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沃，這個星球來過蟲族嗎？”

    “應該沒有吧，我查詢一下?！彼撮_了自己的公民卡，搖頭，“沒有，從未來過。軍方沒有任何記錄?！?/br>
    “哦……”

    “怎么啦？你感覺到蟲族對你的精神力壓制嗎？”

    “……不知道怎么說……有點像……但又不是……”寶鹿看著深藍夜幕下黑魆魆的幽深森林，懼意無端從內心散發，“好像有什么生物在窺視我們?！?/br>
    元帥把她摟進懷里：“傻瓜，別想太多了。這片山林我小時候來過，很安全?！?/br>
    寶鹿縮進他懷里，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抬頭看星空，那閃閃爍爍的星光變成無數眼睛，仿佛也在偷窺他們。

    “伊沃，真的有點不對勁！你能不能找一只蟲卵，我想問問蟲后！”寶鹿坐了起身，“是不是你

    們的殲星艦又準備啟動了？”

    “真沒有再啟動，知道蟲后救了你的命，我已經命令殲星艦返航待命了?！?/br>
    寶鹿迷惑：“那我為什么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呢？這個星球很奇怪?！?/br>
    她在地球呆過、在諾亞星、新美星和艾倫星都呆過，甚至還被迫在能源星和賽因星球都呆過一段時間，她想啊想，到底哪里不對勁，卻怎么也想不出來。

    寶鹿昏昏沉沉睡著，元帥搖頭把她抱進了帳篷。

    一覺到了天亮，太陽透過帳篷照射在她臉上，一天又開始了。

    她渾渾噩噩吃完早餐、又渾渾噩噩趴在伊沃背上，穿過了數座高山放置數個感應器后，到達了一座臨海的高峰。

    那座山峰，一邊是懸崖峭壁，一邊是平緩的坡地。坡地延伸入草原，而懸崖峭壁下面就是洶涌的海浪——hh6969星球不止一顆衛星，它有兩顆衛星，比地球還多了一顆月亮。月球引力之下，潮汐中的退潮和漲潮都特別厲害。

    寶鹿聽著海浪“刷刷”沖擊著山崖邊，那種不對勁又浮現在心頭。

    “回神啦！幾天都這個狀態，傻乎乎的，可不能越來越傻??！”伊沃塞了一塊羊rou在她嘴里。

    寶鹿無意識咀嚼了幾下，忍不住問道：“伊沃，你就不覺得奇怪嗎？草原里只有羊、森林里也只有羊，我們每天都是吃羊rou啊?！?/br>
    “等回艾倫星就好了，那里物資匯集，各種rou類都有?，F在不管你愛不愛吃羊rou，都必須吃飽了

    再說！”

    她沒滋沒味吃了這一頓，晚上躺在帳篷里，掀開的篷頂外又是浩瀚的星海，周遭靜悄悄的，只有“嘩嘩”的海浪聲和“嗚嗚”的風聲，于此外，一片寂寥……

    “暗黑，你小時候，這個星球上還有其他人嗎？”

    “好像沒有，在軍部來接我之前，我只見過我們一家三口?！?/br>
    “那……你父母是怎么來到這個星球的？”

    “不知道……大概是這里的原住民，或者是探險的帝國公民……”

    “你父母過世后，埋葬在哪里？也是這個星球上嗎？”

    “嗯……”

    寶鹿哆嗦著爬到帳篷外，趴在地面看著從遠處海面上緩緩升起的月亮，璀璨的星星頓時失去了亮度，浪濤狠狠拍在山崖上，轟然作響，她的腦子在剎那間也轟然炸開——

    這個宇宙的終極秘密就袒露在眼前，

    蟲后說的那個秘密……

    漫天星辰在她眼前快速旋轉起來，呼吸緊迫的寶鹿朝伊沃尖叫：“絕對絕對不能啟動殲星艦！”

    月亮失去了亮度、萬物失去了亮度，她栽倒在昏眩與黑暗之中。

    ☆、77|

    漫天星辰陷入黑暗……

    世界只剩下狹窄可怖的黑暗通道……

    這個廣闊的宇宙瞬間變成可笑的競技場……

    寶鹿在黑暗中穿行，妄圖沖破這種令人絕望的黑暗，她跑啊跑啊、駕駛著機甲飛啊飛、可眼前還是濃郁得令人發狂的黑暗。

    “寶鹿！寶鹿！醒一醒！”元帥看著緊閉眼睛、滿頭大汗、不斷掙扎的寶鹿，不知這家伙又在做什么噩夢。昨晚爬出去看月亮，看著看著就睡迷糊，還是他抱進了帳篷。

    這一晚寶鹿睡得極其不老實，不斷翻身、哼唧，卻睡得叫不醒。他看著還在噩夢中寶鹿，不再猶豫，伸手撓了撓她的脖子和腋窩，又用力搖她的身體。

    “啊~”

    “你終于醒了，做了什么夢??？看這滿頭汗?！币廖秩〕雒斫o她擦汗。

    “伊沃！”寶鹿死死摟著他的腰、渾身顫抖戰栗，“我、我發現了蟲后說的終極秘密……”

    “是什么秘密？有這么可怕嗎？”

    “不、不能說，我要去找蟲后！我要離開這里馬上去找蟲后！”

    元帥：“……連我都不能說？什么秘密呀，嚇成這個樣子。寶鹿，你告訴我，我幫你分析分析！”

    寶鹿捂住嘴，連連搖頭。

    元帥看著她驚恐的小眼神，又好氣又好笑，打開公民卡通知光耀過來接他們。

    “光耀知道蟲后在哪里嗎？”

    “不知道，以前到處是蟲族?，F在蟲族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要找到蟲后，得回艾倫星的科學院，那里有做試驗的蟲族和蟲卵?！?/br>
    寶鹿點頭，想起了蟲后給自己的那顆小蟲卵，躲在科恩平原地下洞xue時把它弄丟了。

    回程簡直度日如年，只有蟲族和自己知道的秘密像千斤巨石壓迫在她的心口，沉甸甸而痛苦不安。

    不能告訴其他人。

    難怪蟲后也不告訴自己。

    寧愿傻乎乎的無知無覺，好過現在這種清醒的痛苦——不，不，也許自己的推測和蟲后的推測都是假的，她們都弄錯了……

    回程中，寶鹿反復回憶《三體》，回憶面壁人羅輯發現了宇宙黑暗森林法則后的恐懼。原先看書的時候，寶鹿覺得作者大劉這段描寫有些過火，就算羅輯發現了黑暗森林法則也不至于那么膽小吧？甚至發展成為星空恐懼癥，不敢再看星空，這還是男人嗎？

    等到她自己落到跟羅輯差不多的境地，她才發現：羅輯還真是一條漢子，居然沒有崩潰、沒有發瘋，還能通過一些方式驗證自己的發現是不是正確，還巧妙利用這個法則反抗震懾了三體人。

    而寶鹿，不想驗證、不想拯救，她現在唯一想做的，就只想撲在蟲后懷里痛哭一場。然后把一切都忘掉。

    到達艾倫星科學院的時候，寶鹿已經有點神經質。伊沃被她弄得完全沒了脾氣，只能乖乖順著她的心意。

    跟賽因帝國科學院類似，蟲族研究實驗室也是在地底。

    透明堅固的玻璃后是在實驗室孵化、培養長大的蟲族，寶鹿對元帥說：“我要進去?！?/br>
    元帥無奈命令工作人員打開門。

    寶鹿撲了進去，那只中等體型的蟲族先是往后退了一步，隨即伸出前肢把她攬在懷里。

    寶鹿一感受到熟悉的精神力，立馬嚎啕大哭起來。

    柔和的聲音在她腦中響起：

    “寶鹿，你怎么啦？”

    “嗚嗚……蟲后，我害怕……”

    “……你已經發現那個秘密了？”

    寶鹿抬頭，仿佛可以透過這個蟲族看到蟲后的身影：“是真的嗎？我的猜想……”

    蟲后輕柔而憐憫的聲音傳來：“是真的。我發現后也不可置信，但，的確是真的……”

    “我不信！我不信！這個宇宙這么大、我們的科技那么發達，我們——”寶鹿再也說不下去，她捂著腦袋，“怎么辦？怎么辦？我不想相信！”

    “寶鹿，現在唯一能理解你的就是我。唯一能理解我的也只有你。你不能崩潰，你還記得我說過的嗎？蟲族和人類是一體的，我們的命運被締結在一起。自從知道了這個真相，我已經帶著部族往邊遠地區撤離，我們不會再與人類發生沖突……”

    “我想跟你們一起走！”

    “不可以。你還有自己的使命，我以前就跟你說過，我找了你很久很久。你的到來，不是偶然。你要盡力去完成看似不可能的任務?！?/br>
    寶鹿：“……我真的不想做了……根本就不該選我……”

    “我也不想當蟲后啊。這個秘密以前只有我一個知道，我的部族們可是過得單純而充實，如果我可以像他們那樣生存就太幸福了?？墒恰F在我們兩個知道了這個秘密，寶鹿，我們別無選擇只能承擔?！?/br>
    “啊啊??！”

    “你放松一點，殲星艦停止了，你可以慢慢來。當初我發現這個秘密，可是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發泄心中的不滿和震驚，后來……才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br>
    “我想把這個秘密告訴其他人，可以嗎？我讓他們去處理！”

    蟲后：“……你是指伊沃元帥？”

    “伊沃也好、其他人也行，我不想獨自扛著這個秘密，我會死的！”

    “你真的想讓他也知道這個秘密？他可是非常驕傲的人類，我用了幾個月的時間也無法同化傀儡他。至于其他人，他們會相信你所說的嗎？”

    寶鹿：“……”

    寶鹿左右為難，撲在地上哭了起來，蟲族用前肢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無聲給她安慰。

    元帥在玻璃窗外看著這一幕，眉心擰成了川字。

    良久，寶鹿揉著紅眼睛走了出來，抬頭看見元帥的臉色，心里一咯噔，忐忑不安瞅著他。

    “寶鹿，你倒真成了安德，變成了蟲族的代言人?！?/br>
    寶鹿拿不準他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心里又煩又亂：“蟲后不許我把秘密告訴你，說你會受不了。我想了想，既想告訴你，又不想告訴你?！?/br>
    “告訴我吧，我說過，我們可以一起分析。我可以幫你啊?！?/br>
    寶鹿看著他素來冷峻的臉上柔和笑容、還有那種她最喜歡的自信果敢，咬著牙緩緩搖頭——原來這tm才是真愛啊。寧愿自己一個人承受，不要他也品嘗這種恐懼和失落。

    她撲在元帥懷里，再次哭了起來。

    回到山丘大宅，寶鹿悶悶不樂窩在房間里不肯出門。

    元帥暗暗著急擔心，多次要帶她出門去購物、去游玩，寶鹿搖頭。

    行尸走rou一般過了快一個星期，貝蒂的視訊邀請打破了寶鹿的這種狀態。

    “寶鹿！成功了！那些beta懷孕了！”

    寶鹿：“……哪些beta？”

    “就是我們實驗室隨機抽選的一百多個beta試驗者啊，她們竟然都懷孕了！哈哈哈哈，omega再也不是生育機器了，帝國beta公民數量巨大，人類繁衍終于不要只靠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