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顧婭縮了縮脖子,“好貴?!?/br> “是不便宜?!?/br> “那你們確定都能賣掉?” 尼爾斯道,“基本是供不應求?!?/br> “這么走俏?” “也不是走俏,而是這里繁殖一條狗的規定太多,程序太麻煩,所以賣家比較少?!?/br> “有多麻煩?” “首先,用來交.配的雌狗和雄狗都必須有官方頒發的血統證書,一般是追溯回祖上三代,有明確的族譜。其次,耳朵的尺寸,雙眼間的距離,鼻子的長度,腿的高度,肩背的寬度,胯部的骨骼弧形等都必須符合規格,不能超過常規也不能低于常規,否則就不能繁殖。最后,狗要去展會參加一定的比賽秀,要給專家鑒定評估。小狗出生后,每三個星期檢查一下,再加上各種預防針,等10個星期后,確定沒有病痛才能獲得出售許可?!?/br> 哇,這么復雜!顧婭聽得暈眩,賣一只狗都有這么多條條框框的規定,她也是醉了。德國果然不負世界人民的眾望,把官僚主義進行到底。這么說來,好像她的留學路會走得這么艱辛,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大概是兩人說話把其他的小狗都吵醒了,它們挪動著圓潤的身體,滾到顧婭腳下,趴在她的鞋子上開始撕咬她的鞋帶。 尼爾斯道,“你和它們玩一會兒,我去給它們弄吃的?!?/br> 顧婭點頭,蹲著累,索性一屁股坐地上,摸摸這只,又掐掐那只,簡直愛不釋手。 不一會兒,尼爾斯捧了一大盆吃的出來,顧婭探頭一看,是一大盤rou泥糊。聞到rou香,小狗崽頓時就沸騰了,搖搖擺擺地向他涌去。 一個大食盆,八只小狗圍成一個圓圈,湊在一起舔食。有幾只小狗頭湊進盤里還不夠,還要將爪子伸進去,踩了一地的漬跡。尼爾斯拿了一塊抹布,就跟在后頭不停地擦地收拾,任勞任怨地當奶爸。 顧婭看著他,暗想,這男人看上去粗獷,但還是挺細心的,耐心也很不錯,是個居家型的男人。 和狗崽玩了一會兒,手機響了。 接起來一聽,是周小凡。 她劈頭就問,“你特么死哪去了?” “我……” 還沒來得及回答,周小凡又問,“你和教授談下來怎么樣?” “不怎么樣。教授只是說,幫我去問問情況,他沒說要幫忙?!?/br> “他肯去幫你問問已經不錯了,沒準會有驚喜。那你臨時抱佛腳復習的內容呢?有沒有派上用處?!?/br> “一半一半吧。主要是我在新西蘭學的內容和這里不一樣,教授也問不出個所以然?!?/br> “那你就從頭開始,退一萬步,哪怕讀預科也好啊?!?/br> “哎,此事由天不由我?!?/br> 周小凡話鋒一轉,問,“你在哪???” 顧婭看了尼爾斯一眼,后者正在逗小狗玩,便壓低聲音,道,“我艷遇了?!?/br> “不是吧。你這朵爛桃花開得還真旺?!?/br> “這是老天使勁折騰我后對我的補償?!?/br> 周小凡呸了聲,“你是自己折騰自己?!?/br> 在尼爾斯面前,不便多吐槽,她長話短說地準備掛電話,“回家再說?!?/br> “那你什么時候回來?” “馬上?!?/br> 周小凡道,“好吧?!?/br> 把電話掛斷后,顧婭看了眼手表,道,“時間不早了,我想回去,你能送我一下嗎?” “當然,給我五分鐘?!?/br> 他將東西收拾妥當,又將大大小小的狗趕回窩,鎖上房門。也許是軍人的緣故,他做起事來井條有序,且滴水不漏。做完這一切,他轉過身,發現顧婭正在看自己,便大大方方地莞爾一笑。反倒是顧婭,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拿起車鑰匙,道,“抱歉,讓你久等了?!?/br> “沒事。是我麻煩你了?!?/br> 兩人一陣客氣,彼此相視一笑。并肩走到花園,尼爾斯拉開車門,紳士地請她上車,等她坐穩后,又替她關上車門,然后再自己上車。 尼爾斯問,“送你去哪里?” 顧婭報出個地址,是周小凡的學生宿舍。 一路上兩人閑聊,尼爾斯問,“我還不知道你平時住哪里?!?/br> “法蘭克福?!?/br> 他驚訝,“我們的基地就在達姆附近?!?/br> 顧婭也有些吃驚,“我還以為你在魏瑪?!?/br> 因為那天兩人是在那里遇上的。 “不,我常駐地是在達姆,魏瑪只是公差路過而已?!?/br> “哦?!?/br> 尼爾斯主動提道,“達姆離法蘭克福才幾十公里,有空可以見個面?!?/br> 她說了聲,“好?!?/br> *** 來德國一年,該上的語言課程早都上完了,剩下的就是德語托福dsh考試。沒有入學通知沒法考,顧婭回去也沒事干,反正閑著,就在周小凡這里膩了一個星期。 有好基友陪著一起瘋,把壓在心口的煩事暫時拋在腦后,可回到了法蘭克福,就不得不重新面對事實。 拖著箱子回到住所,發現自己的門上貼著一張便簽,上面有藍黑兩組對話。 藍色的是她一個星期前寫給尤里安的,大概意思就是,抱歉,我周末要去萊比錫,沒法和你去博物館了。 黑色的是尤里安的回復,就短短幾個字:沒關系,下次找機會。 讓顧婭哭笑不得的倒不是他的回答,而是他在她寫的句子上做出了糾正。不但把她拼錯的詞語挑出來修改了,就連語法錯誤、甚至標點錯誤也一并指出。紙頭上黑壓壓的一片圈叉,一句話里基本沒有不犯錯的地方,她倍受打擊,覺得自己特么就是一文盲。 尤里安同志,你做事要不要這么認真??!能看懂不就行了,這是專業拆臺來的嗎? 將臟衣服收拾一下,冰箱里彈盡糧絕,顧婭拿起包,準備去超市買點菜。壓力再大,可日子還是得過,又不能少吃一頓。 顧婭是個吃貨,自己會做飯,其他都能省,但就是吃的不能。好在德國的生活開銷并不高,比魔都這樣的一線城市甚至還要便宜些,像一升牛奶只要0.55歐,10個雞蛋1.09歐,一盒500克的排條4歐左右,10個雞翅膀600克3歐多,一公斤香蕉0.99歐,2公斤蘋果2.99歐,1公斤土豆2歐……總之,花個20塊錢,可以買一車子吃的了,堅持個三四天絕對沒問題。 不過,要是想吃來自于祖國母親生產的食品呢,價格就貴一點。海鮮類,也貴,選擇還少,都不是現殺現賣。 在超市里逛了一圈,花了兩小時,終于把一個星期的量給備足了。顧婭捧著兩個大袋子回家,準備美美地給自己煮一鍋子湯,誰知,公寓底樓的大鐵門一打開,就瞧見尤里安無精打采地坐在角落里,像個流浪漢似的耷拉著腦袋。 聽見開門聲音,他下意識抬起臉,看見來人是顧婭后,一雙藍眼睛頓時大放光彩,那神情簡直神了,和顧婭國內家里頭等著麻麻回家的二哈沒兩樣。 “你干嘛?” 聽她詢問,尤里安立即眨著一雙狗眼,往樓上自己的房門指了下,可憐兮兮地道,“忘帶鑰匙,鎖門外了,” “那怎么辦?” 他厚著臉皮要求,“救助我一個晚上吧。明天一早,我再去找人來開鎖?!?/br> 顧婭還來不及應答,不料,背后傳來又一個聲音。聽到有人在那叫她,她下意識地回頭 ,定睛一看,居然是托馬斯這個渣男。 她心口重重一跳,臉上輕松的笑容頓時沒了影。 托馬斯大步走了過來,飛快地掃過尤里安,繼而又望向她,沉默片刻,道,“阿婭,我們說幾句?!?/br> ☆、3.27晉江|獨家發表 說什么?他們之間還有什么好說的? 顧婭別開眼,用生硬的語氣道,“如果是道歉的話,就免了吧?!?/br> 一句話沒說,就被她搶了白,托馬斯一陣尷尬,抿了下嘴唇,重整旗鼓,“好吧。那我就長話短說,我知道你最近申請學校遇上了麻煩?!?/br> 這一年來,他一直在玩消失,沒有露過一次面,也沒說過一句安慰鼓勵的話,兩人形同陌路。怎么,現在他良心發現了? 顧婭心中憋了那么久,怎么可能沒有怨氣,再深沉的愛,在這些怨怒下,也都變了質。她冷冷地看著他,一挑眉,不客氣地問,“難道你想幫我解決?” 她說話的語氣很不好,但托馬斯忍了,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道,“我有個朋友在巴特洪堡創立了一家私立高校,是和不萊梅高校一起合作的,雖然成立時間不久,但是黑森州教育部認可,所以當地移民局受理學生簽證。我想,這個消息應該對你有用,名片上的這個人叫騰洲,是學校的負責人?!?/br> 顧婭接過名片,低頭看了眼,道,“中國人?” 他點頭,“騰洲在這里事業不小。除了這所學校之外,在柏林附近的小城市有一座工廠,在漢堡那里還有個的貿易公司?!?/br> “你為什么幫我?”她就不信他這么做是出于愧疚。 他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澀,“因為看到你后,我后悔了?!?/br> 聽到這話,顧婭一怔,心想,你后悔什么???我都沒后悔。 托馬斯沒繼續說下去,她也沒問,兩人就這么陷在沉默中……直到尤里安的肚子發出一陣不雅的嘰咕聲。 見兩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匯聚在自己身上,尤里安尷尬地摸了摸腦袋,對顧婭道,“對不起,我一天沒吃飯了?!?/br> “那就去我家吃?!边@句話脫口而出,不可否認是帶著一點賭氣在里頭的。 想說的話都說完了,托馬斯找不到繼續留下的理由,便道,“那我走了?!?/br> 見她沒反應,他只好轉身,走了沒兩步,就聽見顧婭的聲音在背后響起,“等等?!?/br> 托馬斯立即回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洞察的喜悅。 而她只是揚下手中的名片,說了句,“謝謝?!?/br> “不用?!蓖旭R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卻無奈地發現,眼前這個曾一直纏著他的女孩,開始漸漸地不再感傷。所以,他想好的安慰話,一句也沒能說上。 兩人無話可說,他轉身。 尤里安一直觀望著兩人的一舉一動,目送托馬斯的背影消失,轉頭向顧婭聳聳肩道,“他看上去好像有些失望?!?/br> 失望什么呢?當初是他先選擇離開的。曾一個人躲在被子里唱解套,那幾句歌詞,反反復復,都被她唱爛了。她哭過鬧過心碎過,都無濟于事,對他的一片心早已碎的一塌糊涂,即便粘起來也回不到過去了。就像失戀三十三天里說的那樣,分手后傷了心是沒有良藥治愈的,只有時間,而對顧婭來說,那一段最痛最傷心的日子已經過去了…… 顧婭將目光收回,對尤里安道,“不是餓了嗎?來吧。我給你做飯,你想吃什么?” “牛排?!?/br> “沒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