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柚子被嚇得忘記了哭,縮在王蒙懷中,一張小臉慘白如紙,王蒙也被嚇得不輕,他從來不知道子綺會有這么暴力的一面,一時沒了主意,下意識抱緊了柚子。 不知過了多久,飯店大堂經理帶著保安沖過來。姚子綺手中猶自握著葡萄酒瓶,細高的瓶口正隱沒在她掌心,她孤零零站在那,像風中雕塑。 柚子對子綺的感情很特別,即便她在她面前制造出了這樣血腥的一幕,她還是忍不住想去親近她。 那樣的舅媽,讓她好想哭。 王蒙整個人虛脫了一樣坐在地上,柚子掰開他的手時,他也似沒了知覺。 所有人都沒想到,那小小的身影,居然一點點一點點靠近了那個行兇的女人。 “舅媽……”她聲音顫巍巍的,拉著子綺衣角的手有些抖。 姚子綺的視線漸漸收回,寸寸下移,最終停在了柚子那一張白皙的臉蛋上,便如同獨自行走在沙漠中饑渴難耐的行人,狂風滾滾,黃沙曼舞里,一道清泉自天邊流淌而來,涓涓細流劃過腳底。眼底一陣酸澀,她俯下身,松開玻璃酒瓶,無聲的抱緊了眼前的人兒。 人群中早有人報了警,救護車也很快抵達,李心潔被醫生護士抬上車時還在哎喲喲喊疼。 姚子綺被警察帶走時,心里倒是平靜得很,只是見柚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很心疼。 王蒙在警車和救護車之間,到底選了救護車。 姚子綺隔著車窗往外看時,恰瞧見他站在救護車里,腦袋往外伸。 或許那刻姚子綺才真真正正了解到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鄔浪接到常局的電話時,正在和公司幾個高層開會,一聽是關于她的,英氣的眉目瞬間皺了起來,一推面前的文件,“今天就到這!” 幾個高管面面相覷,魚貫而出。 鄔浪聽完電話,氣得胸口起伏,他找她快一個星期了,她居然給他進了局子! 那天說好一起吃晚飯,她該死的放他鴿子!送給她的手機不拿,錢也沒動,如果光光是這些也就算了,她偏偏還辭職,搬了家連個地址也沒,他想找她時,她竟人間蒸發了一樣。 鄔浪還從沒在哪個女人身上這樣費心過,找一個星期更是以前連想都不用想的。正因如此,姚子綺才在他心中顯得特別起來,他忽然發現,對那個女人知之甚少,幾乎是下意識萌生出要一探究竟的想法。 鄔浪進警局時,姚子綺低頭坐在沙發上,一臉倔強的沉默,生人勿進的樣子。 常局在一旁提醒:“姚小姐恐怕也受了些驚嚇?!?/br> 鄔浪好笑,她拿玻璃瓶子砸人來著,她還能受驚嚇?嘴里卻道:“不好意思,麻煩常局了?!?/br> “哪里的話,為人民服務這是我應該做的?!?/br> “那就謝謝常局了,如果可以的話,我現在就帶她走?!?/br> “帶走吧帶走吧?!背>职徒Y道:“明兒讓人來辦下手續就行了?!?/br> 鄔浪今兒倒是穿得格外正式,真真的西裝革履,成功人士的典范,他長腿邁開三兩步,在她面前站定,不說話,視線落在她頭頂。 锃亮的皮鞋猛然闖入視線,隨之而來的是兩條修長的小腿,姚子綺拉開視線,一路向上,頭頂明晃晃的的白熾燈,刺得人眼疼,白紙燈光下,男人的臉蒙了幾分陰影,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只有一雙眸子黑得像寶石,在陰影里熠熠生輝。 “能走嗎?”他問,聲音淡到不行。 她沒想到會有人來,更沒想到他會來,心底某處動了下,她低頭,無聲的點了點。 “那走吧?!彼驹谝慌?,腳步沒有挪動的跡象。 姚子綺臉上始終掛著不服輸的倔強,偽裝堅強,她單手撐住沙發,慢慢站起身,才剛邁開腳,腳下便一陣虛浮,身子直接向前沖去。鄔浪眼疾手快,長臂一撈,沒等她反應過來,打橫抱起她,朝外走。 她的手臂本能的勾住他頸項,慌亂中抬眸,從她的位置剛好能看到他精致的下巴,線條剛毅,棱角分明。 上了車,她情緒才稍微緩和了些,好歹身邊有個陪著她的人了,不至于到哪都是孤孤單單的。她在警局里什么都不吭說,林夕、秦夢夢和韓旭都下班了,沒人認出她,后來不知誰不經意提了一句,大伙才猛然想起她便是兩次驚動常局的人,跑出去立即打了電話報備。 鄔浪面色并不好看,這女人雖然是一副高冷的樣子,但他就是知道她內心并不像臉上表現出來的那樣強大,她藏在眼底的水霧,從他的角度,能清清楚楚瞧見。 一路上,兩人并不說話,姚子綺全程看著窗外,鄔浪注意力集中在前方,兩人似乎各有心思,又似乎什么都沒想。 水泥大道上,兩旁的路燈彎曲著向中間合攏,如卑微的侍者,綠帶中央的樹上布滿閃爍的霓虹燈,到處都貼著圣誕老人的頭像,不知不覺,圣誕節快要到了。 鄔浪扭頭,身邊女人的視線依然落在窗外,神色倔強,但是情緒明顯平靜了許多。他幽幽開口:“你不該打她?!?/br> 誰知,聽了這話,她像是炸毛的公雞,倏然轉頭,勃然大怒,“停車!”眼中的怒意恨不能將他灼出兩個洞來。 鄔浪視線對上她的,分明清晰的瞧見有什么在她眼底蔓延開來,他盯著她,不發一言。 她像是受傷的狼嗷,雙目充血,“停車!快停車!” 他知道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那個人是她的mama,她心心念念想了二十幾年的mama,誰都不能侮辱她,誰都不準侮辱她! ------題外話------ 浪人啊,你為毛要踩人尾巴咧?不會說話別說咩~ ☆、053 撕爛她的嘴 鄔浪被她如此一激,臉色沉下來,視線專注著前方,對她的叫囂置若罔聞。 姚子綺怒火攻心,倔脾氣上來,不計后果,道不同不相為謀,只不愿再和這人共處一室,伸手就去開車門,等鄔浪察覺到她的意圖時,一股已冷風呼啦灌進來,他心神俱凜,眼底一片驚痛,陡然一腳急剎,發出刺耳的吱一聲,在夜色蒼穹下直沖云霄。 姚子綺剛開了門鎖,車身戛然停住,她身子由于慣性狠狠朝前沖去,又被安全帶猛地帶回,重重的撞擊使得她眼前一陣暈眩。 還沒回神,就見他臉色鐵青的撲過來,聲音震耳欲聾,“你瘋了!”她知不知道她剛剛的動作有多危險?!要不是他剎的及時,她現在可能躺在一灘血泊里! 不知怎地,這樣想著,鄔浪心底竟然生出一股后怕,隱隱的心痛。 姚子綺是那種你怎么我都行,但是絕對不行觸碰到她mama的人,鄔浪說她不該打人,無疑就等同幫著李心潔,這在她看來是無法容忍的,也是不可原諒的,氣得發瘋了一樣,“滾開!放開我?!?/br> 她一陣拳打腳踢,他紋絲不動,反而將她扣得更緊。 她越掙不開怒氣越大,發瘋了一般一口咬在他肩甲,他疼得嘶一聲,伸手欲將她推開,卻發現她咬得兇狠,恨不能撕下那塊rou。鄔浪只是開始動了下,之后便忍著痛一聲不吭,任由她撕咬。 姚子綺將所有的怒氣都灑在鄔浪身上,她嘴上用勁越來越大,眼里的薄霧終于凝結成碩大的一團,帶著guntang的溫度滴在鄔浪麥色的肌膚上,他心房一陣緊縮。 她的淚越滾越多,沒有盡頭的意思,先是無聲的,到最后舌尖嘗到了鮮血的腥甜,她才豁然松開了口,失聲痛哭。 這也是自發現王蒙出軌至今,她第一次這樣當著別人淚流滿面。 鄔浪向來討厭女人哭,更討厭女人的眼淚和鼻涕,沾到衣服上想想都惡心??僧斠ψ泳_這樣趴在他的肩頭時,他想到的竟然不是這些,第一時間只是將壓著她的姿勢變成了抱著。 鄔浪只聽常局說了個大概,一聽是她傷了別人,他也不打算追究了,因此并不知道和她沖突的人其實是王蒙和李心潔。以至于后來每當想鄔浪起這個片段,心里就憋屈,不在床上使勁折騰她一番,就是消不了氣。 她尚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無法抽身,自然察覺不到這些。而鄔浪第一次沒有嘴賤的拿話揶她。 姚子綺的痛哭聲漸漸止住,她倒在靠椅上,神情木然,雙眼空洞,沒有焦距。 這樣的她,讓鄔浪莫名心疼,他心底涌過一絲煩躁,不愿被這感覺牽著鼻子走,雙手松開她,斜身將她右側車門關緊,同時下了鎖。用力的時候,牽扯到肩部,一陣疼痛。 鄔浪坐直身子,所在一側的車窗應聲落下,新鮮的空氣闖進來,他右手扯了扯頸間的領帶,暗暗吐出一口氣。須臾,又恢復了原本的樣子,“哭夠了?” 她無聲的撇過頭。 他卻不讓她如愿,大掌伸過去,將她整個下顎捏住,扳向自己,“如果是我,我不會打她?!彼粗?,等著她將憤恨的視線投向自己,他一字一句,“我會撕爛她的嘴,這樣她在我面前才永遠沒有機會?!?/br> 姚子綺瞧著他的視線逐漸變了顏色,從開頭的憤怒變得訝異,變成了然,最終歸于平靜。這樣男人本就是不擇手段的。 鄔浪勾唇邪邪一笑,點火,發動引擎,動作一氣合成,制動良好的豪車,起步便快如閃電一般,將暗沉沉的天色一分為二。 姚子綺不知道鄔浪要帶她去哪里,她也不想問。天再大地再大,卻沒一處是她家,與其回去面對儲立軒,倒不如跟著眼前的男人。 鄔浪在紀安市有多套別墅,現在讓青青住的那套,是他平時長住的,三層的小樓,房間不多不少,空間大小正好,大了太空曠,讓人感覺孤單,小了又擠得慌。自然帶青青去了那里后,他便沒再去過那住過,大多時候都在金帝豪的公寓,除非真的想清靜才會去其余的別墅。 這次他帶姚子綺來的別墅,在修建之處還曾上過頭版頭條,占地面積之大,耗費巨資之多都曾是街頭巷尾的談資,建成后,富麗堂皇的奢華程度更是讓人們大開眼界,到現在還不斷有記者企圖蒙混進來弄個跟蹤報道。 ------題外話------ 不好意思,有事,只能更新這么多…汗 ☆、054 尋求解脫 姚子綺多少也算是見過世面的,可當真的進入鄔浪的別墅,還是被震驚住,這可比偶像劇里的有錢人家氣派多了…… 感應式伸縮門早早打開一條道,車子剛駛入,整棟別墅包括室外的所有燈火都亮起來,星星點點,光線璀璨,照得夜幕似白晝,子綺的手下意識捂住嘴,現實生活中竟真的存在這樣奢侈的生活。 一望無垠的草坪盡頭,隱約能看見歐式的建筑,多重的構造,外觀華麗,猶如一座宮殿。隨著車子的駛入,巨型的假山映入眼簾,源源不斷的流水從山頂傾瀉下來,潺潺有聲,不知名的綠草點綴其中,當真美極。假山后一條水泥大道蜿蜒伸向遠方,道路兩旁栽種的是異國樹種,這樣的寒冬里也枝繁葉茂,綠油油的葉子泛著油潤的光澤。 再往前是一棟玻璃板房,里面精心培植著各類名貴花草,紅的黃的,白的藍的,五彩繽紛。玻璃板房與整棟別墅相連,別墅前方用不規則的石材鋪出一條道,道兩邊修葺著路牙,路牙一側栽種著極少見的草木,開著火紅的花,妖冶而美麗。 姚子綺只在電視上看見過這樣的別墅,身臨其境時竟恍若夢中,露天的巨大環形游泳池里碧藍的池水,在絢麗的光輝下波光粼粼。 鄔浪從酒窖出來時,手里多了瓶82年的拉菲,一眼瞧見她站在落地玻璃前,并不做聲,徑直從櫥柜拿下兩只高腳杯。 “喏?!?/br> 她回轉身,他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后,將一杯紅酒遞向她。 她深深望了他一眼,這個人好像也并沒有那么討厭。扯唇,從他手中接過杯子。 “謝謝!”她朝他舉杯。 鄔浪嗤一聲,這土妞雖倔,良心還是有的。舌尖玩味的舔了下唇角,“以后哥的名字你盡管用?!?/br> 子綺的唇角扯動了一下,似乎是笑,又似乎不是。轉回身子,她瞧著泳池里蕩漾的碧波問,“可以用一下嗎?” 鄔浪眼底閃過一抹驚詫,這么冷的天,她想在這里下水? 狹長的鳳目瞇了瞇?!盀槭裁此s?”他問得理所當然。 姚子綺輕輕呵了一聲,“我從來就沒答應?!?/br> 鄔浪將杯子貼在薄唇上,輕淺小酌,“為什么辭職?” 她扭頭,他調查她? 他側臉的線條特別好看,鼻子高高挺挺的,唇形勾人,剛毅的下巴隨著吐字的作動微微抽動,“住哪兒?” 住哪兒?她一愣,心底抽痛,天大地大,她能去的地方還有哪?儲立軒妖精一樣的面目陡然浮現在眼前,她渾身一陣顫栗。王蒙,那個她愛了五年的男人,在最終的抉擇里,還是選擇拋棄她,還有什么能比這更加傷人呢? 驀然將杯中的紅酒一口仰盡,她旋身,猛地去按一側玻璃大門上的按鈕。 凜冽的寒風呼啦一下吹進來,過于寒涼的溫度冷得人精神為之一振,鄔浪背光而立,一頭微黃的發梢被吹得有些凌亂,俊秀的面容藏在陰影里,隔著玻璃看上去有些失真,一雙烏黑的眸子里精光乍現。他一丁點兒要告訴她有室內泳池的意思都沒。 太多年的壓抑,太多年的沉默,太多年的委屈,她只想在今夜徹底放縱一回,冷到無法伸手的水溫才能驅走她內心深處的寒涼,只一次,便讓一切塵封…… 玻璃門外,她一件件解下身上的衣物,壯士般視死如歸。 玻璃門里,他高舉著酒杯貼在唇角,暗沉的液體緩緩流動,包裹住他薄薄的唇片。 風很大,吹得她長發在身后不斷跳動。厚實的外套被脫下,身上只剩一件麻花毛衣,毛衣織得很松,寒風從間隙里灌進來,像針一樣扎進骨頭里。