閨女這一砸嚇得不輕。他家閨女他自己知道,打小就樂觀的不行,整日笑盈盈地忒討人喜歡,像這么明顯悶悶不樂,還郁悶地鉆他懷里的動作,他從她還是奶娃娃時就沒見過! “閨女,你咋了?你別嚇爹!” 襄荷頭還埋在蘭郎中胸口,使勁兒地蹭了蹭后,聲音悶悶地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