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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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呢?”終于哄好了田菁,襄荷看著望著劉寄奴道。 劉寄奴低下頭,聲音低低的,“在東間……還沒醒?!?/br> 襄荷的身形晃了一下。 田菁要扶她,她卻擺擺手,示意不用,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向東間。 蘭郎中睡的東間是襄荷一手收拾的,擺設十分簡單。床靠北面墻壁,上面掛著用碎布舊衣拼成的帳子,同樣的帳子襄荷床上也掛著一頂;床尾是盛放雜物的大柜子,柜子頂上放著郎中行醫時用的家伙事兒;床頭處放著個矮墩,充作床頭柜,上面放著蘭郎中搜集來的幾部醫書,已經被翻地起了毛邊兒。 蘭郎中識字不多,那醫書看了許多遍,卻仍有許多地方看不懂。襄荷對古文也不擅長,更何況那書上還有許多醫學術語。她最初去爬登天梯,便是因為想弄懂那醫書上的意思,好回來跟蘭郎中講解,只是后來覺得經義坪上可以學到許多東西,才逐漸養成了爬登天梯的習慣。 蘭郎中平日躺在床上最愛拿著那幾本書琢磨,遇到不懂的就把襄荷叫來,父女倆湊在一起猜測著書上是什么意思。 此時矮墩上的書擺放的整整齊齊,還是昨天臨行前的樣子。 襄荷打起帳子,就看到帳子內仿佛在沉睡的蘭郎中。 他面色有點蒼白,但并無痛苦的神色,好像只是累極了睡一覺,氣息也并不紊亂。襄荷在床邊坐了會兒,確定郎中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便問起大夫的診斷來。 劉寄奴將林大夫說的那些話復述了一遍,遲疑了下,才又將那藥瓶的事說出。 襄荷怔了一下。 被驢車甩出去后,她的前額撞在了地面上,當時她腦子便有些昏沉,起來后卻又被馬蹄踢到肩膀,身體像個轱轆一般在地上滾了幾滾,本就混沌的腦子更是滾成了漿糊。 她努力維持著神志,眼皮卻還是越來越沉重,閉上眼的最后一瞬間,模糊中好像看到那馬車的簾子掀開了一角,露出一截金絲滾邊兒的墨色衣衫下擺。 此后的事便再也不知道了。 原來那車里的人還留了一瓶藥。 她將那瓶藥拿到鼻下輕嗅。 “芙蓉葉、冰片、沒藥、麝香……這是金瘡藥的成分,棗仁、丹參、五味子……這是安神助眠的,還有些……聞不出是什么?!?/br> 襄荷自小對氣味敏感,尤其在辨識花香上,同是月季,品種不同香味濃淡便有輕微差異,尋常人都難以分辨,但她卻能將這輕微的差異區分出來。蘭郎中發現她這個本事后,便想訓練她辨別藥材氣味,只是奇怪的是襄荷對其他味道卻沒那么敏感,練了許久也只能分辨出一些比較明顯常見的藥材氣味。 “爹應該沒事?!彼鋈怀瘎⒓呐Φ?,“睡這么久是因為藥里有安神的成分,像我也是睡了這么久?!?/br> 劉寄奴望著她。 襄荷塞上藥瓶,看著蘭郎中的臉,定定地說:“爹很快就會醒來了,很快……” 田大嬸自己去了廚房,將帶來的飯菜騰到蘭家的碗碟之中,端到東間讓襄荷跟劉寄奴吃飯。劉寄奴絲毫沒有胃口,正要婉拒,便聽到田大嬸道:“郎中福大命大,好人有好報,一定逢兇化吉,你們兩個小的先把自個兒照顧好了,不然你們倒下來誰來照顧郎中?難不成還指望村里人?先說好了,你們要是把自己餓壞了,可別指望我伺候你們!” “田大嬸,多謝?!毕搴沙锎髬鹜度ジ屑さ男?,端起碗筷,對劉寄奴道:“先吃飯,說不定吃過飯爹就醒了呢?!?/br> 劉寄奴只得也端起碗筷。 田大嬸和田菁走了,襄荷剛端起用過的碗筷要去刷洗,劉寄奴便搶過去:“我來!——你守著蘭叔?!?/br> 襄荷拽了下碗碟沒拽動,也就隨他去了,只吩咐道:“剩下的飯菜放在鍋里用熱水溫著,待會兒爹醒來好吃?!?/br> “嗯?!眲⒓呐p輕應了聲。 看著劉寄奴端了碗碟去廚房,襄荷又坐回床邊。蘭郎中仍舊睡得安穩的樣子,除了額頭上那一圈繃帶,完全看不出是個重傷之人。 襄荷雙手五指緊緊地絞在一起,擠壓出勒出青白色的印記。她看著蘭郎中的樣子,只覺得頭腦從來沒有如此清醒過。 這里不是前世所處的二十一世紀。 這是古代,是百姓性命如草芥的古代。 即便與前世的古代有許多不同,即便襄城據說已是難得的太平鄉,卻仍舊有著鮮明的階級劃分,上位者肆意妄為,下位者如履薄冰。 她將目光投向院中那一院花草。 穿越之后,曾經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掙上錢,跟老爹過上好日子,然后可以安心地蒔花弄草渡此一生。如果能找到個順眼的好男人嫁了那固然好,找不到的話也不將就,就這么一個人過著也無所謂。 安心囿于這一塊小小的天地,守著小小的愿望努力拼搏,覺得總有一天能夠達到目標。 她的愿望仍舊沒有改變,但是,這樣的世道,會讓她有實現愿望的機會么?而即便實現了,又能不能守??? 劉寄奴回到東間時就看到襄荷在發呆。 他踱到床前,默默地與她一起守著蘭郎中。襄荷看到他,自呆愣中回神,朝他笑了笑,然后又扭頭盯著蘭郎中。 劉寄奴的心仿佛被那笑扎了一下。 “襄荷?!彼蝗怀雎暯械?。 “嗯?”襄荷回頭望他。 “對不起,”他的聲音很低很低,“在翻車時……沒有抓住你?!?/br> 本來可以的。 他雖然自小體弱,卻三歲時便開始跟著兄長們扎馬步,下盤功夫很扎實,所以在車翻地那一瞬間便緊緊地抓住了車沿,很快便固定住自己。而如果在固定住自己的時候,騰出一只手抓住襄荷,襄荷完全不會被甩出去。 但他遲疑了。 在自己的安危和襄荷的安危沖突時,哪怕只有一點點的沖突時,他下意識地選擇了自己。如果換成蘭郎中,他或許會不假思索得伸出手,但是,襄荷只是相處沒幾天的人。即便她是蘭郎中的女兒,卻也無法在短短幾天之內讓他交付出全部信任。 等他回過神想去抓襄荷時,已經來不及了。 “對不起……”他再一次說。下一次,他絕不會再遲疑。 他低著頭,像是被自責與愧疚壓垮了身軀。 “沒關系的,”他聽到襄荷說,“沒有誰有義務對別人的生命負責,所以,不用內疚,也不用自責?!?/br> 他的頭卻垂地更低了,他想反駁,卻又不知道如何反駁,那些話梗在喉嚨里無法說出口,像是陰溝里的老鼠不敢接觸陽光一樣。 又過了許久,忽然聽到她輕輕地說:“我可以叫你哥哥么?” 他猛地抬起頭。 “以后,你就是我哥,我就是你meimei,像是親的一樣,好么?” 他放佛做出什么重要決定似地點了點頭:“嗯?!?/br> ☆、第22章 買珍珠 探望蘭郎中的村民一波一波的來,襄荷與劉寄奴一邊照顧蘭郎中一邊接待客人。從醒來后,襄荷便再沒有休息過,許是那瓷瓶里的藥的確是好藥,她的傷處并不太疼痛,因此她可以一直支撐,支撐著笑著向每一個來探望蘭郎中的村民道謝,支撐著在他們離開時送到門口,支撐著在他們走后繼續守在蘭郎中床頭。 劉寄奴勸她休息一下,但她并不覺得累,一點都不累。 她只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么,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心安理得地將自己當成小孩子,覺得什么事都有蘭郎中替她擋著,她可以無憂無慮地重活一世。蘭郎中倒下了,她就應該將這個家支撐起來。 她還安慰劉寄奴,讓他不要擔心,告訴他爹一定會醒來,醒來了就沒事了。 告訴他,也是告訴她自己。 但當蘭郎中真正醒來,迷糊著眼喊她“閨女”的時候,她還是軟弱地差點流出眼淚。 這時候已經是下午,屋外的陽光晴暖和煦,微風中也夾雜著暖和的氣息,薔薇開始凋謝,院中到處是散落的薔薇花瓣。 襄荷將熱了又冷冷了又熱的飯菜端上來,用小勺一勺一勺地喂著蘭郎中。 蘭郎中看著她額頭上的繃帶,心疼地要命,閉緊了嘴不讓她喂,襄荷便哄他,哄不住就僵著,手里拿著勺子,一直抬著不動,等到胳膊痛了就委屈地看著他,蘭郎中便心軟了,乖乖地讓她喂食。 只是一提起這場事故的起源,蘭郎中便又悔又恨,悔自己當時拉錯了韁繩,恨那縱馬的騎士太過狠辣。 他將襄荷額上的繃帶輕輕掀開來看,一看到那還凝固著紫黑色血塊的傷處,便恨不能爬起床來將那縱馬的人給生吃了。 襄荷見狀,半點不敢提肩上還有傷的事,為了轉移他注意力,便說起那瓶藥的事,還將藥瓶打開讓他聞。 蘭郎中聞味辨藥材的本事還不如襄荷,但他游醫多年,也算見多識廣,見那藥膏的顏色,又聞聞藥膏的氣味,便斷定藥是難得的好藥。待將藥膏抹到傷處,更加斷定制藥的人定是深諳醫理,且炮制藥材的炮制師傅定也是一把好手。 他雖是半路出家,但對醫術卻并不敷衍,也不只將其當作謀生的手段,因自知自己水平不高,便逮著機會就與城里的坐堂大夫,甚或鄉間的赤腳醫生探討醫理,頗有些求知若渴的意思。此刻見這藥膏,便有些對那制藥之人心生向往起來,想著若有機會能座談醫理該有多好。 只是一想起這藥的來處,他便不又有些惱怒,雖則聽襄荷與劉寄奴描述,車里那人似與縱馬的有些不對付,但他們總歸是一路人,都是害襄荷受傷的壞蛋。因此,蘭郎中便將那車里的人也一并怨上了。 至于車里貴人與制藥大夫許是同一人,這個可能蘭郎中壓根沒想過。 雖自古便有“不為良相,便為良醫”的說法,但儒家向來認為醫學方技屬儒之小道,即便有大成就也不足為提,因此士人之中雖有不少略通醫術,但醫術精湛者卻少之又少。而以那藥膏的水平,蘭郎中認定制藥之人必是名醫,自然不會是那車內的人。 因此他理直氣壯地將那一隊人馬全都怨上了。 襄荷見他怒氣難消,像個小孩子似的只差沒扎個小人日日戳他們腳底板,不禁又好笑又窩心。 之后幾日,襄荷與蘭郎中按那老者的吩咐定時用藥,果然一日好過一日,襄荷肩膀處也能活動自如,方才騙過蘭郎中。 除了藥膏,還要喝湯藥,而煮湯藥的藥材,自然是自榮生堂拿來。當日情況緊急,拿著錢的襄荷又昏迷不醒,隨行的村民也都是窮人,平日無事自不會帶許多錢在身上,因此當日的診費連同藥錢都是林大夫代付的。林大夫有心要免他們的費用,只是他也是受雇于榮生堂,診費尚且要與榮生堂分成,藥更是完全屬于榮生堂,因此他也只是代付。 醒來后第二天,襄荷便讓劉寄奴去了襄城,將診費連同藥錢一分不少地還了,用的正是賣南瓜的那二兩銀子,只這一項花費,二兩銀子便只剩了幾百個銅板,這還是林大夫將藥材按進價給他們算的結果。 這時代,窮人生病一般都是熬,熬得過就好,熬不過便也只能認命。頂多向蘭郎中這樣的鄉下大夫抓副藥吃,如榮生堂這樣的城里醫館,向來鮮有窮人光顧。 傷筋動骨一百天,更何況襄荷與蘭郎中傷的是腦袋,盡管那老者說十日便無事,襄荷卻不敢冒險。因此劉寄奴去襄城的時候不僅帶了那二兩銀子,更帶著那顆貓眼大的珍珠。 回來時,劉寄奴帶回許多溫補的藥材,還帶回一個一層包著一層的布包,外面用醫館包藥的油紙偽裝成藥材。 將那布包打開一看,襄荷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銀子,好多銀子! 襄荷拿起一錠掂了掂,估摸著差不多有十兩重的樣子,而同樣大小的銀子,足足有九錠。 “當了一百兩,買藥花去八兩三錢,還余九十一兩七錢?!眲⒓呐忉尩?。 襄荷雖然高興,卻有些不解,“醫館里也賣珍珠粉,價錢可比這個便宜多了,我還以為能當二十兩就不錯了呢?!?/br> 劉寄奴一笑:“一分圓一分錢,珍珠品相好與不好,價格上便天差地別。醫館磨做珍珠粉的珍珠都是品相不好的次等小珠,價格自然便宜。但咱們當的那顆形狀圓整,個頭又大,是珍珠里的上品珠,尋常富貴人家都難找到這樣品相的,一百兩算什么,只怕開價千兩也有人買?!?/br> 這么一說襄荷便明白了,頓時覺得自己糊涂了。不過這也不怪她,這世界又不是前世商品經濟發達的前世,像珍珠這種奢侈品的物價,也只有享用得起的上等階級和相關從業人員清楚,她兩者皆非,自然也沒個清楚的物價概念。 劉寄奴頓了頓,面色有些晦暗還有些憤恨:“起初當鋪伙計見我人小,當我好誆騙,只愿出十兩,我作勢要走才急了,只是最多也只愿出一百兩。若是有時間慢慢尋買主,一千兩不敢說,五百兩還是能賣到的?!?/br> 襄荷卻并不太在意。一百兩對于如今的蘭家已經完全足夠,再多也只是存著,而她急著買藥,哪里有時間慢慢找買主? 因此她便安慰劉寄奴道:“已經很好了,幸虧是你去,若是我去,指不定人家出十兩,我就真十兩給當了?!?/br> 想想又有些遺憾,那珍珠值得如此高價,自然也是十分美麗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前世時像那樣的珍珠自然也是天價,她也只看過商場里幾百塊幾千塊的小珍珠,自然對那珍珠也很喜愛。 只是和她的那一點點喜愛相比,自然是珍珠換來的銀子更重要。 劉寄奴一直看著她,自然沒有錯過她臉上那一閃而逝的遺憾。他命途多舛,自小便有察言觀色的本事,當即便明白她在遺憾什么。 心上微微有些波動,并不劇烈,但綿綿密密的,是他從未體會過的心情,這種心情,叫做心疼。 雖然經歷特殊,但在五歲之前,他過的一直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后來突逢遽變,不再如以往一般金尊玉貴,卻也生活優渥,只是后來又接連遇難,才最終淪落到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